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打開盒子,裏麵躺著一本書。準確的說是半本書,正是《百術驅》的後半部分,字跡排版和我所擁有的前半本別無二致。


    我們急忙翻開看了幾頁,便立即關上盒子,欣喜的趕到香煙寺。我們剛跨進廟門,看見一個人在往和尚臉上塗金粉了。和尚的笑容在金粉的襯托下有佛一般的安詳近人。


    那個塗金粉的人轉過頭來告訴我們:“和尚說了,由於坤位移動方向,這半個月鬼妓不會出來。等這半個月過去,在十七的晚上月亮變得最圓的時候,你們要迅速解決鬼妓,不要再給她害人的機會。”


    爺爺一句話不說,神情黯然的退出來。


    捧著銅盒子走出香煙寺,爺爺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對我說:“我不敢在他麵前說一句話,怕他又違背意願的活過來。”而我知道,爺爺怕的是說了話後和尚不活過來。爺爺這麽說,隻是為了自欺欺人罷了。我上大學後的第三年,奶奶(外婆)去世了。我在遙遠的東北,沒有辦法及時趕到家鄉見她最後一麵,想起年幼時在她家玩耍的情景,我多少次在夢中哭出聲來。可是,之後寒假回到了家,再去爺爺家時,心裏卻沒有任何悲傷,明知奶奶不在了,卻仍然覺得她還活著,似乎我叫她一聲“奶奶”,她便會巍巍顛顛的跑出來。但是,無論如何,我不敢喊出“奶奶”兩個字。


    爺爺的心情應該和我的心情相同。


    離開香煙山時,我回頭看了看寺廟大門上的對聯:“出世在於度已,入世在於度人。”感歎和尚的一生。他的一生應該比爺爺更傳奇,可是這種傳奇隨著他的生命的結束,世界上還有殘留的一絲跡象麽?


    時間不等我感歎,卻又送來一件怪事。在等待鬼妓再次出現的半個月裏,我和爺爺沒有閑著。由於期間出現了幾件怪事,我沒有把尅孢鬼告訴我的事情告訴爺爺,但是那半月裏,逃出的箢箕鬼沒有來騷擾我們。月季也沒有給我其他的夢。


    我和爺爺全心投入了另一件事情。


    事情是這樣的,鄰縣的一個人聽到爺爺捉鬼的事情,費盡心機找到我們,告訴我們他們家出現的怪事。他說他住在什麽縣什麽村現在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是他說的怪事我記憶猶新。他說他媳婦生產了三次,三次都是雙胞胎,並且是龍鳳胎。可是,三次龍鳳胎都夭折了。


    我和爺爺目瞪口呆。可是,奇怪的還在後麵。


    他說,他媳婦每次生產都是在春天萬物生長的時候,而孩子夭折都是在秋天萬物凋零的時候,好像他的孩子都是樹木似的。


    今年春天,他的媳婦又生了龍鳳胎,本來應該是值得慶幸的事,可是這個男人急得團團轉,害怕秋天一到,悲劇又重複。


    他聽說隔壁縣的爺爺是捉鬼的行家,想找爺爺去看看是不是鬼作祟。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爺爺的住址。


    爺爺一聽,沒有半點猶豫,馬上否定:“不是鬼。”


    第八卷 鬼妓 第103章 瓦匠怪癖


    “不是鬼?”來人顯然很失望,“那豈不是沒有辦法了?我的孩子沒有辦法獲救了?”他眼睛紅了,六神無主的就地坐下,兩隻手在褲子上亂搓揉,仿佛在為丟了重要的東西幹著急。


    “不是鬼,那是什麽?”我問爺爺。


    爺爺說:“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鬼,我可以肯定。是什麽東西要到了那裏看了才知道。”


    那人聽見爺爺這樣說,立即爬起來,拉住爺爺的手哀求道:“大伯,求求你去我家那裏看看吧。我知道您擅長的是捉鬼,但不是鬼您也可以去看看嘛,死馬當作活馬醫,總得給我一點希望。不然我的兩個孩子隻能等死了,求求您了。”


    爺爺麵有難色。爺爺為鬼妓的事在洪家段和畫眉村之間來回跑了不知多少回,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說,半月後還要提防鬼妓的出現呢,那時還要精力對付鬼妓。


    我看出爺爺的心思,幫那人勸說道:“這個人從鄰縣跑來,可見事情的危急。反正鬼妓還要等一段時間出現。我們可以先去他那裏,同時可以看看古書的後半部分,對鬼妓的了解更多,勝算就越大啊。”


    其實,看古書在哪裏不是一樣的看?但是我實在沒有詞可以勸爺爺,隻好這樣說。


    那人感激的看著我,又朝爺爺連連點頭。


    爺爺見我這樣說,思索了一下,說:“好吧。我答應跟你去看看,但是我們要快去快回。家裏這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呢。”


    很多時候爺爺都遷就我,隻要我開口的,他似乎很難說不字。後來爺爺因為抽煙太多患上了輕微的肺結核,每次我在爺爺家吃飯,媽媽都要給爺爺備兩雙筷子。一雙筷子拈菜到爺爺的碗裏,換一雙筷子再夾著吃,這樣避免爺爺吃飯的筷子直接接觸桌上的菜,防範病毒感染到我們。


    我覺得媽媽的做法多少有些傷害爺爺的心,很為爺爺抱不平。媽媽說,這是為了你這個孩子的健康,大人的抵抗力強,小孩子感染了不好。爺爺馬上笑著說,這樣好,亮仔你知道麽,這是有稱呼的,叫“公筷”。他還一麵給我講“公筷”稱謂的來源。


    爺爺在家裏就是這麽一個謙和的人,從不要求什麽,也不抱怨什麽。


    那人見爺爺答應去他那裏看看,高興得手足不知道放那裏,兩隻手在衣服上摸了無數遍,傻傻的笑。他的一隻手碰到上衣的口袋,裏麵鼓鼓的。他立即想起來,急忙掏出裏麵的香煙給爺爺點上:“哎,哎,我差點忘了身上還有煙呢。早該敬給您抽的,看我這記性,一著急什麽都忘了。”


    爺爺抽了一口,說:“這個牌子的煙我還沒有抽過呢,味道真好啊!”爺爺就是這樣,一談到煙就來勁。


    那人似乎還在迷糊的狀態中,半天才聽到爺爺的話,結結巴巴的說:“啊?您剛才說什麽?”


    爺爺笑著說:“不要這麽高興。我答應了去,但是沒有把握幫到你喔。”


    “哎,看您說的。您去了肯定沒有問題,我相信您。”那人對著爺爺討好的笑。他又掏出一根煙遞給我。我看他的腦袋確實發熱了,我還是個初中學生,怎麽能抽煙。


    我說:“我是學生,不抽煙。”


    那人一愣,仿佛才發現我是十幾歲的少年,連忙不好意思的擺手,說:“你看你看,我真糊塗了。怎麽能給你煙呢,你還是學生伢子嘞。”


    他將煙收回口袋,搓著手問:“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越早越好。”爺爺說,“我們吃了飯就出發吧,你到我家將就一餐吧。”


    那人說:“那怎麽好意思呢。”話雖這麽說,可語氣裏根本沒有不好意思的成分,笑得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我們轉身進屋,他跟著我們進來,口裏囉囉嗦嗦的說:“那怎麽好意思,那真是打擾了。”


    飯桌上,他自我介紹說他是某某縣的瓦匠,名字叫郝建房。看來他父母生下他的時候就料到這個兒子天生是塊做瓦匠的料。


    吃菜的時候,他專在碗裏挑來挑去,隻選瘦肉吃,把辣椒都翻到了一邊。飯量也大,一連吃了五碗飯,將鍋底的鍋巴都刮幹了。吃完飯,還拿筷子將碗裏粘著的幾顆飯粒一顆一顆挑到嘴裏。


    爺爺看不過去,說:“建房啊,要吃飯還是有的。不夠的話我叫我老伴再煮點。”


    “夠了夠了,”他揮舞著筷子說,“我從家裏到你們這個縣來,一路上很少吃東西。我媳婦給我做的油餅不多,吃到半路就沒有了。”


    “路上可以買點東西吃嘛。”爺爺說。我心想他的經濟條件可能不好。


    他說:“能省點是一點。”


    奶奶讚揚他說:“你是個能持家的人。我老伴少抽點煙都能省下一些油鹽錢,可是他就是戒不了。要是他有你這麽勤儉就好了。”


    吃完飯,天有些暗了。建房喝了一杯熱茶,問爺爺:“我們現在走嗎?”


    爺爺說:“行。”爺爺問我去不去,我說去。


    建房說:“帶個手電吧,夜路不好走。”


    “走路去?”我驚訝道。要是走路去的話,我可不願意去。雖然我不知道鄰縣有多少路程,但是少不了一頓好走。我原以為建房會給我們叫輛車帶我們過去呢,沒想到這個人這麽摳門。


    爺爺也麵露難色:“我身子骨老了,走這麽多路恐怕到了你那裏就要躺下了。你能不能叫輛車載過去?路短還好,可是你那裏太遠了,走到明天早上都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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