那個村姑臭著臉罵他,拿起園裏趕雞鴨的竹棍子將他趕走。


    當著這個詭異的撿錢姑娘,他腦袋裏居然一再浮現村姑手中那個雄花的花柱不停的摩擦雌花的情景,甚至仿佛清清楚楚看見了那一顆顆的花粉落入雌花的花蕊。


    那個姑娘臉上的表情終於完全化解,嘴角掀動,居然扯出一絲讓他驚奇不已的笑容來!


    “你沒有忘記我啊?”她輕輕怯怯的問道,仿佛是一個獨守空房多年等著曾經路過並且發生了秘事的姑娘。他讀過無數個關於文人的風流韻事,自己雖然讀過些許私塾,並不敢自稱為文人,但是他未嚐不期待著同樣的美事發生?


    聽了姑娘的問話,他頓時渾身鬆懈下來。之前的所有猜想都隨著微風而逝。他搖了搖頭,輕聲回答道:“當然沒有,一天也不曾忘記過。”


    那個姑娘低了頭,咯咯笑起來,所有的憔悴頓時消失不見,嬌羞如一個新婚之夜的披著紅蓋頭的女子。


    他本來還有些顧忌,但聽到姑娘咯咯的笑聲,立即把持不住,丟下了手中的小槐樹,撲向嬌羞的姑娘。這天他沒有喝過一口酒,但是去年的那種酒香隱隱約約在鼻前掠過。如果說之前是酒意的慫恿,如果之後的夢中是生理的衝動,那麽此刻他是兩種鼓動的集合。他像一頭剛剛擺脫束縛的野獸,已經完全控製不住在心中燃燒許久但是一直沒有燃燒充分的熱火。他身子底下的那個人沒有拒絕,隻有激烈的迎合。


    他想起了《詩經》中的“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他想起了“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他想起了更多……


    在身體裏的熱火劇烈燃燒一次之後,他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醒來,跟去年的那個早晨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陽光也是同樣懶洋洋的,不同的是,他的身邊多了一棵倒著的小槐樹。


    他沒有像上次那樣偷偷溜回家,而是從草叢裏找出一個破瓦片,就地挖了一個坑,將那棵小槐樹栽在昨晚他們交合的地方。他從老河裏捧了一些水澆在翻動的泥土上,然後用腳踏緊。


    第十四卷 竹葉青 第346章 紅線紙人


    清明果然是適合野合的時節,清明更是適合種植的時節。他不禁這樣感歎道。


    小槐樹在新的地方展現一派生機,很快就長得枝繁葉茂。


    自從在那裏種上小槐樹以後,他幾乎每天晚上都去那裏,站在小槐樹旁邊等待。果然不出所料,他時而能碰到那個撿錢的姑娘,自然又少不了一番翻雲覆雨。


    時間久了,那個姑娘便問他道:“怎麽我每次來這裏你都在啊?是不是我們心有靈犀?”


    他回答道:“哪裏!我是每天都來,隻能隔三差五的碰到你一兩回。”


    姑娘聽了,感動得掉下淚水來,抓住他的肩膀輕搖道:“你怎麽這麽傻呢?為了這點事,要你天天晚上在這裏等待!”


    兩人自然免不了說一番貼心的情話,這裏暫且不表。隻講那個姑娘告訴他一個秘密:“你以後不要天天來等,我會在逢七的日子到這裏來。其他時候我是不能出來的。以後你算好了日子過來就是了,免得影響了休息。”


    他雖不懂為什麽這個姑娘要逢七才出來,但是從此以後,他每個月逢七號,十四號,十七號,二十一號,二十七號,二十八號,都到這棵小槐樹下與那個撿錢姑娘幽會。而那個姑娘每次都如約而至。


    村裏人雖然發現這條路旁無緣無故多了一棵小槐樹,但是沒有人發現他與那個撿錢姑娘的事。


    事情一直延續到那個人來找姥爹。姥爹問道:“你們不是一直這樣的麽?為什麽現在卻想要將野鬼引到家裏來呢?人鬼殊途,你們這一段情事也就罷了,怎麽可以真正的呆一輩子呢?她既然願意跟你在槐樹下幽會,自然有著她的意思。”


    那人不解道:“她有什麽意思?”


    姥爹解釋道:“槐樹葉子為縮縊呈串珠狀,縮縊處很細。是吧?槐樹莢角縮存樹上,一旦遇到降雨,縮縊處受雨水浸濕就會斷裂落下,果皮被浸泡腐爛而露出種子,把樹蔭下的地麵染成暗綠色。同時呢,槐樹容易遭受蚜蟲的危害,蚜蟲分泌物落到地麵也會把地麵染成黑色,槐蔭下因此常常呈黑色。暗綠色和黑色,都具有晦暗之意。所以,槐樹一名源自‘晦暗’。知道了吧?”


    “晦暗?”那人驚問道。


    “看來她是怕別人知道你與她之間的事情,但是有了槐樹之後,她與槐樹同時晦暗之物,可以借槐樹的晦暗隱藏自己的蹤跡,讓常人不能發覺。”姥爹道,“我以前經過你說的那條道路時,也曾懷疑過那裏存在蹊蹺,但是終究沒有掛在心上。看來她的心機縝密,借著槐樹隱藏了她存在的痕跡。”


    “原來如此啊。”


    姥爹又道:“槐字與晦字讀音相近,槐樹就是晦樹。不過呢,這裏還有另一層意思。槐,就是望懷的意思,人站在槐樹下懷念遠方來人。這是她對你表達愛慕和想念的方式。”


    那人恨拍自己的腦袋,自責道:“原來她花了這麽多心思啊,可恨我自認為讀了不少書,卻像個白癡似的沒有明白她的用心!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更應該將她邀請到家裏來,像正常的妻子一樣對待她。甚至可以跟她一起談論學問呢。”


    姥爹歎道:“雖然她要逢七才能出來,要借槐樹才能隱藏行蹤,但是她畢竟是鬼,陰氣很重。你跟她隔一段時間見一次麵還好,若要是天天夜夜呆在一起,恐怕會影響你自己的身體。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人大大咧咧揮手道:“怕什麽!我早就知道她是鬼類了,要是害怕,早就不跟她在一起了。你就不用多給我操閑心啦!幫幫忙,將她收到我家裏來吧!”


    “那你以後不娶妻子了?”姥爹提醒道,“如果你把她收進家裏了,一旦以後你要再娶媳婦的話,那還得先將她趕出去。那樣就可能造成一個冤鬼了。鬼的冤氣大了,那就很難對付。你要想仔細想明白了。”


    那人稍一尋思,斬釘截鐵道:“我想仔細想明白了,收她進我家來!”


    就這樣,姥爹隻好幫忙將那女鬼收進他家。


    姥爹請了文天村的做靈屋的人紮了一個紙人。當然了,那時做靈屋的人是我認識的老頭的父親。然後,按照那人的描述,將紙人畫上女人的鼻子嘴巴眼睛等等。那人還特意請人做了一件不厚不薄的小紅襖給紙人穿上。


    到了他與女鬼約好的逢七的日子,姥爹帶著紙人,他牽著一根紅線,從畫眉村往老河那邊走。他手裏的紅線一頭係在門栓上,從門口一直拉到小槐樹那裏。頭一天他就跟村裏的小孩子們打好了招呼,叫小孩子們當晚不要調皮,不要亂撞亂跑弄斷了紅線。每人得到幾顆糖的小孩子們當晚都乖乖的繞開那條紅線。


    村裏的大人們經過那條紅線的時候要麽抬高腳跨過去,要麽低了身子鑽過去。一個村子就被這麽一根經不起外力的紅線分割成兩個部分。


    姥爹將紙人靠著小槐樹放下,叫他將紅線係在小槐樹的主幹上。他照辦了。


    等天色暗了下來,姥爹又將紙人和紅線檢查了一遍,然後跟他一起耐心的等待那個一邊撿錢一邊咯咯發笑的姑娘出現。


    月上樹梢,雲像黑紗巾一樣從天空掠過。姥爹掐算了一下,將紙人扶了起來,用手輕輕彈了一彈不鬆不緊的紅線。


    “她來了。”那人推了推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姥爹,聲音有幾分緊張,有幾分驚喜。


    咯咯一聲笑,那個姑娘影影綽綽的出現了。她漸漸向這邊走來,越來越清晰。她如同從一幅粘滿了灰塵古畫中走出,帶著幾分香豔,卻也帶著幾分泥味。


    第十四卷 竹葉青 第347章 兩月尖叫


    當看見熟悉的男人身邊還有其他人時,她吃了一驚,慌忙轉身要走。那個男人連忙衝上去拉住她的手,解釋緣由。


    姥爹一個人站在小槐樹下看著他們倆拉拉扯扯,一個要走,一個不讓。這樣糾纏了好些時辰,終於看見那個姑娘半推半就的跟著他走了過來。看來他終於說服了那個姑娘。


    那個男人笑嘻嘻道:“好了。您開始作法吧。”


    姥爹瞅了那女鬼一樣,一本正經道:“姑娘,我從來都是幫人不幫鬼的。這次破例是因為他跟我兄弟的交情。你既然進了村子,就要安守本分,不要做出作孽的事來。你可聽清楚了?”


    那個男人連忙幫腔道:“她絕對不會做出對村裏人不利的事情來。我跟她這麽些日子了,從未見她做過什麽害人的事。您就放心吧。”那個女鬼在他身後連連點頭,一副楚楚可憐的乖模樣。男人說完後,她急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姥爹將紙人扶起來,對女鬼道:“你走到紙人這裏來。”


    女鬼顯然還有些猶豫,側頭看了看那個男人,怯怯道:“要不算了吧,我們還是按照原來的那樣在這裏約會吧。”看她表情如小孩子害怕打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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