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我說是我,您信嗎?”馬瞎子這麽多年的江湖不是白混的。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隻是剛才在場人多不能說。


    “程峰,你和小曼先給海爺燒幾張紙吧,新墳必須暖暖!要不然沒陽氣不好。”無雙借口支開了他倆。


    他攙著馬瞎子走到了墳塚後,墳地後邊還是荒草甸子,一眼都望不到邊際,而且,除了墳地被修砌的高一點,整片草甸子都十分低窪,墳地四周全都是泥濘的積水。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是風水寶地?拋開馮興輝的死不說,這場喪事,無雙算是主事人,雖然關係好,可這就是規矩,請了人家馬瞎子來,你就要給錢,馬瞎子是自己人,無雙不會虧待他。可收了無雙的錢,怎麽給人家選了這樣的墳地?


    “怎麽回事?瞎子?你搞什麽名堂?難不成嫌我給的錢少嗎?都是自己人,你開口管我要我能不給你嗎?你看看,這怎麽回事?”無雙質問他說。不過馬瞎子是前輩,他語氣也不敢太生硬。


    “什麽怎麽回事?小爺是問馮興輝,還是說李大海?”


    “您老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是哪門子風水寶地?咱不能這麽做生意呀!您難道就沒聽到大夥嘟囔嗎?”


    “想說什麽便說什麽,嘴長在別人身上,我馬瞎子管不了。您應該了解我,我問心無愧!我這麽做全是為了李懷榮好。”


    無雙說,您別開玩笑了,這還為了後人好?這地兒……這地兒得多少年能發跡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漏風多窪,無山無氣何來風水寶地一說?


    “嗬嗬……小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陰宅不僅要考慮逝者,也要考慮後人吧?李懷榮若命裏沒有那福運,你就算把他爺爺埋到太極陽穴中都沒用。一個人命裏有多少福運那是注定了的,如果一個人一輩子無財無福,你非要用先祖遺骨給他發跡,那不是逆天而行嗎?做不好,非但不會發跡,反而會害了他。”


    無雙咧著嘴不屑道:“得得得,我不管你那些大道理,總之你是不是得對得起那些錢啊?這塊墳地說出去了也不好聽吧?”


    “小爺,你有所不知呀,如果我給李大海選上好的墳地,李二毛子不出一年,必落得跟他爹媽爺爺一個下場。”


    “此話怎講?”


    馬瞎子告訴無雙,李二毛子命薄,注定了陽壽不過20歲,也就是說,他可能會跟爹媽爺爺一起,死在常家人的槍口下。之所以他僥幸逃過一劫,是因為他後天,身上多了一份貴氣,也正是這貴氣為他擋去了災禍。


    按照迷信的說法,他現在活下來已經不是生死簿上的那條命了,你若再尋風水寶地,埋了李大海,非但風水地的福運不能發跡孫子,反而會破了他身上的那份貴氣,把他打回原形。


    “您看看,表麵上這草爐溝是處低窪泥地,可您不覺得這些荒草長的茂盛嗎?”


    無雙問他為何?這裏邊是否有其他說法。


    馬瞎子告訴他。“實際上,這草爐溝兩百多年前下邊有一口地眼,這地眼連著東海呢。所以,你現在看到這片泥窪地一年四季都有水,其實也不完全是積攢的雨水流不出去,而是下邊,還未枯竭的地眼的緣故。”


    “有東海之龍氣?此話當真?”馬瞎子平時愛開玩笑,不過關係到他這個老本行上,幾乎從未算錯過,要不然江湖上也不會有那麽多人請他了。盲仙,自然有一雙異於常人的“慧眼”。


    “好吧,那輝少的死呢?不會那麽邪乎吧?跟您有關係?我可跟您說好了啊,咱雖然是一家人,可這些江湖恩怨是我們董家的,別把您拉下水了,您沒必要因為我害人性命吧?”無雙又問他。


    第83章保家仙(1)


    “哈哈……你呀,真是個半大孩子。別把這事想簡單了,來,你再幫我看看輝少的屍體吧。”


    無雙半信半疑,按照馬瞎子的吩咐,蹲在屍體前,先是摸了摸他的額頭,他額頭上濕漉漉的,不像是汗水。無雙又在他腦袋天靈蓋正中間的一處神秘穴位上按了下,這一按不要緊,隻是輕輕一按,竟然發現他的天靈蓋很軟,就好像沒有骨頭支撐似的。稍微用力下壓,馮興輝立刻張開嘴,從口中吐出鮮血,血還是熱的呢。


    “這……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被自己掐死的嗎?”


    “對,的確是他自己掐死自己的,可主要問題不出在這兒,剛才跟著送喪隊伍上山的時候,他就一直問我一個問題。他問我,如果白仙受的香火旺盛,會不會吃人?”


    “這是啥話?哪有說自己家白仙弑主的呀?”


    “您有所不知呀,拜五仙的老人們,都會有這個疑問。你們董家不拜五仙,這東北五仙邪乎著呢。”老瞎子捋著胡子,像是看出了問題的關鍵點。


    以前許多東北人都信五仙,既然是信仰,就要有供奉的神靈。在東北,鄉下人信五仙都要立堂子,可不是佛堂,如果說東北五仙不屬於正統信仰的話,那麽堂子上供奉的仙像就得叫邪仙了。


    我聽說在早期,這種習俗可以追溯到清朝時候,清朝時候東北十分荒蕪,屬苦寒之地,農民們信奉這些邪仙大多是想保佑家中老小太平富足,堂子裏最早還真有供真仙的。


    這真仙自然就是活生生的動物了。諸位也許問了,咋那麽多講究啊?野外林子裏的蛇鼠多了去了,哪個有道行?哪個能保佑你家呢?再說了,野外的動物野性十足,幹啥跟你回來呢?


    咱在這兒多用點筆墨,這書畢竟東北文化濃鬱,有必要提一提它。


    東北五仙又稱之為“保家仙”,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紀,在東北農村這種文化依舊根深蒂固。所謂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東北這片黑土地上以前是滿人的族地,眾所周知滿人信奉的是薩滿教,東北的保家仙屬於薩滿教遺留文化。薩滿教講究崇尚大自然,天人合一,萬物皆有靈。


    這個萬物大多指的是那些有靈性的小動物,可不是說啥都有靈性,您想啊,你弄個螞蚱,蚯蚓,那能有靈性嗎?啥玩應有靈性?蛇,耗子,刺蝟,黃皮子……這些都聰明所以才會有信仰它的說法。


    比如說黃仙吧,外邊野地裏的黃皮子多了去了,你不能每個都信吧?何為保家仙呀?就是保護你的家人。


    記得前兩年我去農村老家,在老懷德,屯子名我就不提了。本家親戚也姓董,他家保家仙是黃仙。堂子裏供奉的是一隻黃仙的幹屍。


    我喜歡聽這些玩應,那晚上陪這位二舅多喝了幾杯,他酒意上頭就跟我講起了這黃仙的來曆。他說,大概是他爺爺那輩,那時候滿清剛倒,大批的山東河北人闖關東而來。他家就在這屯子裏安了家,那時候很苦,剛搬到東北來,啥也沒帶,老婆,孩子,被褥,剩下的就是一桶穀種。


    到了東北正好是秋天,來了就得先蓋房子吧?等窩棚打起來,小火炕砌起來,已經是十一月份了,大雪都下來了,你還種啥糧食?可沒糧食,一家老小怎麽過日子?吃什麽呀?


    媳婦兒還行,隨便喝點野菜湯也就熬過去了,孩子呢?倆孩子,一個兩歲一個四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後來二舅的爺爺想了個法子,東北那時候可不像現在,一馬平川,全都是耕地。那時候平原是平原,但平原上全都是樹木,說白了,就是荒嶺子。鬆樹以前在東北是最常見的樹木,有鬆樹就有鬆鼠。


    鬆鼠到了十月份後就開始準備冬眠了,別看鬆鼠小,可這小玩應腦袋聰明,賊尖,一夏天時間,都會在林子裏采摘鬆果,鎮子,野花生,和葵花字之類的幹果。鬆鼠住樹洞裏邊,冬眠時候,你挖開樹洞可以看到,兩隻鬆鼠夫婦躺在洞頂呼呼大睡,而他們身子底下壓的就是儲備過冬用的口糧了。


    你就挖吧,樹洞裏邊至少十來斤幹果,鬆鼠還勤快,冬眠前都給收拾利索了,剝皮後直接就能吃。


    二舅的爺爺就是用這招,讓一家四口人度過了最難熬的冬天。您想啊,那時候咱說這些幹果可能不是啥好玩應。但在現在從科學的角度講,鬆子,榛子,花生,那營養價值多高啊?跟普通的大米比呢?所以,他那倆孩子非但沒有缺營養,反而長的比其他孩子還壯實。


    這裏邊呢,有個段子,就是關於黃仙的。


    有一回,趕上天上下大煙雪,那大學簡直是百年難遇的,出了門一腳踩下去都能到腰杆子那麽深。二舅他爺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鬆林摸索,還是去找鬆鼠冬眠的樹洞。可那天也不知怎麽的,早上出去,一直到半夜,別說樹洞了,就連隻鬆鼠影子也沒找著。


    當然,這也不是他點背,而是方圓十裏內的鬆鼠窩幾乎已經被他給掏空了。


    他這一找就找到了半夜,走了一天,饑腸轆轆,外邊又頂著大煙雪,那能好了嗎?人都要凍僵了,嘴唇子發紫,呼出的氣流都帶著冰茬子呢。


    他倒在雪地裏看著一片片晶瑩的雪花從天而降,心想,我凍死不要緊,可家裏邊還有兩個孩子和媳婦兒等著吃食兒呢,我不能死。


    這麽想著,也就又有了勁兒,從雪地裏爬起來繼續找。那時候都是荒林野地,可不是說光人沒東西吃,動物也都餓著呢。


    沒等走兩步,突然就見潔白的雪地盡頭出現了一對幽綠色的眸子,那雙眼睛就好像是飄蕩在半空中似的。嚇的他爺爺趕緊往回跑,以為是撞見鬼了呢。


    可人跑的怎麽也沒有四條腿野獸快吧?身後那東西追了上來,他回頭一瞅,原來是匹白狼,那白狼足有兩米多長,一身雪白的毛發與腳下的積雪渾然成一體,一眼望過去根本分辨不出。


    第84章保家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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