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自己誤會了楊小雲?


    她忽然有點隱隱後悔,自己那天,好像應該先問清楚的……


    她轉過頭,望向了女生宿舍的方向,又想起了剛才那個神秘女子的話。


    那個人,到底又是誰?


    這天晚上,阿麗沒有回家,她來到了女生宿舍樓,並趁人不注意,攀上了頂樓上麵。


    夜風微涼,吹起她臉龐的長發,阿麗摸著那本不應屬於自己的長發,默默苦笑,現在,這頭發幾乎已經長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扯不掉了。


    她低頭看了下時間,剛好十點整,但是,楊小雲似乎並沒有出現。


    她四處看了看,便找了個地方,安靜的坐下,抬起頭,看著滿天繁星,忽然覺得,自己已經好久都沒有這樣看過星星了。


    記憶中,上一次看星星似乎是很遙遠的時候了,那時的自己,還沒有變得像現在這樣,生活雖然也很清苦,卻每一天都是開心的,至少,在那個時候,自己可以隨時像這樣,坐在夜空下,抬頭看星星,憧憬著自己的未來。


    可是現在……


    阿麗想起了家鄉的父母,想起了這兩年的心酸經曆,想起了自己曾經是那麽的驕傲。


    可是現在……


    她忽然很想哭,可是卻沒有機會了,因為不知何時,她的身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來的正是楊小雲。


    她緩緩的走了過來,但在阿麗的眼裏,楊小雲的狀態簡直就和自己前兩天差不多,恍恍惚惚,精神萎靡,失魂落魄。


    她甚至根本沒有看到阿麗,腳步踉蹌著,一步步的走向樓頂邊緣……


    “小雲!”阿麗再也忍不住了,脫口喊道,楊小雲愣了下,緩緩轉頭,這才看見了阿麗,臉上露出一絲訝然:“阿麗,你怎麽在這裏?”


    阿麗一時語塞,她看著楊小雲的樣子,似乎對那天的事也沒了記憶,她有點奇怪,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她跑到了楊小雲的麵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小雲,你、你別做傻事……”


    楊小雲嘴角浮上一絲苦笑,看著阿麗說:“我現在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那天、那天我並沒有……可是大家都這樣說,我已經無法解釋,既然沒法做人,那還不如做鬼……”


    阿麗心裏怦怦直跳,她問道:“到底,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出來,我願意相信你。”


    楊小雲感激的看著她,兩人一起坐下,她低著頭,便講出了自己心裏的秘密。


    其實,這個秘密阿麗是親眼目睹,並且親身經曆的,但楊小雲卻……


    她說,那天她接了個陌生的短信,不知道是誰約她到後操場見麵,她當時本不想去,但想想那裏距離女生宿舍很近,就沒多想,於是單身前往赴約。


    可沒想到,她在那裏隻等了幾分鍾,沒等到什麽人,黑暗中卻突然撲出一個麵目猙獰的女鬼,披散著頭發,不由分說的撕扯她的衣服,抓著她的頭發,還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楊小雲當時猝不及防,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眼看就要被那女鬼活活掐死,卻趕來了兩個男生,那女鬼隨即逃走,但自己渾身衣衫破裂,到處走光,那兩個男生本想幫忙,卻在這時又跑來了幾個人,那兩個男生不知為何轉身就跑,等那幾個人到了近前的時候,就發現楊小雲衣衫破裂,仰躺在地,而不遠處還有兩個男生的身影遠遠逃走。


    於是,楊小雲被強暴的傳言便不脛而走,雖然楊小雲極力解釋,但卻沒人相信她,而且是越解釋越黑,但是那天她在恍惚間,也沒看清那兩個男生的樣子,所以遲遲都沒找到他們出來作證。


    在這種情況下,楊小雲簡直度日如年,終於承受不了這種壓力,選擇了走上樓頂,一躍而下,一了百了。


    阿麗聽到這裏,已經是羞愧不已,她現在明白了,楊小雲要跳樓自殺,完全就是因為自己,但她卻根本不知道,那天約她來操場的,就是此時正在安慰她的阿麗。


    那個楊小雲口中的猙獰女鬼,也正是阿麗,阿麗現在終於明白,自從自己戴上那假發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被控製了,包括那天的瘋狂舉動,也根本就是那女鬼所為。


    夜風拂動,耳邊的長發掠在臉上,癢癢的,恍惚中似乎有女子的笑聲在耳畔回蕩,但卻聽不真切。


    阿麗知道,那個女鬼,其實一直就在自己身邊,就在那頭發裏麵。


    “小雲,不要怕,相信我,真相總是會大白的,不要被流言蜚語所擊倒,要堅強起來,我們一起找到那兩個男生,為你作證。”


    阿麗堅定的說道,從楊小雲的表現來看,她現在已經明白,楊小雲根本就沒有把那天見到自己的事說出去,是自己誤會了。


    楊小雲滿臉感激的看著阿麗,默默流淚,她說:“阿麗,學校裏隻有你一個人在這時候安慰我,所有人,所有人都在背後指指點點,要不是你,我真的受不了,我真的想跳下去算了……”


    阿麗不知從哪裏忽然就湧出了一股力量,她大聲道:“有人指指點點又怎麽樣,我們隻要問心無愧,管他別人說什麽,我們是為自己而活,又不是活給別人看的,聽我的,明天天亮,咱們就去找那兩個男生,讓他們出來作證。”


    “可是、可是能找到嗎,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楊小雲擔心道。


    “放心吧,我能找到。”阿麗微微笑著,自信的說道。


    那兩個男生的樣子,她可是還記得很清楚呢。


    ……


    一天後,阿麗便陪著楊小雲一起找到了那兩個男生,又一天後,幾個人一起到警局,說明了所有的情況。


    當然,鬧鬼的情節,被改成了遇到一個精神病患者。


    “其實,前幾天的我,真的就像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第三天的午後,阿麗拉著楊小雲,還有小雪,在一家咖啡廳,對她們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小雪自然很後怕,楊小雲卻愣道:“什麽,你在那家夜店做陪酒?沒錯,我是有一天去了,可是、可是我根本就沒看見你啊。”


    阿麗當場呆住了,原來楊小雲不但沒有出賣她,甚至根本沒看見她,這所有的一切,竟都完全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


    她不由苦笑,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說。


    因為那都已經不重要了,從明天起,她就要成為這家咖啡廳的一個員工,開始她的新生活了。


    “小雪,你也跟我一起來吧。”


    她一邊笑著說,一邊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的短發。


    ……


    輪回客棧裏,蘇晨一臉無奈的看著站在麵前的無頭女,不住搖頭,他讓無頭女跟著阿麗一起,本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讓無頭女去體驗一下重新找到頭的感覺,讓她完成心願,然後就可以送她進輪回。


    同時,這也是為了給阿麗的一個懲罰,因為那時的仇恨已經蒙蔽了她的靈魂。


    她即便是報了仇,也要付出代價,這便是因果循環。


    但是,蘇晨沒有想到,無頭女回到輪回客棧裏,卻沒有半點覺悟,反而變本加厲,因為她好不容易體驗了幾天有頭的生活,現在又重新回到了沒有頭的狀態,她更加鬱悶了。


    沒辦法,蘇晨隻好讓她繼續在半步多生活,或許,這次機會,並不是無頭女真正想要的吧。


    一個黑裙女子,緩緩走過輪回客棧的門前,蘇晨對她點頭,笑著說:“謝謝你這次幫忙,如果不是你的預言……”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那黑衣女子就已經走遠了,蘇晨閉上了嘴,摸了摸鼻子,似乎有點尷尬,旁邊的阿光卻不解道:“九老板,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讓這個能夠預言死亡的烏鴉女,去幫助她們呢?”


    蘇晨看了看他,卻答非所問地說:“疑心就像是毒藥,越是懷疑,越會相信,越是無法擺脫,流言就像最可怕的癌症,它和疑心組合起來,能將人在無形中殺死。就好像阿麗,楊小雲,她們都是因為懼怕流言,所以才會產生疑心,甚至讓她們的靈魂扭曲,要想幫助她們,還真的不容易呢。”


    阿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也不知有沒有聽懂,蘇晨卻望著客棧門外,喃喃道:“也不知道,那個花妖魅兒,現在怎麽樣了……”


    第28章 屠夫(一)


    蘇晨正想起了魅兒,這一天,魅兒居然就回來了。


    她還是老樣子,穿著那身鮮豔的紅衣服,臉上掛著沒心沒肺的笑,嘴裏喊著老板哥哥,便跳進了客棧裏麵。


    這一次旅行,她似乎很開心,隻是回來的卻隻有她自己,那個要找心的年輕人,並沒有和她一起。


    蘇晨問起她此行如何,魅兒說,她幻化成了一個女孩,那年輕人也任性的丟下了公司,兩個人一道開開心心的去旅行,他們一起觀山看海,坐望雲起,睡臥花叢,在草地上打滾,在藍天下奔跑,簡直幸福得不行了,過去所有的歲月加在一起,也沒有這般自由自在,開心快活。


    看著她的樣子,蘇晨也很欣慰,他又問魅兒,那個年輕人怎麽樣了,他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心,魅兒卻皺起了眉頭,她說,兩個人回來的時候,那年輕人就匆忙的回家了,他說,他的家族企業似乎遭受了什麽變故,至於有沒有找到心,她也不知道。


    蘇晨又問魅兒,她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心,魅兒歪著頭想了想,臉上卻有些失望地說,她好像找到了,但卻又似是而非,一種怪怪的感覺。


    蘇晨歎了口氣,他對魅兒說,其實,那個年輕人就是當年的花匠。


    魅兒很驚訝,蘇晨告訴他,那年輕人上一次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出了他的前世,正是魅兒所說的花匠,魅兒所失去的妖之心,也正是送給了他。


    隻是,那妖之心隻為救人,發揮作用之後,就永遠的消失了,所以,魅兒想找到自己的心,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而那花匠,當年其實也並不是十分喜愛花,他之所以精心照料魅兒,完全是因為,那是他的工作,是他的責任,因為,魅兒是那滿園花草中,最出眾的一個,那花園的主人,自然對魅兒的待遇要更好一些了。


    花匠死後輪回,這一世再次遇到魅兒,其實是冥冥中和魅兒的一段緣分,隻是為了再見到魅兒一麵,因為當年花匠也曾有過心願,希望能再見到,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


    魅兒聽了這些話,很是有些惆悵,她嘟著嘴說:“原來是這樣,那這樣的話,我、我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了呢?”


    蘇晨想了想,說:“如果有緣,自然會再相見,如果你想就此再入輪回,我也可以幫你。”


    魅兒卻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不不不,我可不要再入輪回,我很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嗯,我是花園裏最美麗的花妖呢,嘻嘻,老板哥哥,你說我要是再入輪回,萬一投胎不好,變醜了怎麽辦?變成又蠢又笨的東西怎麽辦?我還是安靜的做一個美麗的小花妖吧。”


    蘇晨笑了:“那好吧,隻是,那你以後可就要生活在這半步多裏麵了,嗯,如果你喜歡的話,後園的那些花草,就交給你打理好了。”


    魅兒開心的拍著手:“好啊好啊,我喜歡這個工作,對了,後園還有一棵鐵樹爺爺,我沒事的時候還可以陪他說話呢。”


    蘇晨笑著點頭:“是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是個快樂又負責的小花匠。”


    就這樣,魅兒並沒有找到自己的心,但她卻再次見到了輪回後的花匠,她很開心,卻仍然還是每天顛三倒四的,因為,她是個沒有了妖之心的小花妖。


    但這似乎並不能阻止她的快樂,她每天在輪回客棧裏跑進跑出,在後園裏打理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草,雖然它們不需要陽光,也不需要水份,鬼都不知道它們是怎麽生長出來的,但是,它們卻是孤獨的。


    這些花草長的都很奇形怪狀,就比如一棵在魅兒眼裏看起來最奇怪的,大約有一米多高,葉子是針狀的,隻有兩個花朵,卻像星星一樣,閃著五角的光,最有趣的是,半步多裏麵雖然沒有白天和黑夜,但到了一定的時候,這株花就會張開五個花瓣,自己在那裏搖來晃去,還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周圍的花草,都彼此離的很遠,這株花也不例外,但魅兒卻很喜歡它,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星星花,蘇晨說過,當它開花的時候,就是半步多的夜晚,隻可惜,它生長在半步多,既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太陽。


    魅兒便常常去陪它說話,那株花自然不理它,它似乎還沒有靈智,園裏其它的花草,也和它差不多,魅兒在園裏走來走去,就像一個巡閱士兵的將軍,她高興極了,似乎又找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個總是有著明媚陽光的花園裏的感覺。


    哦對了,還有那個總是很悶的鐵樹爺爺,他總是在那裏一聲不吭,足有幾米粗的樹身上,有著滄桑斑駁的痕跡,那是久遠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每當魅兒站在鐵樹爺爺的身下,抬頭仰望,總是看不到樹冠,因為幾米高的地方,就幾乎完全被那種淡紫色的霧氣籠罩,而這種霧氣似乎覆蓋了整個半步多,無論是街道上,輪回客棧裏,還是這安靜的後園。


    她也總會和鐵樹爺爺說話,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顛三倒四的問題,鐵樹爺爺偶爾也會答幾句,她便很開心,當累了的時候,她就會躺在鐵樹爺爺的身上,閉上眼睛,休息一會,或是安心的睡去。


    當然,一切也不會盡如人意,後園裏也有魅兒很討厭的東西,也就是那條叫做燭龍的大蛇,它平時總是在鐵樹爺爺的身上睡覺,但也會爬到後園裏遛彎,魅兒一見到他就會尖叫瞪眼,她好像有點怕蛇,每當這個時候,燭龍就會昂起身子,也瞪著眼睛看她,似乎並不太歡迎這個新上任的小花匠。


    這兩個總是會互相瞪眼,但每次都是魅兒勝利,那條燭龍每次都會在瞪眼大賽中失敗,灰溜溜的矮下身子,獨自遊走。


    魅兒就會哈哈大笑,帶著勝利者的驕傲,哼一聲,趾高氣揚的離去。


    隻是忽然有一天,大概,是在魅兒留下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吧,那個和魅兒曾一起外出找心的年輕人,再次來到了輪回客棧。


    他仍然很有禮貌的對蘇晨說:“你好,我是來看魅兒的。而且,我要感謝你,讓我終於找到了我的心。”


    蘇晨便把魅兒叫了出來,年輕人見到魅兒,臉上露出笑容,他忽然從身後取出了一個心形的花環,送給魅兒,他說,這是他親手編織的,因為魅兒並沒能找到她的妖之心,所以,他希望這個心形的花環,可以代替妖之心,帶給魅兒快樂和幸福。


    魅兒自然十分開心,要知道,這年輕人可就是當年的花匠,想不到經過了又一次輪回,他對自己還是這麽好。


    蘇晨便問年輕人,他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心,年輕人歎口氣,對蘇晨說,他回到家裏後,才發現家族企業遭受了很大的變故,由於他的意外失蹤,家族內部矛盾激化,甚至破裂,公司員工人心惶惶,外部又撤訂單,銀行催貸款,整個公司上下亂成一片,幾乎瀕臨破產的危機。


    於是,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便開始一心一意的打理公司的事務,結果隻用了幾個月的時間,便將公司的局勢扭轉,重新正常運作起來,並且還有了很大的發展。


    他笑著對蘇晨說:“我現在才明白,其實我的心從來就沒有丟,隻是被深藏了起來,至少,我還可以隨心編出這麽美麗的花環。家族的企業我雖然不喜歡,但或許,這就是我的責任。每一個人的責任,在這世界上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我發現,責任有時候比自己的本心更重要,堅守責任,也會讓人得到快樂。”


    蘇晨淡淡笑著點頭,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已經找到了他的心,和魅兒一樣,他們都是不忘初心,懂得感恩,並且能夠堅守責任的人。


    隻是年輕人忽然皺起了眉,他猶豫了下才說,他今天路過一個市場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一個人的魂魄趴伏在屠夫的肉案上,但已經支離破碎,不住顫抖著流淚,他很同情那個人,便把那個魂魄帶來,想問問輪回客棧的老板,能否幫助一下那個人。


    蘇晨有些感興趣,便問年輕人,那個魂魄在哪,年輕人指了指門外,說:“他已經來了,就在外麵。”


    第29章 屠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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