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就想,是不是爺爺這樣的人也會跟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少直至消失?


    說遠了,轉移到正題上來。窮秀才也許是父母雙亡得早,沒有人教育這些;也許是他握慣了筆杆的手力氣太小,拿起一根棍子對著狐狸猛抽了二三十下,打得狐狸鮮血淋漓卻還是讓狐狸逃走了。


    窮秀才本來也沒有起殺心,主要是那點豬油對窮酸的他來說異常珍貴,如果豬油被偷吃了,他沒有多餘的銀兩買新鮮的豬肥肉來煎油。在狐狸逃竄的時候,他沒有死死追逐猛打,卻一頭撲進碗櫃裏看豬油還剩了多少,是不是還夠今晚的飯菜。


    那隻狐狸於是懷恨在心,化作人形來跟寂寥的秀才交往,暗地裏尋著機會報複。窮秀才家貧如洗,沒有妻女。狐狸沒有偷的沒有搶的沒有害的,沒有報複的地方可尋。這隻狐狸居然就等了兩三年,終於讓它逮著一次機會。而僅僅這一次,就要了窮秀才的命。


    我家隔壁有個伯伯專喜捉蛇,一生捉蛇不下千餘條,簡直捉上了癮。有次他挑著柴木擔子經過一個山坡,看見一個碗口大的蛇洞外麵露出一截蛇尾巴,那尾巴就有拳頭大小。眼看著這條巨大的蛇就要進洞了。這位膽大的伯伯立馬丟下柴木擔子,張開雙手撲了過去,一把抓住了蛇尾,拉住蛇尾往外拖。


    那蛇在洞裏肯定知道有人抓住尾巴了,拚了命的往蛇洞裏鑽,反抗拽出的力量。


    這位伯伯講起他的驚險經曆的時候說,蛇的報複心和狐狸一樣重,他必須把蛇拽出來,不然自己的生命就時時刻刻受威脅。


    一個人,一條蛇,就在這個小山坡上僵持了整整一天。後來這位伯伯實在是筋疲力盡了,雙手略有鬆勁,蛇便“嗖”的一聲逃進了洞裏。


    後來的五年裏,這條蛇不斷的來騷擾他,恐嚇他,連帶住在隔壁的我們家也心惶惶。那五年裏,這位伯伯都不敢養豬養雞。經常晚上聽到豬或者雞的嚎叫,等人出來,便隻見豬或者雞身下一片血泊。


    那條蛇也曾尾巴纏著房梁,腦袋從房梁上吊下來,作勢要咬他。幸虧他與蛇打交道多年,嗅覺對蛇的氣味很靈敏,及時醒來打退了蛇的企圖。


    在這五年裏,他也尋著這條蛇的蹤跡。他們相互都想將對方置於死地,卻都不能得手。那段時間的他,由於過度的緊張和長久的失眠,人瘦得隻有幾根骨頭,兩隻眼睛充滿了血絲。


    後來爺爺知道了這事,吩咐他穿了非常厚的棉衣,又將一塊豬皮批在身上,然後故意引出蛇來。蛇在他的身上咬了一口,並釋放了將近一湯碗的毒液。他熟知人被蛇毒注射後反應,假裝手腳抽搐,然後翻了白眼。


    從此,那蛇再也沒有來他家了。他卻死性不改,仍舊見蛇就捉。


    我想,如果窮秀才當時遇到爺爺這樣的人,而且那樣的人也願意給窮秀才指點,也許他也穿件厚棉衣批個豬皮,讓狐狸咬個千瘡百洞。或許狐狸便不再耿耿於懷了。


    這個運氣不佳的窮秀才偷偷翻進了羅家的院子,又偷偷溜進了羅敷的閨房。還沒有看見羅敷的玉容,便聽見背後的關門聲。接著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頓好打。


    “他是狐狸變形的,給我往死裏打!”羅敷的父親對著家丁大聲叫喊道。


    窮秀才感覺到背後無數條棒棍抽了過來,忙抱了頭叫饒。


    羅敷的父親哪裏肯聽,胡子早氣得翹了起來,指手畫腳喊:“打死他,打死他。出了人命我負責。給我往死裏打!打到他現出狐狸的原形來為止!”


    家丁們有了老爺的這句話,便下得了苦手,棍棒如雨點般落到秀才的腿上背上肩上頭上。平日隻知吟詩作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哪裏承受得住這般好打,隻覺胃裏一股東西翻騰,湧到口裏來。他忍不住張開嘴“哇”的一聲噴出來。


    一隻血紅的蝴蝶便從他口中飛出,落到了對麵的立柱上。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204章 舊事再提


    窮秀才口中鮮血一吐,人便像砍倒的樹一樣摔在地上。這一摔倒,便二十多年沒有起來。


    羅敷的父親本來是要看著窮秀才死後變成一隻夾著掃帚尾巴的狐狸的,可是他和幾個家丁瞪大了眼珠子等到眼皮發沉,窮秀才還是窮秀才,沒有如他們的願變成散發著騷味的狐狸。


    羅敷的父親心慌了,這下倒好,弄出了一場人命官司。奸商奸商,奸不離商,商不離奸,羅敷的父親經商多年的頭腦立即生效,冷靜的叫家丁將窮秀才的屍體埋在樓的夾層裏,省的抬出去毀屍被別人看見。


    一不做,二不休,家丁將小姐的樓層撬開,將窮秀才的屍體放入。可憐的窮秀才瘦不拉嘰,很輕易就被塞入狹窄的夾層之內。


    小姐羅敷在一旁哭得淚人似的,一是由於天災人命的驚嚇,二是對窮秀才還是有好感。要怪隻怪那隻狐狸壞了她的一個好姻緣。她從梳妝台的盒子裏拿出珍愛多年的一個銀幣,含著淚塞入窮秀才肋骨排排的胸前,然後抬起窮秀才冰冷的手護住那塊銀幣。


    羅敷的父親並不阻擋女兒的動作,畢竟他殺錯了人,心裏也有愧。


    很快,羅敷的父親在其他地方買了一棟新樓,把女兒和一家人都搬了過去。這個藏了屍體的繡花樓便荒棄了。人的腳一離開,草便見風就長,長到了人的半腰高。


    未料小姐羅敷離開原來的繡花樓後,卻有了妊娠的反應,經常吃飯吃著吃著就要作嘔。她懷上孩子了。


    羅敷的父母親慌了手腳,秘密請人買來了墮胎藥給羅敷喝下。他們都知道,小姐肚裏的是狐狸的崽子,可不能讓這騷崽子生下來。


    可是墮胎藥喝了十來副,碎瓷片也喝了一次,但是除了羅敷喝一次肚子泄一次之外,對於其他卻沒有反應。一次碎瓷片差點要了她的命。羅敷的肚子越來越大。除了掐死自己的女兒,老爺和夫人都沒有辦法了,但是誰又對自己的女兒下得了狠手呢。倒是羅敷經常鬧著要上吊,老爺和夫人天天派人二十四小時不眨眼皮守著,生怕屋裏多了一個吊死鬼。


    在吵吵鬧鬧,哭哭啼啼聲中,一個尖銳的“哇——”的啼哭聲驚碎了羅敷房間裏的一隻金魚玻璃缸。孩子誕生了。玻璃缸裏的金魚被碎玻璃劃傷,在地上有氣無力的擺動尾巴,嘴巴張成圓圓的“o”形,拚命的呼吸。


    孩子是在被子裏生下的,在羅敷不經意的情況下。


    老爺聽到嬰兒的啼哭,立即趕到小姐的房間。這時,伶俐的丫環已經用棉布將孩子包裹起來,遞給了慌忙趕到的老爺。老爺接過孩子,未來得及看一下,舉起手便要將孩子摔死。丫環慌忙跪在地下,死死抱住老爺的腳,大喊道:“老爺,您先看看孩子,您先看看孩子。不是狐狸仔!”


    老爺將信將疑揭開棉布,看到一個閉眼酣睡的小孩。身上沒有狐狸毛,也沒有狐狸鼻子狐狸牙齒。


    就這樣,這個小孩僥幸存活了下來。


    不過到了十二歲之後,他的耳朵漸漸變形,長得尖而長,恰似狐狸的耳朵。身上的毛也茂盛起來。最要命的是,他有濃烈的狐臭味。路上相遇者紛紛掩鼻逃避。他見別人都有父親,而自己自從出生以來見過父親,便詢問羅敷。


    羅敷此時已經是三十多歲了,相貌卻比年輕時更為漂亮。很多男人都對她垂涎三尺,蠢蠢欲動。可是羅敷都決絕的拒絕了。於是,有些人就把陳年舊事搬了出來,說羅敷跟狐狸采陽補陰,才能保持青春不老。


    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雖然窮秀才當年被掩藏在繡花樓的夾層裏,但是家丁的口未必嚴實得如雞蛋的殼。同樣,這個漸漸長大的孩子不可能聽不到人家的風言風語,心理更是生了疑惑,隻是年齡還小,不敢質問母親此事的真假。


    這個孩子雖然長相讓人不敢恭維,讀書卻是人見人誇。聰明好學的他在二十多歲的時候一舉中榜,當上了光耀門楣的大官。


    可是朝廷上很多人對他不滿,說他是狐狸的子孫,不應該當人民的父母官。如果讓他當官,豈不是人們都成了狐子狐孫?由此,他在仕途上舉步維艱,終於鬱鬱不得誌。他將這所有的煩惱都歸咎在母親的身上。也是因為這樣,他比任何時候更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之謎。


    能給他討個說法的隻有他的母親羅敷。於是,他終於向他的母親開口問詢多年的迷惑。


    羅敷哪裏敢告訴他是狐狸的崽子!思量了許久,最後決定繼續隱瞞事實的真相,不過為了給兒子一個有力度的證據,羅敷改口說窮秀才是他的父親,當年是他的外公失手將窮秀才打死。為了讓外公避免牢獄之災,他們一家隻好對此事守口如瓶。羅敷心想,老爺和秀才都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就是追究當年誤傷人命的事來,老爺也已經在墳墓裏了,不能再上公堂。


    不用說,羅敷的兒子不會輕易相信母親的話了,除非有實在的證據。


    羅敷便帶著兒子回到荒廢多年的老樓裏,當著兒子的麵揭開了樓的夾層。


    後麵發生的事正如瑰道士說的那樣,胸口護著一塊銀幣的窮秀才居然複活了!但是瑰道士將他們的對話篡改了。


    女人給選婆講到這裏的時候,眼淚簌簌的往下掉:“我怎麽會料到秀才他複活過來!”


    選婆雖然在瑰道士那裏聽過一遍,可是女人講到秀才複活的時候仍是心中一驚。他的驚不是怕,而是想:山爹在養生地複活變成了紅毛鬼已屬不易,秀才卻能原模原樣複活。是什麽力量促使他以這樣的形態複活過來?難道有比養生地更神奇的地方嗎?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205章 狐的遺傳


    隻要不是傻瓜或者是瞌睡蟲在半途打瞌睡了,在選婆講到那個使窮秀才複活的銀幣的時候,自然而然想到我送給我心愛的她的那塊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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