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遊風背著風憐雨一陣狂奔,雖然知道眼下暫時安全,但是不能預知姚沐山和姚沐峰是否會就此放棄,所以葉遊風也沒有放鬆警惕。


    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者隻是一炷香的時間,葉遊風遠遠看到一個村落,鬆了一口氣。此刻他的內力也已經消耗殆盡,全靠提著一口真氣,這一下吐出來,葉遊風登時昏迷過去。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是一片黑暗,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似乎隻有他一個人。葉遊風心裏一顫,掙紮著慢慢坐起身子來。


    他努力適應周圍的光線,這是一個潮濕的地方,沒有人,隻有一堆積著厚厚灰塵的雜物。葉遊風試圖扶著牆壁站起來,但是不管怎麽嚐試都是失敗。


    該死!內力消耗一空,他現在還不如手無寸鐵的普通人,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想到那個女人,葉遊風苦笑一聲,該不會是丟下他一個人跑了吧?


    雖然早就知道那女人的目的是利用他——她一個人打不過姚家二子,也知道這麽一個危險的女人,還是遠離比較好。所以在環顧一周,確認那女人真的不在後,葉遊風長出一口氣,卻又有些茫然若失的感覺。


    頹然地繼續在地上躺著,同時努力恢複內力,和姚家二子那一戰消耗太多,逃命途中又直接燃燒氣力,恐怕無法恢複到巔峰時期了。整個地窖一片漆黑,一點兒光都沒有,葉遊風就在這裏躺著,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呼吸聲都已經微不可聞了。


    突然,地窖的門被打開了!


    強烈的光打進來,照射在葉遊風的臉上,他有一瞬間睜不開眼睛。有個女子立在耀眼的白光裏,恍若仙子入凡塵。


    是風憐雨。


    “你還沒走?”葉遊風抬頭看著黑乎乎的地窖頂,漫不經心地道。


    “當然不能走了,丟下葉二公子,誰來保護我呢?”風憐雨笑吟吟地道。“外麵下雨了,看來我們要在這多待上一天了。”


    他盯著她的眼睛,過了許久,才慢慢問道:“他們沒有追來?”


    “沒有。”風憐雨老老實實回答,“護送我回淩雲山莊,是當初說好了的,你可不能反悔。”她蹲下來,往葉遊風口中塞了一粒藥丸,頓時一股暖流從腹部流向丹田位置。


    葉遊風挑了挑眉毛,這女人,身上的寶貝還挺多的。


    身上的力氣恢複了大半,葉遊風躍出去,尋了些枯枝殘葉回來,就地生了些火,地窖裏便暖和了許多。風憐雨掏出幹糧:“剛才去集市買了些,葉二公子將就著吃一點。”


    後者接過幹糧,問道:“這裏是哪裏?”


    “一個地窖。”風憐雨眯著眼睛。


    葉遊風翻了一個白眼,他當然知道這裏是地窖。


    “我也奇怪邛山這種地方怎麽會有一個深宅大院。”風憐雨美目流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自己也差點著了她的媚術,這會兒居然覺得她比起第一次見麵,更加貌美。“大概是哪戶人家,去了京城做大官,這裏便不要了也說不定。”


    “有這麽巧?”葉遊風的目光頓時變成懷疑,“好像這是一個天賜的地方讓我們藏身。”從這地窖看來,這裏不像是久無人居住的地方。


    “就是這麽巧。”風憐雨又是歎了一口氣,“江湖上的巧合事就是這麽多,就算是我們現在藏身的這個地方,如果它的主人沒有消失,說不定就會有別的農舍裏的主人消失。畢竟我們是需要一個住的地方的。”


    “正好你現在受了傷,內力又有損失,我們需要一個藏身之處。正好這個宅子裏的主人消失不見了,我們便可以堂而皇之的住進來。這是上天的恩賜,你說是也不是?”風憐雨笑嗬嗬地道。


    葉遊風便不再搭話,隻顧著撥弄和風憐雨中央的小火。風憐雨轉身出去,回來時手中拎了一壇子酒:“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種天氣,喝酒是再合適不過了,而且,這酒是好酒。”


    “酒,是要陪知己喝的。”葉遊風笑嘻嘻地道,似乎剛才那一番不見真槍真劍的爭執是不存在的,可是這言下之意卻又表明了他的意思:你我不是同一路人。


    “嘿嘿。”風憐雨笑了兩聲,似乎並不如何在意,“堂堂葉二公子,自然不會是和我這樣的女子是同一路人。”


    “可以不這麽稱呼我嗎?”葉遊風心下是有些不快的,葉二公子、葉二公子,從小到大,所有人都這麽叫他,可有人理解過他的心意?他隻是葉遊風,不想做一個借著葉家聲勢狐假虎威的葉二公子。


    “好。我就叫你葉遊風。”風憐雨卻是很爽快地答應了。這個時候的她看起來豪氣幹雲,倒是和一開始所見的那個嬌媚無雙的女子有些不同。


    “那我便可以陪你和這壇子酒了。”葉遊風微笑著道。


    黑暗潮濕的地底,紅泥小火爐暖暖地升騰著,熱著一壺琥珀色的酒,酒香四溢,十分誘人。


    兩人就這樣坐在地窖下的泥土上,開始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你一杯,我一杯,居然慢慢就喝了半壇子。


    “你酒量不錯。”葉遊風誇讚道。


    “你也不差。”風憐雨回應道。葉遊風眯起了眼睛,這女人很會體察人的心意,讓人覺得和她相處很舒服。他一放鬆,就不由自主地多喝了一點。


    何況,酒的確是好酒。


    “喂!你偷瀧水姚家的,到底是什麽東西。”葉遊風終於遏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趁著兩個人都有些醉的時候,看看能不能問出什麽。


    風憐雨眉梢一挑,卻沒有回答。


    這是碰了壁,葉遊風無奈地歎了口氣,悶聲喝了幾杯,隻好轉了一個話題:“你是武林盟主的女兒,這樣的殊榮。現在做這種事,不怕瀧水姚家追究起來,你父親也保不住你嗎?”


    這也是他一直想問的。


    風憐雨飲了第二杯,麵頰微微泛紅,“不怕。”


    “為什麽?”葉遊風緊追著問。


    “嗯?”風憐雨托腮看著他,她每次托腮都會用一種非常真誠而又無辜的眼神,仿佛是一個在要糖吃的小女孩。“你想要套我的話?”


    被發覺目的的葉遊風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要套我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想知道什麽啊?怎麽樣,我們來這個——”她伸出雙手比了比劃拳的姿勢:“隻要你贏了我,贏一次,我回答你一件事,如何?同樣的,我贏了一次,你就回答我一件事。”她笑的很狡猾。


    明知道可能有詐,葉遊風卻還是豪氣萬丈地一擺手:“當然沒問題。”


    “那好,來!”見他上當,風憐雨眼睛貓一樣地眯了起來,中氣十足地伸出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喝,“三星照啊,五魁首!你輸了——快快快,喝了酒,我提問!”


    葉遊風搖搖頭,一口氣喝幹了杯子裏的酒。


    “你為什麽不喜歡別人叫你葉二公子?畢竟聽說你會繼承葉家。”風憐雨想了想,挑了一個不太露骨的問題。


    這個嘛,其實他也不知道,隻是本能的厭惡這個稱謂。因為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你是天府葉市的葉二公子,你是要繼承這裏的人?他的大哥葉遊天劍術精湛,他的三弟葉遊靈頭腦精明,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家主卻宣布要將這個位置傳給他。


    “我不知道。”葉遊風停頓了一下,“其實我是葉家所有子弟當中最普通的那一個,各方麵都普通,資質平庸不說,心思也不怎麽活絡。何況……”


    何況他隻想要做一個普通的遊俠兒,過著快意恩仇的生活。


    風憐雨卻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九連環啊……滿堂紅!我又贏了,再問你一個問題。”


    “說。”可能是剛才那一下,葉遊風頗有些要吐露真情的意思。


    “你師傅是誰?之前我看你對付姚家那兩個家夥的招式,好像沒見過。”天府葉氏是商家出身,產業遍布各地,後來不知怎麽就成了武林世家,還和老牌勢力瀧水姚家結成了姻親。


    天府葉氏沒有家族固有的武道秘籍,所以族中子弟往往都是去往一些宗門進修。比如葉遊風的大哥葉遊天,去的就是劍神穀,如今劍法已經出神入化。


    “這有一個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答應師傅要替他保密的。”葉遊風微笑著回答,“我自罰三杯。”


    師傅是他十二歲的時候來到府上的,那時候他剛從瀧水姚家回來兩年,還是個不受寵的孩子——他很小的時候就是在瀧水姚家生活的,師傅是賬房先生,平時不苟言笑,卻教給他一套精妙絕倫的刀法。


    於是他就成了葉二公子,師承來曆很神秘的葉二公子。


    “來來來,再劃!”


    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天葉遊風剛剛起來,走到地窖外麵,他仰起沉重的腦袋,在冷風裏搖了搖,努力回想自己昨晚到底說了什麽。他隻依稀記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被一個接一個地問了許多問題。那些問題……那些問題,似乎都是平日裏不會說出來的。


    可是昨天晚上,他看著對麵的女子,忍不住就說出了心裏話。還是被這個女子用媚術魅惑了?


    有什麽好抱怨的呢?他是地位尊崇的葉二公子,即將迎娶美嬌娘,人生已經圓滿了不是嗎?


    而他好像隻贏了一次,問的是:“那東西究竟是什麽?”


    “一枚鑰匙。”風憐雨如是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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