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一帶自古就是險水區,淹死的人沒有上千也有八百,原本這事也不是什麽大事,若這屍首好打撈,還要我們問水人幹啥?就這點小事難住了你?區區水鬼而已罷了。”曆來,水邊上落水淹死的人哪有一個是平白無故的?水邊長大的人,不是漁民也都會水,孩子們從小到大都是在水裏邊泡著長起來的,閉著眼睛都能遊水,若不是被什麽冤魂厲鬼纏住也不至於喪命。


    一般,找問水人撈屍的那就都是這點破事,問水人用古法要問鐵頭龍王,這屍首撈不撈得,隻有得到了鐵頭龍王的暗示才能接這買賣,張家在開封做這買賣也是好幾代人了,不可能不懂規矩的。


    這事越想越蹊蹺,三個孩子不免來了興致,想繼續聽老張往下講。


    張師傅用古法已經問過河神了,他們這門手藝別看都是師承杜家一脈,可這麽多年下來,有些古法多多少少也就變了味兒了。倒不是不準了,而是肯定沒有任何杜伯高明。


    河神的意思是屍體沉於弱水河南岸二十裏處,也沒有暗示他能不能撈。張師傅雖然不像杜伯這樣幹了一輩子的問水,可他救的人也不少,還從未見過這種情況呢。當下也猶豫了,架不住東子這邊已經把錢塞進了他手裏,誰還嫌錢咬手啊?這不,買賣就算接下了。


    可當張師傅把撈屍船劃到出事水域附近後可就有點後悔了,那片水域才叫一個險呢!水底下是暗流湧動,甚至透過渾濁的黃河水麵,都能看見水底下漂浮著一具具屍體,有的,竟然還衝張師傅陰笑呢。


    他沒有多想,依舊按照古法,殺雞,祭祀鐵頭龍王,然後算計好了出事水域的距離,到了地方就撒網撈屍。


    這一撈就是一整天,一直到了太陽落山了,水裏邊依舊沒有啥動靜,屍體可是撈上來幾具,或者說是撈上來一具。


    因為他反複把撈屍網往下扔,隔三差五的總能撈上來屍體,但撈上來的沒有一具是肥魚的,而是女人的屍體,並且都是同一具屍體。撈屍人有他們的規矩,水裏邊的屍體不能隨意打撈,如果死後十八日沒有撈上去那就不能撈了,就說明這人是給河神收走了,你是不能從河神手裏搶人的。


    因此,不管撈上來的是誰的屍體,隻要不是肥魚的,必須再把屍體扔回去。


    他反反複複,一天下來打了上百網,隻有四次成功,但撈上來的都是一具女人的屍體,這女人長相清秀,麵容姣好,看著好像死了沒幾年,不過泡在水中卻一點都沒有腐爛,而且嘴角還露著一絲笑容。


    這叫笑麵屍,俗話說,寧聽鬼哭不看鬼笑,張師傅知道其中厲害,心裏估計著,可能肥魚就是被這女鬼勾走了魂兒。這女鬼現在是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閑事。


    但張師傅收了事主的錢,就得辦事。他橫下心來繼續撈,眼看著已經快到晚上八點了,水麵上也起風了,頓時,頭頂上是電閃雷鳴,水麵上波濤洶湧,他若再強求,估計就得被掀下去。


    這時,網子裏邊突然有了動靜,他心裏祈禱著,最後一網,撈到什麽是什麽,也不看了,上岸再說。


    於是,把撈屍網拴在船尾趕緊就往回劃。最後,船靠了岸,他把撈屍網拽起來,用手電一看,差點沒嚇死了!


    原來,撈屍網裏邊真的出現了肥魚的屍體,那屍體雙手死死扯著撈屍網正在用力呢,好像看這意思是想把網子扯破回到黃河中去。老張幹了一輩子,還從未遇到過這麽駭人的情景,陸地上大墳裏邊有粽子,怎麽水裏邊淹死的人也能……


    他看的是真真切切,老張的臉色慘白慘白的,灌了一肚子水,肚子鼓鼓的,頭上頂的都是水草。此刻,網已經被他扯開了一個小口,可現在網被老張又拽上了水麵,肥魚見了光,又不動彈了。


    可剛才張師傅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在撈屍網從水中拽上來的那一刹那,分明是肥魚長在用嘴死死地咬住網絲,還在用兩隻手拉扯呢,現在,他嘴裏邊都還殘留著那惡臭的撈屍網。


    “你放回去了?”聽到這裏,杜伯問他。


    “嗯,放他回去了,這種屍體撈上來恐怕也得詐屍,到時候反倒是害了他的家人。”張師傅說。


    “還算你小子懂行,你做的對。”杜伯聽到這裏氣消了一半。


    “杜伯,為什麽那屍體這麽難撈?撈上來時候還會動彈,難道這人泡在水裏邊一天還沒淹死?你們黃河邊的人水性可真好。”無雙靠在一邊抽著小煙問他。


    “少魁爺有所不知,這種水倒也少見,估計那水中的女鬼覓住了他的心神,他就算是死也不願回家,甘心在水中為那女鬼當牛做馬呢。若是他強行給打撈上來,那屍體肯定要作怪的。”


    “怎麽個作怪法?”陸大少又問他。


    “賣在土裏不出三日必然詐屍,詐屍而起之時便是他家家破人亡之日,到時候,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東子。”杜伯告訴他。


    “杜伯說的沒錯,人死後,可跟活著時候的想法不同,他不會念及親朋的恩情,誰跟他最親一般就禍害誰,而且又是他兒子出錢撈上來他屍體的,所以,我也覺得張師傅處理的法子沒什麽錯。”無雙也同意杜伯的說法。


    第58章水分算術


    “是啊是啊,您說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一心為他們著想,你看看剛才在酒桌上,哎!這行不好幹呀!”張師傅歎了口氣說。


    “話不能這麽說,你收了人家的錢啊?收錢就要辦事,你小子看來本領不行哦,其實,這屍體也不是不能撈,隻不過想把他撈起來就要先想法子對付那水中的女鬼。現在我們還都不知道那女鬼是個什麽來曆,冤有頭債有主,她也不是隨便就找替死鬼的,肯定是他們二人之間還有什麽掛噶孽債。”杜伯望著麵前渾濁的黃河水悠悠說道。


    他跟黃河打了一輩子交道了,什麽事沒見過?隻是現在老了,不願意再跟著瞎摻和而已。其實年輕時候,他也做過許多至今想起來都後怕的買賣,但人家杜家畢竟是問水的真傳,可比其他撈屍人的本領大許多,哪一次也都是有驚無險。


    “你把那個肥魚的生辰八字給我看看。”杜伯問他。


    張師傅可算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自然是言聽計從,趕緊把抽屜裏的那張字條拿了出來遞給了杜伯,杜伯看了看默記於心,然後又把字條交到了無雙手上。


    “我知道少魁爺也是這方麵的行家,你也幫我看看。”


    “這不好吧?這是你們黃河邊上的事,我一個東北蠻子怎麽好插手?沒事,您老怎麽說我們就怎麽辦,我就不看了。”


    “少魁爺不必謙虛了,你的事子瑞少爺已經給我說過了,東北盜門在江湖上可是大名鼎鼎啊,那擱在民國時候,我們這些西北的老手藝人碰上了難事,都要去求你太姥爺呢,沒事,看看吧,多個人也多個法子。”說完,杜伯閉上了眼,仔細推敲起了肥魚的生辰八字。


    無雙這邊接過了字條,也是看了看上邊的生辰八字,然後試著用金點術裏的五行水分算術來推算肥魚的命術,不過他現在還隻算是入門級,跟人家佟四喜比不得。怎麽形容呢,就好比是……你把一百內的加減法交給小學生去算和大學生比,那能比嘛?雖說也能算出來,不過那速度肯定是很慢,而且,偶爾也會出現小誤差。


    無雙管楚天月要來紙筆,不停地在白紙上推算著,楚天月和陸少均伸直了脖子看,可看了半天,也都看不明白上邊寫的到底是啥意思,什麽金木水火土,什麽乾坤離坎兌……什麽休生傷死杜……


    白紙上被無雙都畫成了一個小迷宮,每個角落裏還對應著肥魚的生辰,又標注了他命中五行,然後,他再用水分法一點點計算出他這個年紀該遇到的坎兒。


    “嘶……不對呀,應該還沒還清吧?怎麽能死了呢?”杜伯算的比無雙快,自言自語著。


    “杜伯,您是什麽意思?什麽債沒還清?肥魚還欠那個女鬼的嗎?”張師傅聽出了端倪,他根本沒太正眼看無雙這邊,雖然無雙和楚天月一眼就認出來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可這門學問太大了,這倆人加一起也就是40左右歲,哪能會這些呢?


    “按理說肥魚貨不至死呀?因為他還欠了他兒子的債沒還清呢?他今年的的確確是命犯太歲,該有這麽一個大劫,不過我算出他還未到壽,但此劫渡過後也得活扒一層皮,應該是五年後死,因為五年後他兒子結婚,媳婦兒懷孕,這才算是還清了前世的債。”杜伯隻是個問水人,問水人很少懂易理,他這都是自學成才的,一般的小事勉強能算出來,不過至於能算準幾分那就不好說了。


    張師傅十分驚訝,問道:“您是說肥魚……那****看到的果真是肥魚的人,而不是鬼?他還沒死?”


    “屁話,人泡水裏邊那麽長時間能不死嗎?你真當他是魚呀?死是死了,隻是此中還有些蹊蹺呀。”杜伯看了看無雙,無雙這邊還在那算呢,這時候也剛算到肥魚今年的運術上。


    金點術給人算命最簡單易懂的法子就是水分算術,通常,古人們認為,一個人從下生開始,就從娘胎裏帶了多少水出來,這裏的水可不是說普普通通喝的那種水,乃是一個人的運術。


    比方,一個人一輩子注定了你應該有十二分五厘七毫的水,那這些水就是你運術的頂兒了。入財消耗水分,娶妻生子也消耗水分,領導給提幹,事業蒸蒸日上,也算是水分,這些統統都要記錄在一生該有的水分中。每個人都有一個頂兒,你是無法超過這個頂兒的,因此,隻要通過一個人的生辰八字就能推算出他的五行,然後再掐算他今生該有的水分,最後精確到某年某月某日。


    無雙這個法子看似很慢,但一般都很準,他算的是肥魚這輩子該有多少分水,到了溺水而亡的時候命裏還剩不剩水分。要是不剩呢?壽終正寢。要是還剩水分呢?那就是橫死的了。


    “老鐵,要不要給你弄個計算器?”陸少嬉皮笑臉道,以為無雙還是從前那個跟自己玩耍的小痞子呢。


    “滾犢子,別打擾我!”


    “陸少,東家正算呢,你跟著瞎起什麽哄啊?不懂就看著得了,這是水分算術,金點中的大學問。”楚天月看明白點了。


    “二十四分零七毫,算出來了!”無雙一拍大腿興奮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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