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二公子怎麽又認出我來了?”紅衣女子笑吟吟地問,還輕飄飄丟了一個媚眼。


    “因為這天底下,沒有第二個人,能像風姑娘這般令人心動。”葉遊風老老實實地回答,而且他看起來的確很老實。


    風憐雨師承瑤光夫人。


    前一代的武林第一美人。


    據說隻要她願意,這天底下就沒有一個人不會拜倒在她的裙下,隻要她笑一下,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奉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瑤光夫人喜穿石榴裙。


    她隻收了風憐雨這一個弟子。


    “葉二公子總還是這般嘴甜。”風憐雨笑吟吟的,燈光下的她媚眼如絲。


    “當然了,”葉二公子也笑了,“這個世上,多半也不會有風姑娘做飯這麽難吃的人了。”


    紅衣女子的目光登時哀怨起來,吐氣如蘭,“這世上能讓我願意為他做飯的人物,也隻得葉二公子一個罷了。”


    下一刻,鐵刀出鞘,與柳葉彎刀撞到了一起,然後風憐雨的身形就如燕子一般……重重地撞到牆上,因為衝擊的緣故發髻散亂了一些,垂在臉頰兩側,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她飛出去的姿勢還挺美,葉遊風心裏道,莫不是經常飛出去。


    又暗道這女子果真是個妖孽,不愧是瑤光夫人教出來的,當初武林盟主大人把自己唯一的女兒送去瑤光夫人那裏,許多人都不明白什麽意思,後來魔宮被破,江湖人都稱讚風淩雲深明大義,又覺得風憐雨是個俠女。


    後來風憐雨把魔教教主放走,又被人罵與魔教之人苟且,是個妖女。


    自始至終,沒人聽這個女子說一句話。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風憐雨試圖用手中的柳葉兒刀偷襲他,不妨葉遊風早已經覺察,以刀對刀,葉遊風的武功高上風憐雨許多,她自然討不了好。


    她練了喬九齡贈與的回風拂柳刀法,運勁雖巧,可到底還生疏,終究不是殺傷力大的武功,內力又不如葉遊風,後者有心提防,自然不會是對手。


    葉遊風一步一步上前,把刀架在了風憐雨脖子上,“《天地決》在哪裏?”


    《天地決》是風憐雨拿的,他早上看到的那張字條上,就是如此說的,她自己親口承認,葉遊風不得不信。他生氣,卻不是因為風憐雨偷盜《天地決》,也不是因為因為自己被潑了汙水,隻因得風憐雨騙他。


    年紀輕輕卻已經有萬種風情的女子背抵著肮髒的牆壁,雪白的脖頸上還架著一把鋥亮的鐵刀,可是她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葉二公子總歸是憐香惜玉的主兒。”


    雪白如削蔥根的手指把鐵刀一點一點拂來,“就是殺了我,你也得不到《天地決》。”


    葉遊風突然又蛋疼了,這個女人是個油鹽不進的,最近江湖上好像出了不少事,瀧水姚家不知名的寶貝被盜,接著又是禦劍城的《天地決》得而複失,一樁接著一樁,好像有什麽了不得的陰謀,在暗中醞釀。


    還有那天晚上的兩個人,究竟是風憐雨的同夥,還是另外一波的?


    他不想被卷進去,可是已經身處其中。


    “風姑娘的虛情假意,葉某領教了。”葉遊風收了鐵刀,就轉身往外走,“當初欠你一命,答應送你回淩雲山莊,現在我替你背了這黑鍋,算是兩清,從此你我再無關係。”


    這個女人是個有故事的,身上還有著神秘感,偏偏還生了一張禍水的臉,對男人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既然是會致命的,那麽葉遊風便不想碰。


    “葉遊風,”後麵突然傳來一聲幽幽地歎息,女子沒有稱呼他為“葉二公子”,“當日我的確是有心找替罪羊,便挑中了你,不過這一路上相處下來,卻發現葉二公子是個極好的人。”


    她一字一句,說得真情實意,“既然我累得你被冤枉偷盜了《天地決》,那就賠你一本不輸於它的武功秘籍。”


    一本破舊的書被丟到同樣破爛不堪的方桌上,激起一陣灰塵,那桌一陣顫栗,幾乎要當場散架。


    “無妄道人的親筆。”


    葉遊風不想回頭,他怕自己回頭後,就會萬劫不複,可是他還是回了頭,看著桌子上的泛著黃的書籍。


    不是《虛妄神功》,是那本《風雨如書》。


    那個男人一生風雨,當真是如書,可是這樣一本不過是記述無妄道人生平的書,憑什麽和《天地決》相比?


    “是不是覺得它怎麽能和《天地決》相比?”女子捋了一下耳邊的頭發,臉上的笑容和狐狸一般愉快,“這可不是普通的《風雨如書》。”


    總歸還是,難道還能有什麽不同嗎?不是普通的人物傳記,就是厲害的武功秘籍了?


    “這是我在喬家找到的《風雨如書》,”風憐雨笑吟吟地,“我去拿《天地決》,卻發現兩本書居然是放在一起的,如果沒有同等的地位,憑什麽在一起?然後我發現,這本書是無妄道人親筆所寫。”


    外麵流行的那許多版本,大多都是摹本,當初無妄道人隱居在禦劍城,後來不知所蹤,他親筆所書的那本流落在外,得了這許多摹本,後來原著被喬家收回,世人要看就隻能看這摹本而已,不過摹本終究隻是摹本。


    葉遊風心裏一動,聽著這風憐雨的意思,這本原著,應該是有著某種玄妙所在,如果當真如此,那倒是也不虧。


    他走過去,拿起了這本書。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相信這個女人。


    一路走來,這個女人狡猾無比,累得他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便是剛才,還試圖對她出手,這樣的一個女人,憑什麽值得他相信?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或許是有一定的道理,不可否認,和風憐雨相處,是一件很輕鬆的事,至少她不像沐竹那樣,過於優雅,反而失了活潑,而且她很有趣。一個有趣的女人,是很容易得到男人的好感的。


    他不想承認,那時候在地窖裏。他受了傷,沒有力氣,一個人躺在黑暗的地上,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


    然後風憐雨就進來了。


    逆光的人,恍若仙子入凡塵,葉遊風知道自己對風憐雨有些好感,所以才會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利用。


    葉遊風拿了書,就意味著,他同意風憐雨的說法,從此二人,一筆勾銷。


    再無牽扯。


    這是個好主意。


    “天色已晚,你就在這裏住一晚吧。”風憐雨道,“明天再上路。”


    葉遊風上了樓,這就是默許了。樓上有許多房間,基本上都髒汙無比,不知道多久沒打理過了,隻有一個房間,卻放著嶄新的被褥。


    看樣子在這裏開店不是很容易,原本打著酒樓的旗號,卻也做些住宿的生意,那就說是客棧又何妨?卻非要說是酒樓。


    就是不知道這裏的主人去了哪裏,看這裏很久沒打掃過了,是廢棄的地方?說不定一家幾口的性命都死在了風憐雨的手上,想到之前邛山的時候,那個地窖,他曾經問過主人是不是她殺的,風憐雨也不曾反駁。


    瑤光夫人就不是什麽武林正派,風憐雨又曾經和魔宮的魔頭相處過很長時間,誰也吃不透她的脾氣。


    還有熱水,甚至有用來洗發的香露,像是個女孩子住的地方,葉遊風不禁莞爾,他這些天來,忙於奔波,頭發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了,衣服也穿的是尋常武夫的粗布褂子,這算不算是……一種嫌棄?


    還有兩件精致的中衣,針腳細膩,像是女子親手所製,葉遊風撫摸著那針腳,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思考了良久,終究還是把那衣服放下,仍舊穿著原來的中衣。


    然後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他先是夢到小時候在姚家,他迷路了又不好意思問路,急得團團轉,這個時候,那個如雪蓮般素雅的少女出現在他的麵前,也像是仙子一般,不動聲色地遮掩了他路癡的事實,領著他出去。


    夢到後來的時候,少女長大成為美麗的女子,卻把他推開,說再也不想看到他。


    他急了,渾身都發起熱來,沒有力氣,恍恍惚惚間,一雙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他的心突然就又安定下來。


    耳邊響起師傅的話:“遊風,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會挑中你?你哥太過剛直,你弟又太過圓滑,隻有你的性格是最好的,但還沒有經過打磨,最好能到江湖上曆練一番。”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風憐雨就已經坐在他的床頭,葉遊風駭了一跳,什麽時候他的警惕性變得這麽低了?


    女子仍舊穿著大紅色的衣裙,似乎一夜未睡,見到他醒來,一臉似笑非笑:“昨晚夢見夢中情人了?”


    葉遊風不搭話,兩人就要形同陌路了,何必再如朋友說話?風憐雨也不再問,拿了件青色的長衫給他換上,倒像是個小媳婦似的。葉遊風是慣得服侍的,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穿戴好了之後便要離開。


    “給你準備了一匹馬,你,一路保重。”風憐雨低聲道,她說話向來張揚,極少如此,葉遊風突然有些不忍,到底還是沒回頭。


    女子站在酒樓的門口,看著牽馬而去的葉遊風,就像是送丈夫出遠門的閨怨女子,此刻正是清晨,天邊染了緋色的紅霞,映得她整個人翩然出塵。


    袖口裏劃出一把匕首,風憐雨笑了一下,帶著淒豔的美麗,狠狠紮進自己的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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