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可沒有。”


    郭大胡子說道:“這個賈明真的是獲救的礦工嗎?”


    “真的呀,報紙電視台都報了。”


    “荀安,我們還是開誠布公,不要繞圈子兜彎子了,沒意思。你覺得呢?”郭大胡子說道,“我們已經查過了,那天他根本沒有下礦。”


    荀安不安地笑道:“不會吧?難道是我們記錯了?”


    蘇鏡嘿嘿冷笑一聲,將十幾張照片在桌子上一摔,說道:“這些人據說也是被你們救上來的,可是剛才我們問過了,他們那天根本就沒下過礦,又怎麽會被困呢?”


    荀安冷汗直流,他沒想到,他和趙董事長一手策劃的狸貓換太子之計這麽容易就被拆穿了,他伸出衣袖擦擦額頭的汗,說道:“也許……也許我記錯了,這事……這事我得再問問我們董事長。”


    郭大胡子說道:“不麻煩荀經理了,我們會自己問的。”


    蘇鏡說道:“其他工人都去哪兒了?為什麽隻有賈明還住在這裏?”


    “這個……這個……我不知道。”


    “昨天淩晨是你去接他們出院的,你竟然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郭大胡子突然大喝一聲,嚇得荀安打了一個寒戰:“你不會把他們都殺了吧?”


    “啊?沒有沒有,我殺他們幹什麽?我跟他們無冤無仇啊。”


    “殺人滅口,這樣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礦難到底死了多少人!”


    “冤枉啊,我真的沒有殺人啊,”荀安說道,“我把他們接到宿舍以後,他們收拾了包裹,然後……然後我就把他們送到火車站和汽車站了,他們……他們已經回家了。”


    “那賈明呢?”


    “他不肯走,他說他沒有家。”


    “沒有家?”


    “是啊,他是這麽說的。”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是荀安的手機。他紅著臉,看了看蘇鏡,又看了看郭朝安和小王。蘇鏡點頭示意道:“接吧,該是趙董事長打來的吧,告訴他,你們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每個家屬都在協議書上簽字了


    侯國安將一本書丟到蘇鏡麵前的桌子上,蘇鏡一看腦袋就嗡嗡響,那是一本黃色封麵的書,“封口費”三個大字赫然醒目,一個醜陋的男人頭像,嘴巴上還貼了一張美金。他佯裝不知,問道:“侯局長,這是您送我的書啊?”


    “哼哼,知道這書是誰寫的嗎?”


    “我看看,”蘇鏡拿起來,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說道,“孫浩元,作者是孫浩元。”


    “少跟我裝蒜,這孫浩元是什麽人,‘他’怎麽知道我們這麽多事?我看是你那記者老婆幹的吧?”


    “是,是,我都告訴過她,不要閑著沒事就寫小說……”


    “什麽?小說?在別人看來這是小說,在我們看來,這就是報告文學!”


    蘇鏡訕笑著:“侯局長對文學這麽有研究啊。”


    “少來了,”侯國安一揮手,說道,“我看你是被老婆捧上了天吧?開始沾沾自喜了吧?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還知道自己姓什麽嗎?”


    “知道,知道,”蘇鏡頻頻點頭如小雞啄米。


    接下來,侯國安對他一頓狂轟亂炸,說他辦事莽撞、衝動、糊塗,不顧大局意氣用事,破壞了順寧市安定團結的氛圍,拖了順寧市經濟發展的後腿,給順寧市的大好形勢抹黑……他說得唾沫四濺,聲音越來越大,而且臉紅脖子粗的,似乎恨不得要把蘇鏡生吞活剝了。


    蘇鏡卻是嬉皮笑臉地說道:“侯局長,您再說,我就成階級敵人了。”


    “我看你就是階級敵人,”侯局長問道,“我問你,你為什麽關機?”


    “我沒關機啊,莊家溝那破地方沒信號。”


    “行了,你這點本事糊弄別人還行,糊弄我?沒門兒!”


    “嗬嗬,侯局長英明。”


    “少拍馬屁,我英明?我英明個屁!當初我就不該把你招進來。我問你,你為什麽去查礦難的事?”


    “我是不小心查到的,”蘇鏡說道,“橫天礦有個礦工被殺了,我一查就查到礦難救援作假了,這事我也沒想到啊。”


    “我看你早想到了,否則的話也不會關機了。”


    “侯局長,你看……唉,你說得我真是無地自容啊。”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現在搞得我是騎虎難下,”侯局長說道,“楊市長一給我電話,我就立即聯係你,可是你卻關機了。如果那時候你就停止調查,眼不見心不煩多好?現在你說怎麽收場吧?”


    蘇鏡嘿嘿一笑:“侯局長,當年我警校畢業你去招聘,蒙你不棄被錄用到咱們局裏。這麽多年了,我跟著你破了不少大案要案,也被你提拔成現在這個隊長。這麽多年來,你批評過我很多次,也表揚過我很多次,但是讓我終生難忘的卻是我入職第一天時,你跟我說過的話。”


    侯局長的脾氣漸漸消退了,坐回椅子裏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說道:“我說什麽了?”


    “你當時問我警察是做什麽的,我說警察就是破獲案件抓獲凶手保一方平安的,你說警察的職責隻有四個字:捍衛正義。這麽多年來,我是一直按照您的教誨在做的,我本來以為這四個字做起來很容易,現在才知道原來這麽難。以前的案件,我們麵對的隻是普通的犯罪分子,所以我們可以輕輕鬆鬆地捍衛正義,而現在,我們麵對的嫌疑人是遮遮掩掩弄虛作假的達官貴人。這時候,侯局長,你說我們應該怎麽辦?”


    侯國安坐在椅子裏一言不發地盯著茶杯,熱氣已經散盡了,幾片茶葉漂浮在水麵上。良久,他長歎一聲,說道:“難啊!”


    蘇鏡說道:“侯局長的苦衷我也想過。首先,各種關係網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其次,一個市局要撼動一個副市長,還真沒有先例。”


    侯國安看了蘇鏡一眼,說道:“你還有第三點沒說。一個人浸淫官場已久,總是患得患失,鬥誌沒了意氣沒了,我已經不是什麽局長了,我隻是一個官僚。”


    蘇鏡沉默了,他確實想說這話,但是他沒敢說。


    侯局長又問道:“那個遇害的礦工,跟這次礦難到底有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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