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商不足的人,容易精神癌變,癌變之後,就會將自己的痛苦轉嫁給他人。自己自殺了一了百了後還好,最多痛苦的是他或者她的父母家人。


    最為恐怖的是,他登上了擁有正常社會細胞的密閉公共交通工具,將自己的一腔仇恨,向無辜者發泄。從一個可憐者,變為一個可恨者。


    張栩就是這麽一個精神上的癌變者。


    他的一生,稱不上苦。有個很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父母、還有普通的生活。不普通的是,他煩透了現在的普通。想來想去,張栩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實在是太沒有色彩了,如此活著,還不如一了百了的好。


    人太普通,對於這個疲倦不堪的肮髒、繁瑣、扭曲的社會而言,也是一種難解的煎熬和挫折。


    不過普通的死去,似乎也揭不掉‘普通’這個烙印。


    於是張栩決定在死前,幹一件事!大事!


    9月20日那一天,他辭掉了無趣至極的工作。甚至還一巴掌扇在了老板臉上,在所有人詫異的表情裏,張栩哼著不成調子的歌,腳步極為輕盈。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如此輕鬆愜意。


    或許結束自己的生命,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張栩買了一瓶五百五十毫升的汽水,又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加油站。在衛生間裏,他擰開蓋子將汽水全部倒掉,再到加油槍前隨便找了個借口,讓加油員將汽油灌入汽水瓶中。


    哼著小曲,他慢慢踱著步子,走到了一個高架橋邊的大廈上。


    冠宇大廈的五樓,是一個特殊的地方。


    因為地理位置原因,源西鎮的其中一個公交車站就架設在這兒。整個站台都很簡陋,而且隻有一輛公交車會每隔大半天才來一次。


    停靠在五樓的十八路汽車,在整個源西鎮都很少有人知道。哪怕是本地人。


    張栩恰巧是知道的人的其中之一。這輛十八路汽車的起始站是源西鎮公交站,而盡頭,他卻不曉得。當然,他也根本不在乎。


    他滿腦子隻想在死前,幹一件大事。讓整個源西鎮,不,是讓全國都驚動的大事。


    簡陋破舊的站台連一張凳子都沒有,站頂的塑料天花板也破了好幾個大洞。從早晨十點一直等到下午四點,終於,十八路公交車來了。


    一整天沒吃飯的張栩完全不覺得餓,他緊了緊提在手裏的裝有五百多毫升汽油的包,鎮定的看了公交車一眼。


    這輛公交車和車站一樣破舊不堪。行駛起來吱吱呀呀的,就連停車,都會發出一陣仿佛隨時能散架的刺耳響聲。刷成紅色的車身早已斑駁掉漆,車窗肮髒。


    透過倒映著天空顏色的窗戶玻璃,張栩看到了公交車車內一張張昏昏欲睡的乘客們的臉。


    人不多。


    張栩皺了皺眉頭,上車,然後裝出不經意的表情掃視著車廂內。人果然不多,這輛準載五十五人的車,隻不過才二十多個乘客,無法達到自己心目中‘大事’的標準。


    售票員穿著俗氣的花襖子,是個中年女人。最特別的是,這個女人的身材很矮,隻到普通人的腰部。說話也尖聲尖氣的,聽的人很討厭。


    從她手裏買了票後,張栩慢吞吞的在車尾,找了個座位坐下。


    他決定等等。下幾站是大站,上車的人肯定會多起來。


    果不其然,過了兩站後,上車的人果然多了。十八路公交車本來就很老舊,載重越多,停車和啟動的速度越是呻吟嚴重。聽在張栩耳中,就像是在聽一個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者在做最後的遺囑。


    張栩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車上新上來的乘客們三三兩兩的或坐或站著,剛好北京的一輛公交車最近發生了一件特別奇怪的靈異事件,大家越傳越訛,哪怕是在車上,也有許多人應景的討論著。


    張栩聽得很開心,他眼看車坐滿了人,甚至就連過道上都有不少人站著。心道,時機應該成熟了。於是他將座位讓給了一個老人家,滿臉笑容的接受老人的感謝後,慢吞吞的移動到車中央的人堆裏。


    這裏離後車門最近,一旦堵住,人很難逃出去。


    張栩右手摸向打火機,就在這時,十八路公交車再次減速。下一個站台就快到了。


    “上車的人越多越好。”他將打火機重新放回去,決定在下一段路再進行自己的大計劃。


    車停穩時,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來。


    那個破舊的站台隻站著一個人,一個穿著老舊紅衣服的女人。女人披著淩亂的長頭發,臉藏在氈帽中看不清楚。


    張栩的眼球猛地縮了縮,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女人,似乎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兒!


    長發女人看不出年紀,安安靜靜的站在站台上,猶如一張色調暗淡的恐怖圖畫。太陽已經完全躲藏進了西邊的山溝中,整個世界都散發著一股死亡的氣味。


    等車停穩,女人動了。慢吞吞的邁步向車上走,一步,一步。張栩越看她,越覺得這個女人有問題。可問題究竟出在哪裏,連他自己也都搞不明白。再看車上的別人,似乎對這女人並沒有多加注意。


    難道,隻有自己看出來了?不應該啊,這不科學!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幽靈公交 2


    張栩摸了摸腦袋,決定不再理會。自己是要幹大事的,誰上車,最終的命運都一樣。


    女人上車後,整個車廂都陰冷了起來。她買了票,一步一步的在人堆裏移動。最終在離張栩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說不在意終究是假的,張栩用餘光一直打量著那女人。女人的身上挎著一個碩大的麻布袋子,袋子裏似乎裝著某種圓滾滾的物件。隨著車輛的起步,露出了物件黑黝黝的一角。


    張栩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寒顫。隻是用視線餘光接觸罷了,那黑黝黝的辨別不出是什麽的東西,都令他刺骨滋寒。他用力的擺動腦袋,將注意力轉移開。


    之後,張栩下了決心。再次將袋子裏的打火機抓在手上,右手偷偷的摸到了飲料瓶,想要把瓶蓋打開。


    他有些緊張,手發抖的厲害。


    就在這時,張栩突然嚇了一大跳。那個離自己幾米遠的女人,突然不見了。怪了,明明沒有見她移動過,怎麽會猛然間就在人堆裏消失掉了呢?


    還沒等他回過神,張栩居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掃過了自己裸露的脖子,皮膚被某種毛發物刺激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立刻回頭望去,頓時心髒都快停擺了。


    那原本消失的女人,竟然不知何時跑到了自己的身後。女人垂著腦袋,氈帽中湧出的亂七八糟的長發,如同亂麻般糾纏在一起,有一部分甚至爬到了他的脖子上。


    張栩仍舊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她身上的行李抵在了他的背部,接觸位置隻留下一陣冰冷麻木的生硬感,就如同一塊萬載寒冰緊緊的貼著自己,哪怕是隔著衣物,都凍的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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