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安靜的海底,許佛的身體被一隻溫柔的手慢慢地托住,一點點托向海麵,速度很慢,許佛始終處於昏迷狀態。


    他看不見到底是誰在托著他的身體,他更看不見到底是誰在保護他,更無法看見托住他身體的是一雙血紅色的手。


    “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的……”


    血紅色大手的主人在海水中搖晃,身體虛弱的已經如同一道光影一般,仿佛隨時都會消失在這片大海中。


    當《聖經》流傳在全世界,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都有無數的信徒看這本神聖的書,都有無數的父親將聖經中的故事告訴自己的孩子。


    我們知道該隱是誰,我們也知道他犯下過怎樣的罪行。


    他殺死了自己的弟弟,隻因為心中的妒忌,上帝降下懲罰,讓他變成了需要吞食血液才能夠生存下去的怪物。


    人們心中的該隱是可怕的化身,更是恐怖的怪物,誰都不會同情的罪惡化身。


    該隱如此渾渾噩噩地生活了很多年,他避開陽光,因為陽光會讓他想起上帝的注視,他無法死去,無論用多少把刀刺穿心髒都沒用,無論多少次放幹自己的鮮血都無濟於事,他就是無法死去。


    所以當年他加入許佛逆天小隊的時候,許佛問他有什麽心願。該隱隻是說了一句,讓我死去。


    誰都沒想到,這個願望終於有了達成的那一天。


    在逆天小隊中,其實真正最冷靜和理智的是該隱,因為身處黑暗中多年的他能夠看清陰謀,他生於黑暗,比誰都了解邪惡和罪惡。


    所以,無論是發生多少次戰鬥,無論對手多強,他都不會衝動。


    這樣的該隱,又怎麽會衝動地向元始天尊飛去呢?又怎麽會為了一時之氣而自殺式地攻擊元始天尊呢?一切都是他的計劃,一切都是他的算計,他是一個連聖人都敢算計的怪物!


    “老夥計,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讓元始天尊打碎了身體,甚至灼燒了我的靈魂,這都是為了讓我能夠安全地來到你的身邊,誰都不會想到我還有最後一口氣在,元始天尊也不會想到,因為他太自負了,因為他看不起我這個在他眼中和妖怪差不多的怪物,而這是我拯救你的機會,也是你幸存下來的唯一機會。”


    血紅色的虛影就是該隱,亦或者說是他最後的魂魄。


    深海中一片安靜,海麵上的波瀾和戰鬥都無法波及到這裏,該隱推著許佛緩緩往上遊,遠遠地避開方丈仙島。


    他的臉上帶著慘然的笑容,因為他已經虛弱的魂魄,當許佛浮上海麵的一刻,也就是他徹底消散的時候。


    雖然,他也可以拋下許佛,獨自逃走,然後躲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苟延殘喘地過上幾百年,漸漸地凝聚自己的肉體,再過千年,也許他還能變回原來的樣子。


    但是,他沒有選擇這樣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活著,他將生的希望留給了許佛,而將死的結局收進了心中。


    我們總是能在電視上看見很多戰爭片,戰友為了掩護兄弟,選擇了自殺式地掩護。


    很多人都對這樣的畫麵沒了感覺,也許韓劇裏一對情侶的爭吵都能賺取很多人的眼淚,可是反而是這種殘酷的戰鬥無法讓人哭泣。


    那是因為在我們生活的世界,太安全了,但是對於該隱來說,他的世界,永遠都充滿了黑暗和生死。


    太多次的背叛,太多次被拋棄,一個人在黑暗裏生活了這麽多年,沒有人能夠依靠,沒有人能夠相信,身為一個吸血鬼活了上萬年,這樣的他為什麽不快樂呢?因為,太孤獨了。當你傷心的時候,無人聽你訴說,當你快樂的時候,無人和你一起分享,當你走進冰冷的城堡,卻沒有一點家的感覺,當你的床變成了棺材的時候,也許才能體會到該隱的悲情。


    隻是,這樣過了很久的他,終於見到了一個能夠值得自己相信的人,一個比自己活的更久,本事更大的人,他告訴他,當逆天完成之時,他會賜予該隱一死。


    “老夥計,你說你要賜我一死,如今不用你下手了,有人幫你下手了,哈哈……”


    該隱虛弱的血影上露出了一張微笑的臉。


    海麵上漸漸有光透進來,即便是送行,也終於到了盡頭,該隱扶住許佛的身體,看著滿頭白發麵色蒼老,疲憊的許佛,該隱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這樣的笑容從來沒有出現在該隱的臉上,更沒有人看見過。


    如同孩子一般的笑容,那麽幹淨,那麽的純潔……


    “老夥計,你們中國人說,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終於到了我們分別的時候了。我的魂魄也到了極限,下麵你會慢慢浮上海麵……”


    該隱笑著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許佛送上了海麵,自己則漸漸沉入了深沉黑暗的海底。


    “永別了,老夥計。我已經沒有來生,這對我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吧。這一次揮手,將再也沒有見麵之時。在人生的最後還能救下自己最好的朋友,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該隱一邊說著,一邊揮動手臂,血色的魂魄虛影開始一點點消散,光芒離他越來越遠,許佛的身體也距離他越來越遠。


    光,從來都不屬於我,我曾經那麽崇拜那個坐在金色王座上的人,最終他賜給了一場永遠都不會醒來的噩夢。


    暗,從來都不喜歡我,我隻能委身於這片黑暗中,看見的都是欺騙,殺戮和罪惡,當我從伊甸園內落下的時候,就注定了我隻能在這片連我都討厭的黑暗中苟活。


    我不是神,我隻是一頭吸血鬼,一頭活了很久很久,想死死不成的怪物。


    隻是,我很走運,特別地走運,在我人生最後的時候,我遇見了他,一個老夥計,一個老朋友,他叫許佛。


    我並不想殺我的弟弟,隻是因為我天真不懂事。


    我並不想被流放,隻是逼不得已。


    我這一生從來都由不得我,我被詛咒,我以血為食,我看似強大,看似活的瀟灑,有著凡人們豔羨的悠長生命,但是我一點都不快樂。


    我的一輩子沒有選擇,但是這一次,我選擇了,在我生命的盡頭,在我最後的時光中,我選擇了讓他活著。


    讓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活下去……


    陽光照射在許佛的臉上,他依然處於昏迷中,什麽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幸存了下來。


    黑暗的深海中,該隱最後一絲魂魄已經開始消散了,他已經徹底看不見光芒,這裏隻有黑暗,徹徹底底地冰冷和孤寂。


    隻是他的臉上依然有著笑容,特別燦爛的笑容。


    “晚安……”


    該隱笑著閉上了眼睛,血色的魂魄虛影徹底消散了,他走的那麽安詳,融入了無數的浪花中,消散在了這片大海深處。


    吸血鬼始祖,那個喜歡在我睡著後偷偷鑽進我房間裏來偷襲我的老吸血鬼,永遠地走了。


    每一次大戰,每一場和強者的對決都會有人離開我,有人說,疼痛是會麻木的,隻是可惜,對我來說,這種痛,無論經曆多少次都不會麻木,依然鑽心的痛。


    “老吸血鬼,為什麽你總是喜歡鑽進我房間來?你就那麽想要殺我嗎?”


    好幾年前我不滿地對老吸血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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