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陽和父母一起到了醫院,路上許安陽還有些憂心忡忡的,滿腦子都是外公身上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的畫麵。


    結果到了病房一看,老爺子坐在床上看電視呢,身上別說管子了,連根針頭都沒有……


    這在哪兒看電視不好啊,跑到醫院來看電視?


    沈曉霞是沒有心髒病被嚇出心髒病,進了病房後問道:“爸,你怎麽回事啊?犯什麽病了?”


    老爺子看到女兒、女婿還有外孫,顯得相當高興,道:“啊呀,新年好新年好啊,陽陽回來了啊。來來來,拿個紅包拿個紅包,學習進步,爭取以後找個好工作啊!”


    許安陽接過紅包,道:“外公,您身體健康,您沒事吧?”


    在許安陽的記憶中,外公身體一直都挺好的,不過有一次摔了一跤後,就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了。


    之後總是擔心自己這裏有問題,那裏出毛病,時不時的往醫院跑。


    醫生看過以後告訴老爺子沒問題,然後找來家屬說,老爺子這是心病,年紀大了怕。


    其實也很正常,人在不同的年齡段都會有不同的煩惱和關注點。


    小時候想著吃和玩,稍微大點煩學習,再大一點想女人,跟著煩工作煩孩子,到老就該煩自己的身體健康了。


    許安陽心想,外公這是心病又犯了吧,可到底是因為什麽呢?這是提前了啊。


    10年的時候,許安陽印象中外公這樣發疑心病還並不頻繁呢。


    “爸,問你話呢,身體到底怎麽樣了!”


    沈曉霞正著急呢,許安陽的舅舅沈曉光從病房外麵進來,他手上拎了袋子水果。


    “喲姐你來了,我爸其實沒事,醫生說了,沒啥大問題,緩一緩就好了。”


    外公一聽臉色一沉,道:“怎麽沒事,我感覺我都要死了!心髒砰砰砰跳個不停!”


    沈曉光把水果放床頭,道:“心髒不跳,您才是死了呢。”


    外公更生氣了,“你什麽意思啊,你想我死啊,要氣死我啊!”


    “爸,我要想您死,我就不會把您送醫院來了。行了,姐,你來了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我走了,大過年的忙著呢。喲,陽陽回來了,長得真高啊~今年幾歲了,要二十了吧?紅包…今天沒帶呢,吃點水果吧,下次啊。”


    說著,沈曉光拔腿就離開了,這是把老爹丟給姐姐了。


    沈曉霞看著弟弟離開,也沒說什麽,顯然他能把老爸送來醫院,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許安陽這個舅舅說穿了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賭博、酗酒,沒有正經工作。


    日常出入的地方是麻將館、遊戲廳,還有澡堂子。


    曾經也是有過正常工作美滿家庭的,但鐵飯碗的化工廠碰上了買斷下崗潮。


    之後做生意失敗,就一蹶不振,沒工作,離了婚,整天就混混日子。


    不過對父母還算孝順,加上賭博技術馬馬虎虎,所謂十賭九輸,許安陽這舅舅還就是那個一,所以賭了好多年沒讓父母還過債,父母家沒被堵過門,算是個生命的奇跡。


    所以許安陽覺得這個舅舅,也算是個奇人,麻將桌上的浪子。


    “爸,媽呢?媽一個人在家?”沈曉霞詢問家裏的情況。


    “家裏還有好多活要幹,你媽說我要是沒事,她就不來了。我要是有事,她來了也沒用。就沒來。”


    許安陽差點沒笑出聲來,外婆倒是看的挺開的,估計也是對外公的性情很了解。


    看樣子外公有疑心病的情況,到10年已經出現不少次了,隻是當初自己不清楚而已。


    這回像隨機分布一樣,正好在過年的時候碰上了,許安陽心想,或許該想想辦法把外公這疑心病給去掉才行。


    下午的時候醫生過來,沈曉霞和許平誌和醫生交流了一下,許安陽在一旁聽著。


    “檢查下來,老人的身體其實是不錯的,心髒沒有什麽大問題。但他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是心理上有些問題,總覺得自己哪裏不太健康,不如以前。其實隻是正常的身體衰老而已,並沒有器質性的病變。血壓、血脂什麽的也都很正常。當然了,這種情況在老人當中也是比較常見的,平時注意一下。”


    這醫生看起來一臉的無奈,估計是遇上過不少這樣沒病找病的老人家了。


    其實人都有疑心病,都會沒病找病,就看你關注的點在哪兒。


    年輕身體健康,疑心病主要就出在感情上,動不動就覺得對象背叛了自己,從蛛絲馬跡判斷對方不愛自己了。


    等年紀稍微大一些,也不用大到許安陽外公這種地步,25以後30出頭,身體機能開始下滑,腰酸背痛,或者尿黃屁股疼什麽的,百度一下,基本就是癌症起步。


    腰酸尿黃,腎髒不好,尿毒症,醫生一看,少坐著多喝水。


    胃疼反胃,胃不好,胃癌,醫生一看,要吃早飯。


    臉色發黃肋骨疼痛,肝髒不好,肝癌肝硬化,醫生一看,別熬夜就行……


    有時候人們在慶幸醫學發達的同時,也要小心這信息傳播過於泛濫導致人都疑神疑鬼的。


    許安陽心想,幸好老爺子不會用手機,這要是會用手機上百度,那估計要在醫院包個病房下來常駐了。


    沈曉霞作為負責任的長女,還是和醫生充分的交流了一下,在確定沒有大的問題後,他把情況和外公說了一下,措辭還比較委婉。


    結果外公聽出來醫生說自己是心理問題,怒道:“什麽心理問題!我自己的身體我能不知道嗎?我那個心跳加速,都喘不上氣來了知不知道啊!”


    許安陽心想,您喘不上氣,應該是自己把自己給嚇的。


    沈曉霞脾氣也上來了,道:“那你別來醫院,你自己這麽能,自己給自己看病啊,你上醫院來幹什麽?醫生的話你也不信,你左手搭右手,自己給自己把脈去。”


    能看出來,沈曉霞的脾氣就是從外公那兒遺傳過來的。


    而舅舅的那灑脫勁,肯定和外婆一樣一樣啦,女像父,子似母,還是有道理的。


    外公坐在床上大喘氣,道:“我自己看…我…這溧城的醫生啊,就是水平太差了!小地方,能有什麽像樣的醫生啊?他們懂什麽啊!”


    許安陽見狀,知道機會來了,搭茬道:“外公,要不我帶您去南京的醫院瞧瞧?大城市的醫院,水平肯定比溧城的要高不少。”


    聽許安陽這麽一說,外公臉上立刻笑開花了,道:“對對對,陽陽說的對,南京的醫生水平高,肯定比溧城強,就去南京看!找好的醫生給我看,我這麽大年紀了,身體肯定多多少少有點問題的,怎麽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


    老爺子來了勁,嚷嚷著要去南京的醫院看病。


    沈曉霞把許安陽拉到一旁,道:“你看你亂插嘴,外公來勁了吧?根本沒毛病,去南京看什麽看?浪費錢浪費時間的。”


    許安陽道:“醫生不是說他又心病麽,所以去南京看的不是心髒,看的是心理。讓他大醫院看一次,確定沒事了,他也就放心了,心病自然就解了,您說是不是?”


    沈曉霞這麽一聽,兒子說的有點道理啊。


    可是這大過年的,醫院雖然不關門吧,值班的醫生也不多,過去看病還是挺麻煩的。


    許安陽道:“沒事,我今天晚上就帶外公去南京,明兒一大早帶外公去江寧醫院,我和我爸一起。看了沒問題了,爸再帶著外公回來。”


    沈曉霞一聽不對勁,道:“怎麽,你去了南京就不回來了?”


    “不是,我明天中午的飛機,要去一趟哈爾濱,拜訪一個朋友。”


    沈曉霞露出詫異的目光,道:“你小子能耐了啊,大過年的往東北跑,還要去拜訪一個朋友?什麽朋友?男的女的啊?什麽關係啊?”


    麵對老媽審訊式的提問,許安陽道:“您別多想,是我一同事,和我一起創業的元老之一。她家挺困難的,她爸癱瘓在床好多年了,家庭條件不太好,所以我過年去她家拜訪一下看看。我是老板嘛,要關心一下員工的對不對。”


    昨天一大早關淩就發短信過來,向許安陽祝賀新年的同時,說家裏已經準備好迎接他的到來了。


    許安陽心想,這有啥可準備的,敲鑼打鼓大花轎抬麽,又不是新姑爺。


    不過既然決定了要去看,機票也買了,肯定不能讓關淩失望啊。


    再說了,車後備箱裏還放著不少年貨呢。


    “那你外公看病怎麽辦,去哪家醫院啊?現在去哪個醫院不用排隊,就算是過年也不耽誤人生病你說是不是。天氣一冷的,生病的老年人更多,排隊排到什麽時候。”


    沈曉霞的擔心不無道理,疾病無情,可不管你是不是大過年的。


    許安陽遇到過好幾次大年三十或者大年初一,小區裏傳來嗚哩哇啦吹嗩呐的聲音,是哪家老人過世了辦喪事呢。


    本來喜慶的日子變成了喪葬日,生命的來去就是如此無情的。


    “這您不用擔心,我在江寧醫院認識一個醫生,神經科的。昨天我發短信給他拜年,他說自己在值班呢。到時候和我打個電話給他,讓他單獨給外公會個診,了解一下情況,好讓外公放心,您說行不行?”


    許安陽說的那個醫生就是羅勇,馮程玨的心上人。


    自從上次許安陽借機會和羅勇吃過飯後,平日裏許安陽偶爾也會和羅醫生聯絡聯絡。


    人情關係嘛就是這樣,刷刷存在感總是好的,這樣你需要找人幫忙時才不會顯得突兀。


    不然加了聯係方式從來不聯係,等用得著別人了再找,就顯得很難看。


    對方脾氣好,事不大可能給你辦了,脾氣不好的,或者是借錢什麽事,對方不直接罵你算他素質高。


    聽兒子這麽說,沈曉霞覺得可行,隨即真的覺得自己兒子出息了,會辦事會做人了。


    “行,那下午你就和你爸一起帶著外公去一趟南京吧。看來我兒子是真的長大了,能做事了。唉,以後估計我能少操不少心啊~”


    “嘿嘿,我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沈曉霞操心的時候還沒到呢,等許安陽到時候要挑一個媳婦結婚,她估計能把心都操碎了。


    到底選哪個好呢?


    之後,把事和許平誌還有外公說了,許平誌的反應和沈曉霞一樣,有些驚訝,然後覺得兒子是真的長大了。


    就是好像長得快了點,急了點,這才20歲呢。


    而外公顯然很高興,對於能去南京看病表示相當滿意,不停的拍許安陽的肩膀,說“還是外孫好,還是外孫好啊!”


    許安陽的舅舅有一兒一女,女兒是和前妻生的,離婚後就跟著前妻生活。


    兒子是舅舅和情人生的,私生子,年紀還比較小,外公倒是很喜歡這個孫子。


    不過許安陽知道,這孫子以後可是個麻煩精,不必他老爹更省心。


    下午,外公就辦了出院手續,許安陽回家後收拾整理了一下,就帶著許平誌和外公出發去南京了。


    出發之前,許安陽將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和羅勇醫生通過電話,講了外公的情況,說好了明天初三一早給他做個會診。


    然後,許安陽又打電話在江寧醫院附近的酒店訂了一間家庭房,晚上好住在那兒。


    上午看完病以後,許安陽就開車去機場,帶著年貨上飛機,許平誌再開車回溧城。


    計劃相當完美,許安陽將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既幫著家裏人把事辦了,自己的事也沒耽誤。


    路上許平誌問了一下情況,這個那個有沒有準備好,醫生聯沒聯係,時間夠不夠。


    許安陽對答如流,把一切都算的好好的。


    許平誌坐在副駕駛上,推了推眼鏡,道:“兒子,我記得你以前上學時候,是個馬大哈啊。怎麽現在做事情這麽有條有理,還做好這麽充分的準備,華工這個學校這麽神奇的嗎?”


    許安陽心想,這不是華工的功勞,而是社會的功勞。


    社會才是真正的大學。


    “沒有沒有,我這是繼承了您的優點啊,隻不過以前沒有被發掘出來而已。現在慢慢顯露出來了,您說是不是?”


    許平誌笑了笑,這小子還會拍馬屁了。


    身為數學老師的許平誌的確是個很有條理的人。


    不過他的條理主要體現在思維和做題上,生活中做事就不一定了。


    很快到了南京,辦理了入住,外公顯得頗為興奮。


    外公年輕的時候去過中國很多地方,大江南北到處闖蕩過。


    年紀大了才蝸居在了家中,這次哪怕到南京來看病,他都覺得很高興。


    晚上,許安陽和許平誌帶著外公到江寧的夜市逛了逛,什麽都沒買,就是看看熱鬧。


    回到賓館以後外公相當開心,說起了自己年輕時在全國各地跑的事跡,說他在內蒙古草原騎馬,從呼和浩特一路騎到包頭,差點凍死的經曆。


    許安陽看著外公意氣風發的樣子,心想如果經常帶他出來跑跑,或許他也不會有心病吧。


    又或許,希望子女能多陪一陪他,才是他真正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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