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在屍體周圍撒上石灰和木炭,石灰防潮,木炭除臭。將棺材重新漆了三遍,然後放在兩條長木凳上。木凳腳下墊兩塊磚。


    這一帶,很多老人到了六十多歲,身體還很硬朗便開始操心自己的棺材,一定要將棺材做好,刷了十八層桐油,刷上三遍黑漆,然後手指在上麵敲出“咚咚”的清脆聲音,才滿意的笑。我的姥姥便是典型的例子。對不起,前麵忙於交代故事,一直忘記了說爺爺的後媽還在世。姥爹馬辛桐原來有一個妻子,但是生下爺爺後不久就去世了,於是姥爹娶了續了比他年輕二十多歲的大戶人家的小姐。所以姥爹死了多年,姥姥還健健康康。


    姥姥還能跑能跳的時候,便天天跟在爺爺後麵要置棺材。爺爺不耐煩道:“你現在不好好的麽,一點病痛都沒有,就操心棺材幹什麽。”


    姥姥說:“今天脫鞋睡覺,明天就不知道還能不能穿上呢。不把我的棺材製備好了,我晚上睡覺都不敢睡沉。生怕睡著去了還沒有棺材埋我呢。心裏總是不安心。”


    爺爺沒有辦法,隻好量了她的身高去棺材匠那裏定做一具。棺材匠相當於木匠一樣的職業,隻是他不能像木匠一樣做其他家具,因為人家擔心他手上的晦氣帶到家裏來。


    自從姥姥把棺材搬到她的房間後,我就再也不敢一個人去她的房間。因為我總疑神疑鬼,懷疑棺材裏麵已經有人躺在那裏了。而姥姥歡喜的紅光滿麵,不因為看到死亡將近而悲傷,卻因為死後有了躺身的地方興奮不已。早晨起來了要用手指敲幾下棺材,弄出讓我很不舒服的“咚咚”聲,晚上睡覺前她也要敲,使我常常做噩夢。


    我不知道陳少進看著裏麵真正有屍體的棺材會不會害怕。有屍體放在家裏,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重新住回了原來的墳墓?這些我不得而知。不過自從棺材搬進他的家後,他的生活習性發生了變化。


    首先,他愛上了喝酒,尤其喜歡女兒紅,並且每喝必醉。但是他的錢不多,很快就隻能喝上劣質的白酒。他那個孩子跟著他可是受苦了。


    第二,他在晴天很少出來,最後幾乎有太陽就不出來。由此,他的皮膚變得很白,像嬰兒一般,不像成年男子的皮膚。眼睛也變得異常脆弱敏感,光線稍強便會湧出許多眼淚。


    第三,也是因為前麵兩個變化,人家很少去他家串門,他也幾乎不去別人家。他變得生僻孤獨,幾乎與家門外的世界斷交。


    村裏的人經過他的家門時就如經過一座墳墓般心有戚戚。


    第五卷 墓中娘子 第054章 破廟新客


    奇怪的是他的孩子似乎沒有受到他的任何影響,那個孩子經常在家門外玩泥巴打麻雀,看見路過的人便給一個爽朗的微笑。別人對他的微笑躲閃都來不及,他也不在意。自然,其他人家的孩子也不敢和他一起玩。後來我聽說那孩子的學習成績非常好。


    不過,我當時沒有時間想那個孩子的未來會怎樣。我除了正常的上課時間,其他時間都用來閱讀那本《百術驅》,裏麵有很多字很多詞都是初中語文課本裏沒有的。我學起來很困難,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啃。


    有時放學的路上,我想過去找歪道士指導。可是要麽歪道士不在破廟裏,要麽聽見破廟裏有聲音卻不敢進去。


    我還想過去找守護土地廟的四姥姥。但是媽媽告訴我,四姥姥在舊年代沒有讀過書,鬥大的字不認識一個。比如寫土地公公的牌位,她都要村裏的小學生幫忙寫,一個字給一顆冰糖。


    正是古書的前半部分我都很難學,所以暫時放下了找到後半部分的心思,沒有再多想“移椅倚桐同賞月”七個字的含義。


    有一次上語文課,我隨手將這七個字寫在草紙上。語文老師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看見了,好奇的問:“這不是一個對聯的上句嗎?你寫這個幹什麽?”當時我緊張老師怪我上課不專心,沒敢接言。


    跑了幾次破廟都沒有遇到歪道士,我不禁想,這個古怪的道士哪裏有這麽多的交際?是有人找他還是他去找別人?他總是清早一個人樂滋滋的出門,傍晚一個人樂嗬嗬的回來。誰也不知道他這一天在哪裏,幹了些啥。


    後來我們很多人見歪道士帶了一個女人回廟裏。我們都很奇怪這突然的變化。


    我親眼見過那個女的。她的長相也是相當奇特,才三十不到的年齡便頭發蒼白,連臉上的毫毛都是白色。皮膚白得透明,能看到皮膚下麵的複雜的毛細血管。眼睛也不是我們那樣的黑眼睛,她的眼睛是淡黃色的,似乎她看到的東西會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


    因為破廟和學校挨得很近,幾個老師也看見了那個女人。老師也說了:“她的眼睛結構和我們一般人不一樣,看到的東西和我們看到的不是一個形態。”我不知道老師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我回去後把這個事情跟媽媽說了。沒想到媽媽居然知道這個女人。


    “她是文天村的。”媽媽說,“很早爹娘就死了,十二三歲離開村裏跟著一幫道士學藝。有的辦葬禮的人家會請她去唱孝歌。她很會唱孝歌的。清明的時候她會回文天村掛清明,我看到幾次了。你沒注意吧。”


    唱孝歌也是這一帶的習俗。在辦葬禮的七天裏,晚上都要唱一段孝歌,孝歌內容是死者生前從小到大經曆的主要事跡。唱孝歌要帶一點哭腔,唱得好的能把聽的人唱哭了。據說那個女的能把路過的人都唱哭,唱功十分厲害。


    第六卷 窮渴鬼 第055章 冥紙問題


    高中時我在生物課上學到關於白化病的知識,於是懷疑當初那個女人是不是患上了白化病。生物老師說白化病人怕光,視力不好。可是據回憶,那個女人不但在太陽底下跟歪道士攀談,視力也好的驚人,比我爺爺的視力還要好。


    那次她站在歪道士的破廟前,隔了百米的距離看到我們初中學校的牌匾,對我們幾個學生說:“你看,你學校懸掛牌匾的釘子要斷了,叫老師換口好釘子。”


    我們隻能勉強看清牌匾上寫了“某某中學”四個字,哪裏能看見釘子?第二天我們進校門時看見牌匾歪了,左邊的釘子斷了,全部的重量懸掛在右邊的一顆釘子上。


    因為陳少進的債主來自各地,隨著他們口頭流傳,爺爺能捉鬼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方圓百裏。一時間很多人遇到奇怪事情又不能自己解決的,便提了一塊肉或者一袋水果來找爺爺幫忙。爺爺隻要農田裏空閑了,一般不拒絕人家,除了水果和煙等便宜的東西,其他都不接受。忙還是會幫,貴重的東西決不要。


    這不,有一個人來找爺爺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紅許村的村長紅大年。


    爺爺請他坐下好好說。村長不坐,堅決要爺爺先收下他提來的一個布袋再說。


    爺爺沒有辦法,拿過袋子,掏出一包煙放在桌上,說:“其他的我受不起,煙我留下,行不?”


    村長不肯。


    爺爺說:“那我煙也不要了。”說著要將煙重新放回袋裏。


    村長這才忙收回袋子。


    “什麽事?”爺爺拆開煙包,抽出一支遞給村長,又給自己燃上一根。這時的爺爺已經有輕微的肺炎,偶爾咳的嚴重。媽媽舅舅奶奶勸他戒煙,他答應了,但是隻戒了一天。


    “我們村裏的紙錢都燒不好了。”村長紅大年撫掌說道。


    我們那一帶的居民,在七月初一到七月十七期間都要給亡人燒紙錢。有一句地方諺語叫:“鬼趕十七。”流傳的解釋是七月初一鬼門開,亡故的鬼魂會出來遊走。這時它的親人要給它們燒紙錢。到了七月十七,鬼門就會關上,鬼魂會在七月十六的早上都回去。所以七月十六的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時人們不要起床出門,因為可能碰到以前認識的“人”。


    我滿十二歲後,家裏燒紙的事情由我來幫忙。七月初一前,紙錢就要準備好。以前的紙錢是打了很多形狀像銅錢的孔的黃草紙,現在也有人買印刷的冥錢。除了紙錢,還要準備白紙,那是用來包紙錢的。


    就像寄信一樣,用白紙包好紙錢,然後在正麵寫上亡故人的名字。如果死者是男性,姓名為紅某某,就寫“故先考紅某某大人受用”;如果死者是女性,不能寫名隻可寫姓氏,如“故先妣紅母大人受用”。這幾個字要寫大一些,讓那些鬼魂容易拿到自己的那份冥錢。


    大字右下角要寫上“孝子某某敬”,這幾個字就要寫小些。然後在背麵寫上一個大大的“封”字。這個“封”字是什麽意思,我也不知道。


    做完這些,還得另外包一包冥錢,正麵寫上“分錢公差收”。據上了年紀的老人們說,這包冥錢不是給祖上“人”的,而是給分錢的官差用的。燒完的紙錢由這個鬼官差分給應得的人,工作類似現在的郵遞員。


    第六卷 窮渴鬼 第056章 同村怪夢


    燒紙錢也要講究一些技巧。先用幹枯的草墊在地上,再將一包一包的紙錢放在上麵,然後點燃幹草,引燃紙錢。


    燒紙錢時不能撥弄,要讓紙錢在燒成灰後還是一遝一遝的。這樣亡人收到的冥錢才是完整的。如果亂撥弄弄破了紙灰,亡人收到的錢就殘缺不全。並且紙錢一定要燒透,有些紙錢疊在一起的時候中間很難燒透,這時要靜心的等它燒透了才能離開。


    爺爺把燒錢的每一個要注意的地方都細細的問了紅大年。


    紅大年說:“我們都做到了啊。況且,我們不是一家兩家的紙錢沒有燒好,而是整個村的紙錢都出問題了!”


    “一個村的?”爺爺可能在點煙的時候沒有聽清紅大年說的話。


    “是啊。如果你說一家兩家的紙錢沒有燒好,那沒得話說。你說奇怪不奇怪?”紅大年緊張的說,因為七月十六之前不把這個事情弄好,會得罪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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