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兒,將雙肩上的塵土輕輕拍去,奴塵轉回身,重新麵向奴眾。


    然而,當他看到奴隸們一個個瞠目結舌,羨慕驚訝的神情之時。


    臉上不由的浮現出一抹得意之色。


    心頭暗言,:“我還挺喜歡看這群鄉巴佬,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呢……”


    想罷,清了清嗓音高聲問到,:“怎麽樣?還有何話說?如果沒人能舉起來的話,可就怪不得本人沒給機會了吧!”


    話音剛落,黑瘦奴隸咬牙瞪目。緊握雙拳,一步闖到前麵,大吼道,:“休得欺負奴窟無人!我來舉!!”


    麵對這狂傲黑奴。


    站著的奴塵像獵鷹一樣,冷漠地盯著他。


    坐著的奴佑,則像猛虎一般,森然的凝視之。


    黑瘦奴隸俯視著地麵上那兩尊千斤石鎖,呼吸略顯急促。


    今日,他有點孤注一擲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為了今天,黑奴準備了好幾年。


    做彈弓,獵殺麻雀,吃鳥肉,連羽毛都嚼碎了咽下去。


    於山間捉毒蛇,生吞蛇膽,喝蛇血……


    ……吃過的苦,數之不盡。


    這一切,為了什麽?


    不就是為了能熬練出健碩的體魄,為了今天嘛!


    ……


    實際上,黑奴去年就有了十足的把握可以通過選拔,抱著全部的希望去參與。


    但是很可惜,運氣不好。


    在輪到他之前,太陽下山了。


    沒想到,今年又是這樣!


    黑奴不甘心。


    他不想再等上一年。


    明年是怎樣的狀況,誰都無法預料。


    所以他想要抓住這個機會,就算知道,這個“機會”是奴兵故意戲弄和刁難的遊戲,但依然想要抓住,即便是拚上性命!


    後邊的奴十三默默地注視著黑奴的背影出神,若有所思。


    奴窟的奴隸們一直都是以舉起一千斤為目標而修煉的,現在突然漲到兩千斤,任誰也沒有把握可以舉起來。


    這個黑瘦奴隸可以做到麽?


    奴十三也無法判斷。也隻能從內心底希望他,不是在逞強……


    黑瘦奴隸努力的平複著氣息,調整好呼吸。這一刻沒人會催促他,他可以慢慢兒來。


    將雙腳打開,與肩同寬。


    黑奴彎下腰去,兩隻手各自握住一尊石鎖的把柄。


    雙膝微屈,深吸一口氣,把這口氣摒住。


    然後腿膝、腰脊和雙臂瞬間發力!


    但聽“刺啦!”一聲輕響。


    黑奴上身那原本便破舊不堪的衣衫,被其肩背處鼓脹起的肌肉崩碎開來。


    他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兩尊千斤石鎖,頓時應聲離地!


    憑借這股子瞬間的爆發力所形成的巨大慣性,黑奴將一對石鎖拋過頭頂!


    他舉起來了。


    ……


    然而,看到這一幕後,奴塵和奴佑的臉上,卻相繼露出了冷笑。


    奴十三,則蹙起了眉頭。


    雖然黑奴此時此刻依靠著巨大的爆發力慣性,將一雙石鎖舉過了頭頂,但由於其身體太過瘦弱,顯然支撐不住這兩千斤的重壓!


    果然!


    其雙臂瞬間撐力失衡,脊柱向左傾斜!


    隨即就聽到“哢噠”一聲骨骼碰撞的聲音。


    黑奴淒慘大叫,石鎖脫手,轟然墜地。


    再看他時,早已經重重地撲倒在塵埃裏。


    用手捂住腰脊蜷縮成一團,痛苦地呻吟,疼的打滾兒。


    黑奴的腰,斷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奴塵捂著眼睛,桀桀大笑。


    奴佑坐在椅子上,拍桌狂笑。


    “不自量力的東西,把自個兒的腰給弄折了……真的要笑死老子了!!”


    “這可是今天看到的最精彩的表演了,嗬嗬嗬……”


    ……


    屈辱!不甘!痛苦!!……


    此時黑奴的心頭,五味雜陳。


    他的腰,疼入骨髓。


    疼的讓雙耳都聽不到聲音,聽不到奴塵和奴佑幸災樂禍的笑罵聲。


    但依舊可以通過逐漸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看清他們的嘴臉。


    我要死了麽?……就這樣結束了麽?……好不甘心啊!……


    ……就這樣死了也好,死了就不再這麽辛苦了!


    黑奴絕望的閉上雙眼。


    奴佑冷笑著從座椅上站起來,繞過桌子,走至倒在地上的黑奴跟前。


    他俯視黑奴,笑道,:“你現在的樣子,真像條死狗呢。”


    說著,其目中殺機一閃,便要抬起腳踏向黑奴的腦袋。


    “大人。”


    ……


    “嗯?!”


    這是奴佑殺人的衝動第二次被人打斷。


    打斷他的,依舊是那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奴佑停住動作,向聲音來源看去。


    沒錯。


    出口阻止的,依然是奴十三。


    “又是你!……這次你又特麽有何話說?!”


    奴十三沙啞一笑,:“這小子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在頂撞兩位大人。如果就這樣一腳踩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奴佑聞言,眼神放光,笑了。


    “那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他的腰骨已經斷了,此時痛不欲生,活不了多久的。大人如果現在就將其一腳踩死,相當於令其解脫。倒不如,放過他,讓他受盡折磨而死,豈不妙哉?”


    “哈哈哈哈!……”奴佑大笑,:“沒想到你小子比我還狠!”


    看了一眼掙紮在地,痛苦咬牙,嘴唇出血的黑奴,又抬頭望向奴十三,笑道,:“雖然我知道,你這麽說的目的是為了救他一命。但是能夠讓這家夥受盡折磨而死,也的確是個好點子。”


    奴十三聞言向其微微垂首施禮,:“多謝大人。”


    言罷,他走近倒地的黑奴,蹲下身子,將他攙扶起來,向不遠處的一座石影裏走去。


    奴佑遙望著這一幕,冷笑不斷。


    在他看來,此舉隻不過是弱者之間的相互取暖而已,無聊透頂!


    然而,一旁的奴塵,凝視著奴十三的背影,卻若有所思。


    這個年輕人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那青年的眼神,實在是冷靜的可怕。其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是遠遠超乎這個年紀的沉穩和聰慧!


    “不簡單啊!……”


    但隨即他又暗自發笑,:“不簡單又如何呢?今天恐怕也就到此為止了!他仍然逃不過當奴隸的命運。”


    想罷了,奴塵便和奴佑轉身去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


    此刻,奴十三攙扶著黑奴一點一點兒的向石影走去。


    黑奴被攙扶著,正強忍著疼行走路。


    突然,聽到旁邊的奴十三低聲開口說了話


    “你忍著點疼。”


    還沒反應過來。


    黑奴就驚覺得自己的腰間被一隻手用力的一按!


    “呃!!……”


    隻聽哢哢哢!幾聲脆響,疼痛感瞬間鑽心而來!


    強忍著,沒有大叫出聲去。


    但神奇的是事情發生了。


    劇痛開始減輕了!


    原來,奴十三方才用力一按,卻是將其錯位的骨骼重新移回了正位。


    恰在此時,他們來到了石影裏。


    將黑奴攙扶坐下,使他倚靠著石壁休息。


    坐下來的黑奴感激地望著奴十三,輕聲說了句,:“謝謝你。”


    奴十三沒有回應他,而是站起來,轉身向此刻正準備將石鎖抬上馬車的奴塵和奴佑一行人,看去。


    隨後沙啞開口道:“請兩位大人,再多逗留幾刻鍾!”


    奴佑轉回頭,看向奴十三,不耐煩地蹙眉,言道,:“你又怎麽啦?!”


    奴塵也轉身看向他,但沒說話兒。


    奴十三淡淡地開口,詢問到,:“隻要能舉起兩千斤石鎖,就能成為奴兵。不知這個規定還做不做數?”


    奴佑啐了一口唾沫,高聲道,:“老子一口唾沫,就是一個釘兒!你說做不做數?!”


    奴塵點了點頭,也附和:“在今天的太陽完全下山之前,這個規定就一直有效!……怎麽?你也要試試麽?”


    “是的!”


    奴十三臉色雖然平靜,但隱藏在幹枯頭發下的那雙野狐之目裏,卻仿佛有一團火熱在漸漸燃燒。


    “我也要試一試!”


    奴佑玩味一笑,:“好哇,我倒不介意再看一次,折腰的好戲!”


    “你隨時都可以開始。”奴塵望著那個青年,淡淡地點了點頭,


    從旁邊的石匣子裏,撿起一把用來開鑿礦石的鐵錘,卸掉錘頭,隻留下八尺長短的銅把子在手。


    奴十三握著銅把柄,向地麵上的石鎖走去。


    石影中,腰痛稍微好一點的黑奴,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時之間猜度不透這個人接下來究竟要怎麽做。


    走近石鎖,奴十三彎腰將銅柄的兩端插進石鎖把手上的縫隙裏。


    然後,他右手攥住了銅柄中間。


    這一幕讓奴佑和奴塵均都目光一凝,忍不住仔細看去。


    ……


    但見奴十三單手握銅柄,使了一招“鐵秤杆子挑日月”。


    呼的一聲風響,兩座石鎖被他同時拔地而起,隻用單臂,便擎過了頭頂!


    身形卻挺拔如青鬆,穩若磐石。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奴佑和奴塵均都難以置信。


    要知道奴塵之所以能做到雙肩擔雙鎖,是因為他是奴兵,修煉過“鐵骨硬氣功”的戰技!


    可是奴十三,卻是完完全全地依賴純肉身力量,單臂將兩千斤舉了起來!


    ……


    雖然奴塵和奴佑兩人不願意去相信。


    但是奴十三的的確確是做到了!


    隨後眾人的心頭又冒出另外一個疑問。


    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其實,這多虧了奴十三在兩個月來,吃狼肉補充的能量,讓自身的狀態,一直維持在了最佳!


    如此,才有了這拚命一搏的資格。


    另外,他得到了之前黑奴的教訓,使用雙臂挺舉會有力量失衡的危險。


    所以就用了銅杆做為輔助,用單臂抓舉中間位置。兩顆重量相等的石鎖,維持了完美的平衡,成功避免了被扭斷腰骨的風險。


    ……


    “砰!”


    把石鎖丟落地麵。


    奴十三麵色平靜的看向奴塵和奴佑。


    “大人覺得,我有資格通過選拔了麽?”


    奴佑沒有回複他,而是輕哼了一下,大聲吩咐道,:“把石鎖抬上車,準備走路了!”


    言罷,躍馬上車。


    車下,奴塵的目光閃爍。


    不久後,他從懷裏掏出黑色的卷軸,和毛筆。


    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十三踏前一步,淡淡地回答道,:“小的,奴十三!”


    “奴……十……三!……”一邊兒念叨,一邊兒在卷軸上寫下來。


    寫罷之後,將卷軸重新揣回懷裏,看向他,“時間不早了,幫忙收拾收拾,跟著走吧。”言罷,翻身躍上馬車。


    ……


    在四周奴隸們羨慕的眼神裏,奴十三跟包括奴堅在內的那六個通過了選拔的奴隸,將石鎖等雜物搬上馬車。


    收拾妥當後,兩個馬車便不疾不徐地行駛出去。


    七個新奴兵,則在馬車後頭依次徒步跟上去。


    奴十三,走在了最後。


    ……


    沒有告別,沒有傷感。七個人,便要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奴窟了。


    倚靠在石影裏的黑奴,望著那些背影出神。


    原本他也可以成為其中一個的……


    恰在此時。


    走在最後的奴十三行不數步,卻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他轉回身看向黑奴。


    “白牛山下以西四十裏有條小溪。在上遊處有一堆白色鵝卵石,你挖開它吧。”


    言罷回身,默默地跟上隊伍,向夕陽裏走去。


    黑奴雖然一時不知其何意,但心頭明白對方想幫助自己。


    一個黑皮膚的漢子,此刻卻頓時哽咽流淚。


    他抬頭,對著那道即將離去的身影,大聲吼道,:“奴十三!!……替我們活出個樣兒來!!!”


    行走間的奴十三,心頭突然泛起漣漪。


    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年少的他並不太明白,這種感覺,其實是英雄相惜。


    ……


    那條溪流裏還有一些剩餘的狼肉、狼骨,還有一張狼皮。


    不過自己已經用不到了,所以他決定留給黑奴,雖然不知道那些東西對於受傷的黑奴,還有沒有用。


    不過,也隻能做到這樣了。


    如血的殘陽裏,奴十三抬起一條手臂,向黑奴,微微擺了擺。


    輕聲自言,:“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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