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搖擺著屁股走向前去,心中萌生出報複的快感,當年她在卅城酒店工作的時候,也是有這麽兩間房子,中間隔著一扇單向玻璃,號稱“金魚缸”。她和姐妹們在身上顯著位置掛著號牌,待在“金魚缸”裏,或坐或站,或聊天或沉默。“金魚缸”外也就是玻璃後麵的隔壁房間,則坐著一群又一群的男人,以賞鑒的神色打量著她們,看到滿意的,就跟媽媽桑報一下牌號,隨後,該牌號的姑娘就會被送往客人的房間,整個交易流程就跟到菜市場買菜一樣。文芳最初感到渾身不自在,後來也就漸漸習慣了。


    如今,文芳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家酒店,隻是主賓異位,她真是心花怒放,唯一缺憾的是,這裏沒有舒服的沙發可以坐,沒有可口冰涼的飲料供應,沒有媽媽桑級的人物笑靨如花地伺候。不過,金魚缸有了,這是最關鍵的。她匆匆看了一眼,一擺手說道:“換!”


    邱興華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了看蘇鏡,蘇鏡則麵帶微笑不置可否。邱興華說道:“文小姐,請認真點兒。”


    “好吧,”文芳掏出一支女士香煙,優雅地夾在食指中指之間,問道,“可以吸煙嗎?”


    “不行,我們這裏禁煙。”


    文芳嬌嗔道:“服務太差了。”她把香煙放好,開始饒有趣味地鑒賞起八個男人。“一號太猥瑣了,你看他那眼睛,賊溜溜的,一點氣質都沒有。二號最帥,就是太奶油了,一點男人味沒有。三號嘛,各方麵都挺不錯,就是個子矮了點兒。四號太凶了,是個殺人犯吧?你看那一臉橫肉,誰會喜歡他呀?五號是不是吸毒的?瘦得跟麻稈似的,一點美感沒有,不會是當年的東亞病夫穿越了吧?六號不錯,我最喜歡六號,文質彬彬的,看上去也沒什麽危險,應該會很疼女人的。七號嘛,真挺醜的,扇風耳朝天鼻,鼻梁還是塌的,而且歲數也大了點兒。八號的眼神好邪惡啊,我怎麽感覺他能看穿這玻璃牆似的?”


    蘇鏡耐心地等她點評完,這才問道:“你選哪個?”


    文芳癡癡地笑:“真的沒有了?我還想再換一撥呢。”


    “沒有了。”


    “好吧,”文芳有點失落,“那我就選七號了。”


    “看清楚了?”


    “我對他的朝天鼻印象太深刻了,就跟兩個無底洞似的,”文芳說道,“還有,他這張臉,不見麵的話,我也想不起來,看到了,我就能認出來。”


    “謝謝。”邱興華說道。


    文芳嬌笑著靠了過來:“不用謝,邱警官是不是送我回去啊?”


    “我同事會幫你攔一輛出租車。”


    “哎,真掃興,下次你要是到金魚缸裏了,我一定挑你。”文芳說罷扭著屁股離開了。


    蘇鏡打趣道:“你可真是大眾情人啊。”


    第12章 國家賠償,誰來埋單


    麵對蘇鏡淩厲的目光,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圓滾滾、胖乎乎、白淨淨的蟲子,他想鑽進樹幹裏,躲得越深越好。相比淩厲的目光,蘇鏡的笑容更讓他不寒而栗,他的笑深不可測,麵對他的笑容,他覺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丟到了大街上。


    獄警的自白


    邱興華白了他一眼,懶得說話,將張葦葦的父親領了進來。他其實對此不抱希望,畢竟過了十多年了,張老漢哪還能記得給他送錢的人?隻是蘇鏡一再堅持,說是要死馬當做活馬醫,這才把張老漢和郭君的老婆楊紅,甚至白路富的老婆薑小舟也叫了來。


    果然不出邱興華所料,張老漢癡癡呆呆地看著金魚缸裏的八個人,半天都沒反應。邱興華問道:“大爺,這裏有給你送錢的人嗎?”


    張老漢歎道:“我這老眼昏花的,哪能看清啊?再說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蘇鏡又將楊紅請了進來,她端詳良久,然後期期艾艾地說道:“這個七號有點像,但是拿不準,給我送錢的是個年輕人……哦,對了,都十幾年了,他也應該老了。國字臉、扇風耳、濃眉大眼、鼻梁塌陷、鼻孔朝天、闊嘴厚唇,應該就是他了,但是……畢竟這麽多年了,我怕認錯人。”


    薑小舟則說,當年她也是在晚上看到那個人的人影,現在根本認不出來。


    蘇鏡說道:“沒關係,我把他們一起叫出來,讓你們看仔細了。小邱,把他們全帶出來。”邱興華疑惑地看了看蘇鏡,走進金魚缸,將八人依次領了出來。蘇鏡說道,“你們聽好了,你們麵前這兩位,一位是張葦葦的父親,一位是郭君的老婆,當年他們幾乎同時收到了二十萬塊錢,這位呢,是白路富的老婆……”


    有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抬起眼睛看了看三人,還有兩人的頭卻低了下去。


    “五萬塊、二十萬塊,在物價飛漲的今天也不是個小數目,何況是十多年前?對送錢給他們的人,他們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蘇鏡突然說道,“都給我抬起頭來!”


    三個人吊兒郎當、無所事事地東張西望,兩個人好奇地打量著三人,還有兩個人則一直盯著楊紅看,楊紅雖然徐娘半老,但的確是風韻猶存。隻有一個人,無所畏懼地目視前方,焦點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楊紅猶疑著走到他麵前,顫抖著問道:“是你給我送錢的嗎?”


    “不是。”


    “‘這是二十萬,不用弄丟了,叫你老公不要亂說話。’你能不能把這句話說一遍給我聽?”


    那人看了看蘇鏡,蘇鏡說道:“說!”


    “這是二十萬,叫你老公不要亂說話。”那人說道。


    邱興華說道:“你平時說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就是這麽說的。”


    蘇鏡笑道:“這幾乎相當於不打自招了。”


    “姓蘇的,你不要誣陷好人。”


    “那你就說吧。”


    那人氣吼吼說道:“這是二十萬,不用龍丟了,叫你老公不要亂說話。”


    邱興華說道:“你說清楚點,到底是弄丟了,還是龍丟了?”


    “龍丟了!”


    楊紅紅了眼,說道:“是你,就是你,這句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朱雪泉就像麵團一樣癱坐在椅子裏,無神地看著地麵,他坐了不大一會兒,但是感覺卻像一輩子。門終於開了,他看著三雙腳魚貫而入,三個人在他對麵坐下。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抬起頭來。”


    他麵對的是蘇鏡冷峻的目光,邱興華和另一名警察分坐兩邊。邱興華說道:“轉過頭去,看看牆上寫的什麽字?”


    牆上那八個字他再熟悉不過了,“抗拒從嚴,坦白從寬”,若是在平時,他可能還會跟人普法,說這八個字與法治精神不符,但是現如今,他即將淪為階下囚,哪有資格和閑心給人普法?


    蘇鏡說道:“你當過獄警,我們的政策你也都知道,主動坦白還能爭取減刑。”


    朱雪泉用力搓著雙手,搓得皮都快掉了,終於抬起頭來,說道:“你們知道獄警過的是什麽日子嗎?我們整天跟犯人關在一起,差不多也算是關在監獄裏,上班期間不能帶手機,即便帶了也打不了電話,因為監管區域安裝了手機屏蔽器。監獄裏裝的固定電話也隻能內部通話,我當年是上三天班休三天,上班那三天,就完全與世隔絕。每天兩個人要看幾十號犯人,一天上十五小時班是正常。別人都以為我們工資很高,實際上少得可憐,而且加班費從來就不敢要。”朱雪泉看了看蘇鏡等人,接著說道,“那年,我老婆又下崗了,家裏就我一人賺錢,我還有孩子要養,你們說我到哪兒弄錢去?有的人膽大心黑,可以收犯人的好處費,給他們多加分,為他們爭取減刑,但是我不敢,萬一犯人一出獄,寫封舉報信怎麽辦?後來有一天,又是我跟萬光輝值班,他問我有個賺錢的買賣想不想做?我問他是什麽買賣?他說,最近關進來兩個人,有人不希望再看到他們,隻要我們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可以拿到十萬塊。我最初不答應,說不敢做這種事。他說,那兩人本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因為販毒被抓了進來,本來應該判死刑的,就因為沒有證據才沒法槍斃他們。他說,做掉那兩人也是替天行道。我一時糊塗就答應了。現在,我願意接受法律的嚴懲。”


    蘇鏡問道:“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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