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孤壘荒涼,危亭曠望,靜臨煙渚。


    對雌霓掛雨,雄風拂檻,微收煩暑。


    漸覺一葉驚秋,殘蟬噪晚,素商時序。


    覽景想前歡,指神京、非霧非煙深處。


    向此成追感,新愁易積,故人難聚。


    憑高盡日凝佇,贏得消魂無語。


    極目霽靄霏,暝鴉零亂,蕭索江城暮。


    南樓畫角,又送殘陽去。


    【簡析】:


    《竹馬子》是柳永的自度曲。從意境上講,這首詞屬柳永的雅詞,其中不隻抒發了個人的離愁別恨,而且也是對封建文人命運的憑吊,整體情緒沉鬱深遠。


    這首詞是詞人漫遊江南時抒寫離情別緒之作,所表現的景象雄渾蒼涼。詞人將古壘殘壁與酷暑新涼交替之際的特異景象聯係起來,抒寫了壯士悲秋的感慨。“雌霓”是虹的一種,色澤偏暗。“雄風”是清涼勁健之風。這兩個詞語雅致而考究,表現了夏秋之交雨後的特有現象。在孤壘危亭之上,江邊煙渚之側,更加能夠感到時序變換。孤壘、煙渚、雌霓、雄風,這一組意象構成了雄渾蒼涼的藝術意境,詞意的發展以“漸覺”兩字略作一頓,以“一葉驚秋,殘蟬噪晚”進一步點明時序。“素商”即秋令。在這裏,詞人的悲秋情緒逐漸向傷離意緒發展,於是他又“覽景想前歡”了。從“前歡”一語來推測,詞中所懷念當是帝都汴京和作者過從甚密的一位歌妓。可是往事已如過眼煙雲,帝都汴京遙遠難以重到。


    上闋的結句已開始從寫景向抒情過渡,下闋便緊接而寫“想前歡”的心情。柳永不像在其他詞裏將“想前歡”寫得具體形象,而是僅寫出目前思念時的痛苦情緒。“新愁易積,故人難聚”,很具情感表達的深度。離別之後,舊情難忘,因離別更添加新愁;又因難聚難忘,新愁愈加容易堆積,以致使人無法排遣。“易”和“難”既是對比關係又是因果關係,這對比與因果就是所謂“成追感”的內容。“盡日凝佇”、“消魂無語”形象地表現了無法排遣離愁的精神狀態,也充分流露出對故人的誠摯而深刻的思念,並把這種情緒發揮到極致。最後作者巧妙地以黃昏的霽靄、歸鴉、角聲、殘陽的蕭索景象來襯托和強化悲苦的離情別緒。特別是結尾“南樓畫角,又送殘陽去”兩句,意味極為深長,把一已羈旅苦愁拓展為人世興衰的浩歎。


    這首詞虛實相生,在情與景的處理上表現出極高的藝術造詣。上片首九句寫景,屬實寫;後三句寫情屬虛寫。虛實相生,善於抓住時序變化,描繪了特定環境中的景色,奠定了全詞的抒情基調。下片則相反,前五句抒情,屬虛寫;後五句寫景,屬實寫,以景結情,情景交融。這種交錯的布局,不僅使整體結構富於變化,而且如實地反映了作者思想感情在特定環境中活動變化的過程。全詞意脈相承,嚴謹含調,是一首優秀的長調慢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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