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還從其他地方聽說過將軍坡?”年輕婦女不耐煩的說。


    “難怪呢,踩一般人的墓碑就不得了了,何況是將軍的墓碑。真是!”文撒子不反駁她的話,卻說起了她的婆婆。


    “那怎麽辦,馬師傅?”年輕婦女問爺爺道。她的婆婆也急切的想知道答案,脖子伸長了看著爺爺。文撒子也點點頭。


    “這個不難,你明天叫人幫忙把拜石搬出來送回到原來的地方就可以了。人不踩它了,它也就不會壓著人了。”爺爺說。


    “就這麽簡單?”文撒子問道。


    第十三卷 一目五先生 第252章 虎視眈眈


    “其實做人嘛,都是互換著來的。你踩著人家,人家有機會便也要踩著你。你不踩人家了,人家一塊石頭還不至於記仇。”爺爺說。


    “將軍的拜石果然不是一般的石頭哦,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靈性。”文撒子感慨道。


    “所有的東西都有靈性,隻是有的靈性沒有這麽明顯而已。”爺爺說,“好了,我們真的要走了。明天,文撒子你也幫幫忙,老太太家裏沒有能出力氣的勞力,這塊拜石有一定的重量,老太太和她兒媳搬不動。”


    “好好好。”文撒子連連點頭應諾,“天確實晚了,你們在路上小心點。幸虧還有點月光,勉強可以看清路。”當時的我們,根本沒有注意到還有另外的一雙眼睛對那塊錯當成茅廁踏板的將軍墓碑虎視眈眈。


    本來打算給老太太的孫子置肇完就走的,沒想到碰到了這麽多一連串的事情拖到現在才走。我跟爺爺告別了文撒子他們,就著月亮的微光踏上了歸程。可能是雞叫過一遍了,白發女子那邊的孝歌已經停止了。


    外麵的整個世界都進入夢鄉了,連土蟈蟈的聲音都沒有了。村前村後的大山靜伏著,在天際畫出一條起起伏伏的波浪線。一條灰白色的道路,像一條蜿蜒的蛇一樣穿梭在這座山與那座山的交接處。我踏著這條灰白的蛇,仿佛不是自己在走路,而是灰白的蛇帶著我向目的地前進。


    爺爺拉著我的手,一言不發的往前走。


    我有些害怕,害怕旁邊的山林裏突然竄出個什麽東西來。


    在到爺爺家的路上,要經過一片桐樹林。我記得原來跟爺爺一起在這裏捉過食氣鬼。我還記得食氣鬼攆著我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矮人。當時我差點就被食氣鬼攆上,幸虧矮人的出現,使我轉危為安。但是等我回過頭再去看時,矮人已經變成了石頭,食氣鬼撞在上麵死了。


    我打破了沉靜,問道:“爺爺,你知道土地公公是什麽樣的麽?”


    “土地公公的名字叫張福德,是古代周朝的稅官。這個張福德從小就非常聰明,並且非常孝順。但是,他的身材矮小,隻有平常人的一半那麽高。老了之後,他還駝背,比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個老太太還駝背,所以變得更加矮。由於駝背的厲害,影響了身體的平衡,所以他手裏總拿著一根樹根做的拐杖。他在三十六歲的時候,當上了周朝的總稅官,為官清廉正直,體恤百姓的疾苦,為周朝的百姓做了許許多多的善事。他的壽命很長,活到了一零二歲。他死後三天容貌一點也沒有變化,皮膚保持柔軟,關節還可以活動。由於他在世時積德,死後被封為土地公公,掌管鄉裏死者的戶籍,也算是地府的行政官。但是他跟其他的地府管不一樣,他不呆在地府,卻總是在人間出現。”爺爺一口氣把土地公公的事情講完了,熟悉得像說自己的生平事跡。


    我跟爺爺邊走邊聊。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條隻有兩個行人的路上,卻會出現三個人影!


    第十三卷 一目五先生 第253章 兩鬼爭地


    當時我和爺爺都沒有察覺,自顧談論著關於土地公公的話題。爺爺說:“土地公公雖好受人敬重,可是土地婆婆就沒有幾個人喜歡她了。”


    “哦?為什麽?”我禁不住好奇的問道。


    “那就有好幾種說法了,從這裏說到家都不一定能說完呢。”爺爺嗬嗬笑道。


    我緊緊抓住爺爺的一隻手,卻假裝平靜的說:“反正現在走夜路沒有事,不然太沒意思了。你就講給我聽嘛,能講多少是多少。”


    爺爺答應了,終於把土地婆婆的事情也娓娓道來。


    第一種說法最簡單。雖然百姓們都知道土地公公還有一個老伴——土地婆婆。可是,自古以來,人們絕大多數隻供奉土地公公,不供奉土地婆婆。因為,土地公公是一個不分貧賤富貴而廣施蔭庇的慈善老頭,所以人們普遍崇拜他。而土地婆婆卻“笑人窮而忌人富”,是個心腸狹窄的婆娘,因此她未能像土地公公那樣享受“萬代香火”。


    第二種說法與第一種不同,但是還是說土地婆婆的不好。傳說玉皇大帝委派土地公公下凡時,問他有什麽願望與抱負。土地公公回答希望世上的人個個都變得有錢,人人過得快樂。土地婆婆卻堅決反對,她認為世間的人應該有富有貧,才能分工合作發揮社會功能。土地公公說:“那麽,貧窮的人不是太可憐了嗎?”土地婆婆反駁道:“如果大家都變成有錢人,以後我們女兒出嫁,誰來幫忙抬轎子呢?”一句話說得土地公公啞口無言,並打消了這個原可讓世人“皆大歡喜”的念頭。也正是因為土地婆婆的反對,人世間才有今天的貧富差別。所以有的地方的人們覺得土地婆婆自私自利,是一個“惡婆”,因而不肯供奉她,但卻對土地公公推崇備至。但也有人認為土地婆婆的觀點符合人的社會發展,所以有些土地廟常有對聯稱:“公做事公平,婆苦口婆心”。


    第三種說法與前兩種又有不同。這種說法與孟薑女哭長城那個故事有點聯係。在講第三種說法之前,爺爺告訴我說,孟薑女並不姓孟,“孟”為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的意思;“薑”才是其姓氏。“孟薑女”實際的意思是“薑家的大女兒”。


    秦朝秦始皇建長城的時候,孟薑女的丈夫也被抓去了。到了寒冬的時候,孟薑女給她的丈夫範喜良送寒衣。她翻山越嶺吃盡了苦頭才到了長城。可是一問修築長城的工人,才知範喜良早在她來之前就死了。她的丈夫是修長城累死的,身屍和石頭一起埋進長城裏了。孟薑女聽了這個消息大哭起來。才哭了頭一聲,“嘩啦啦”長城坍了!十份坍了一份。大石頭下,露出了一堆一堆的白骨。


    孟薑女看看這麽多骨頭,那幾根是自己丈夫的呢?她咬破了手指,用帶血的指頭去撥。如果是自己丈夫的屍骨,指頭的血就會粘附在上麵;如果不是丈夫的屍骨,指頭的血就會流走。通過這種方法,她終於得以把丈夫屍骨收攏齊全,用衣裙包了包,就哭著往回家的路上走。


    孟薑女把裙包掛在前胸前。一路走,一路想,想起她跟丈夫的恩愛,想起丈夫在長城上累死。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滴一滴都滴在裙包上。範喜良屍骨七零八碎,被眼淚打濕。慢慢的,慢慢的,一根一根連接起來了。


    正好,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路過,碰到了且行且哭的孟薑女。土地婆婆一看,範喜良身屍就要活過來了。她想,人死了,眼淚滴下會活轉,這法子若傳開,大家跟著學,那陰間豈不是要空堂堂了!不行嗬!於是,土地婆婆就對孟薑說:“孟薑女呀,你一個女流之輩,婦道人家,把這麽重的裙包掛胸前,太費力,怎麽走遠路?不如把裙包掛在背上,背著走,這樣省力多了。”


    土地公公馬上說:“不行!孟薑女,你不要聽她的,還是放前麵掛著的好。”


    孟薑女不知道麵前的一對老夫婦就是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她聽兩個老人講兩樣話,不知道照誰講的做才好。後來一想:這位老公公長得麵目醜陋,不值得信任,還是聽老婆婆的話。於是,她就把屍骨包往背上甩,又哭著上路了。這一來,範喜良的屍骨在背上一顛一顛,孟薑女的眼淚滴不到了。然後,範喜良的屍骨慢慢又散開,不能活了。


    孟薑女一走遠,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相罵了。


    土地公公說:“你真作孽呀,害人!你若不出這壞主意,她的丈夫就活了。”土地婆婆爭著說:“這法子弄成,傳了開去,世間的死人都活轉,那還了得啊!人一多,人吃人怎麽辦?”土地公公說:“你不念她空守房門的苦,也要念她千裏送寒衣的情。你太狠心啦!”


    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誰也不服誰,越爭執越生氣。直到現在,他們倆還鬧不和呢。所以,有的土地廟裏不供奉土地婆婆是因為怕他們吵架。


    “原來是這樣啊!”我感歎道,“從人的角度來說,每次都是土地婆婆太狠心,土地公公很仁慈。可是土地婆婆做的事情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呀。”


    爺爺點點頭,說:“土地婆婆確實聰明多了。她還幫土地公公斷過案嘞。”


    “土地婆婆幫土地公公斷案?斷的什麽案哪?”我的味口又被爺爺吊起來了。我和爺爺剛好翻過文天村和畫眉村之間的一座山,從下坡的路上,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爺爺的家靜立在朦朧的圓月之下,營造出一種異樣祥和而神奇的效果。讓我覺得此時的爺爺就是土地公公,他現在就要回到靜伏在不遠處的土地廟裏去。


    爺爺笑道:“講完這個故事就剛好到家。”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有一天,土地公公忙到很晚才疲憊不堪地回到土地廟來。土地婆婆就問:“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土地公公說:“有兩個墳墓挨著一起的鬼爭地盤,我忙到現在還是不知道怎麽斷案。”土地婆婆撫掌大笑道:“你這個土地公公是不是老糊塗了?這樣簡單的事情有什麽難的?”


    土地公公不滿道:“你都還沒有聽我講事情緣由,怎麽就確定這件事情簡單呢?”


    土地婆婆答道:“這種事情當然再簡單不過了!全看你自己想怎麽判。要是你想讓先告狀的鬼敗,你就責問先告狀的鬼:‘他不告而你告,是你挑起矛盾,侵犯人家,是惡人先告狀’;如果你想先告狀的鬼勝,就責問後告狀的鬼:‘他告而你不告,是你先侵犯人家,你自己應該知道理曲’;要是你想後死的鬼勝,就責問先死的鬼:‘你是乘他未來,先行霸占’;倘若你想先死的鬼勝,可以責備後死的鬼:‘他死的時候你還活著,他已經占有了那塊地方,你後死的卻要強行把墓建在旁邊,是你無事生非,故意挑釁’;如果你想讓富的鬼勝,就可以責備窮的鬼:‘你貧困潦倒就耍無賴,想引火打劫,掠取不義之財’;要是你想讓窮的鬼勝,就嚇唬富的鬼:‘你為富不仁,兼並不已,想以財勢壓孤煢’;要是你想讓強的鬼勝,就責問弱的鬼:‘人間世情是抑強扶弱,你想以苦肉計危言聳聽吧’;要是你想弱的鬼勝呢,就責問強的鬼:‘天下隻有以強淩弱,無以弱淩強。他若不是真受冤屈,是不敢與你爭辯的’;要是想讓雙方都獲勝,就說:‘無憑無據,爭議何時了結?雙方平分算了’;但是如果你想讓雙方都敗的話,則可以說:‘人有阡陌,鬼哪有疆界?一棺之外,皆人所有,你們怎麽可以私吞?應通通歸公’。這樣的種種勝負,那裏有一成不變的常理呢?”


    土地公公聽了大吃一驚,說:“夫人你從來沒有當過鄉官裏宦,怎麽會知道得如此詳盡透徹呢?”


    土地婆婆嘲諷他道:“告訴你吧,老東西!這麽多的說法,各有詞可執,又各有詞可解,紛紜反複,無窮無盡。你們這些城隍社公,做大官的,高高在上,明鏡上寫著光明正大,背地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魚肉平民。還自以為別人不知道,其實那些冥吏鬼卒早就知道了你們肚裏那點小道道!”


    第十三卷 一目五先生 第254章 房梁樂聲


    當時的我還年少,除了覺得這個土地婆婆聰明而善辯之外,並不知道她的話裏包含了多少人情世故,以及由此產生的酸甜苦辣。說到人情世故和酸甜苦辣,我想爺爺應該是品嚐這些滋味最多的了。


    姥爹的原配夫人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是很早就死了。這個早逝的大戶人家小姐就是爺爺的生母,我沒有見過,媽媽也沒有見過。但是媽媽說這位大戶人家小姐留下了許多珍貴的陪嫁嫁妝,足夠爺爺過兩輩子榮華富貴的生活。


    在爺爺十歲左右的時候,姥爹給爺爺帶來了後媽。這個後媽比姥爹年紀小多了。自從我有記憶以來,媽媽沒有說過她的好話,總是說這個姥姥對爺爺多麽多麽的不好,對媽媽也多麽多麽的不好。


    媽媽說,爺爺小的時候,姥姥經常要他到老河那裏去捉魚捉蝦。爺爺就拿了一張蚊帳剪成的網,四四方方的,然後用兩根竹篾交叉撐起網的四角。在網的中間放一些攪拌了米酒的米飯,再在網的中間壓一塊有些重量的石頭。這樣就做成了一個簡單的捕魚捕蝦的工具。因為網中間壓了石頭,蚊帳和竹篾就不會浮在水麵上沉不下去。爺爺將這個捕魚工具放進老河中,在岸上等待幾分鍾,然後取出捕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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