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謹南笑道:“既然天色那麽漂亮,我們也別浪費了!影一,今晚你不用守著我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影一連忙拒絕道:“這怎麽行?屬下怎麽能離開你?”


    商謹南搖頭說:“就這樣決定啦,你放鬆一下嘛。再說,我就在家裏,哪兒也不去,不會有危險的!”


    影一還想拒絕,商謹南卻板起臉:“說好的,你都聽我的呢?”


    影一見商謹南一臉堅決,終於退後一步:“屬下多謝王爺。”


    “去吧。”商謹南微笑地朝影一揮了揮手:“祝你有個愉快的晚上哦!”


    月涼如水。


    影一就像一隻燕子,輕巧迅速地飛躍一個又一個屋簷。


    他第一次獲得了放假的權利,擁有了一個隻屬於自己的晚上。


    他站在房簷上,一眼望去,全京城的景色盡收眼底。他內心一片茫然,他現在該去哪裏?


    他下意識從衣裳裏拿出掛在胸前的木牌,木牌上麵歪歪扭扭地雕刻著一個“張”字。木牌常年掛在胸前,現在握在手中,還能感受到木牌留有餘溫。


    他閉了閉眼,傾身倒下,整個人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繁華的街道上,一道黑影快速地掠過,最後停在一個小橋旁。


    小橋的另一頭,掛滿了燈籠,紅紅火火,倒映在水中,看上去十分好看。


    橋頭擺著一個攤檔。


    攤檔上,一個年邁的婦人正在熟練地包著餛飩。一旁的桌子上坐著幾個人,正在享用著餛飩。


    影一站在橋上,看著那年邁的婦人,他向前走了一步,但是卻卻步了。


    他今日沒有和四王爺說,影衛除了孤兒之外,還有一種人,那便是被親生父母拋棄了的孩子。


    他們打小在父母的身邊長大,但因為某些原因,被親生父母拋棄了,賣給了人販子。然後再輾轉幾番後,成為影衛。


    而他便是其中一個。


    橋頭那年邁的婦人便是拋棄他的母親。


    影一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來這裏偷偷看他的母親,他始終邁不出那一步與婦人相認,或許是因為他心底依然怨恨母親拋棄他的事吧。


    影一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影一發現,四王爺不喜歡玩捉迷藏了。他迷上了聊天,而聊天的對象總是他。


    影一也終於從一開始的沉默寡言變得大膽了一點,例如現在,他終於鼓起勇氣對四王爺說:“王爺,你怎麽不和別人聊天呢?”


    商謹南嘟起嘴吧,可憐兮兮地說道:“沒有人願意和我一起聊天啊。我天天待在王爺府好無聊啊。”


    影一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四王爺的活動範圍永遠在王爺府內,王爺府雖然挺大挺漂亮,也架不住天天在這裏閑逛啊。


    商謹南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他期待地看著影一:“影一,影一,要不你教我武功吧?我也想在天空飛來飛去,那一定很爽!”


    影一看著商謹南一臉激動,很不忍心地打擊道:“王爺,練武的最佳年齡是十歲打下,最好還保持著童子之身。”據他了解,商謹南不但年齡超過了,而且早已不是童子之身了。


    商謹南原本也沒想到自己真的能習得武功,但是聽到影一的話,心裏還是難免失落。畢竟,誰不想練就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像金庸小說裏的大俠一樣,瀟灑快意!


    影一見四王爺一副失落的樣子,心裏不忍,大膽地提議道:“王爺,要不屬下帶你到外麵走走?”


    “真的?!”商謹南一臉激動,但是他很快垂頭喪氣地說道:“可是外麵的人看到我都會笑我蠢。阿瑪他們知道我到外麵去了,會嫌棄我丟臉的。”


    “誰敢嫌棄王爺你?”影一一聽,有點生氣了。在這幾天的接觸下,除去商謹南時他主子這個身份,影一是真心把商謹南當做弟弟一樣疼惜。


    商謹南一副小可憐的模樣:“榮嬤嬤說的,她說我出去就會惹禍,阿瑪會不開心的。所以我千萬不能出去。”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曾經榮嬤嬤以這個為理由打擊了原主一番,為了讓原主不要到外麵去,免得出了什麽事麻煩她收拾爛攤子。原主知道榮嬤嬤的想法,但是為了不被揭穿自己假裝癡呆的事,所以也極其配合,平日大門不出,過得就像個待字閨中的小姐一樣。


    萬萬沒想到平生第一次到太師府上賀壽,便被商劭雍和白雪遙設計,攤上了事。


    影一知道榮嬤嬤在幾天前因病去世了,也不好和死人追究,便安慰商謹南道:“王爺,你別聽信她說的話,我帶你出去玩玩,我看誰敢在你麵前嚼耳根,我便收拾誰。”


    商謹南聽後,這才開心起來:“那還等什麽,我們走吧!”


    不遠處,綠籬看著商謹南和影一站在一塊,她心裏憂心忡忡,看著正在一旁挖土想要種花的程冰淩道:“小姐,你看看,王爺又和那個影衛在一塊了。”


    “嗯。”程冰淩一邊應道一邊把花移植到盆子裏。


    “小姐,你怎麽一點不著急啊?”綠籬急了:“王爺最近都不找你了,府上的人都說你失寵了。”


    程冰淩站起來,看了商謹南那邊一眼,對綠籬說道:“別急嘛,王爺他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嘛,你怎麽能讓他一整天圍著我轉呢。再說,我們現在去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嘛!”像和廚房裏的廚娘研究一下古代甜點是怎麽做的!


    作為一個熱愛廚藝的人來說,真的好感興趣啊!


    綠籬看到程冰淩這副優哉遊哉的樣子,真是無語了。哎喲,她可算明白什麽叫做皇上不急太監急了!


    大街上,商謹南扇著扇子,漫步在大街上,影一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


    商謹南突然停下了步伐。影一問:“王爺?”


    商謹南指了指不遠處:“我們去吃那個吧!”


    影一愣了愣,商謹南所指的放心,竟是橋頭那攤餛飩攤檔。


    “王爺……”


    “我們去吧!”商謹南一臉歡喜地走了過去。


    “是。”影一低聲應了一聲,跟著過去。


    攤檔上依然是那個年邁的婦人,婦人一看到商謹南衣著華麗,便知道這小少爺非富則貴,笑著問道:“兩位想吃點什麽?”


    “來兩碗餛飩。”商謹南笑眯眯地說道。


    影一打從進入攤檔後,整個人都是僵硬的,目光總忍不住跟著婦人的身影轉。


    商謹南把影一的不尋常看在眼裏,雖然疑惑,但卻不說出來。他隨口拿了個話題閑聊:“這裏真多人啊,餛飩聞起來也好香啊,影一,你說對不對啊?”


    “對。”影一分心答道。


    很快,婦人手捧著兩碗餛飩分別放在商謹南和影一的麵前:“來,兩位慢慢吃。”


    商謹南笑道:“老板娘,這餛飩聞起來好香啊。”


    婦人笑道:“小公子真會說話,我這餛飩啊不但香,而且還很好吃。大家吃過都想回來再來一碗。”


    商謹南笑眯眯地說道:“我現在聞了就想再吃一碗呐!你說對不對啊,影一。”


    影一身體一僵,他感受到婦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連忙點了點頭。他帶著一絲期待看著婦人,倒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婦人很快便從這沉默寡言的黑衣人身上移開視線,她被商謹南誇獎得心裏樂滋滋的:“小公子,你喜歡吃便多吃一點,你吃過還想再來的話,那我私底下多給包你兩隻。”


    說完又回去繼續幹活去了。


    影一心底有些難過,果然認不出啊。


    商謹南其實一直默默觀察影一的神態,內心越發確定這婦人和影一有著莫大的淵源。


    他拿起勺子嚐了一口餛飩,讚歎道:“哇,果然好好吃,影一,你也快嚐嚐。”


    “哦……哦。”影一回過神來,點頭應道,他拿起勺子勺起一顆圓潤的餛飩,吃進嘴裏。那餛飩的口感和肉質瞬間勾起了他曾經以為忘記的記憶——


    一個小破院子裏,婦人把肉包在餛飩皮裏,然後把餛飩扔到鍋裏,沒一會,她煮好餛飩後,拿著勺子勺起,放在嘴邊吹了吹。


    然後悄悄地彎身送到小影一的嘴邊:“來,快吃,別讓你爹發現了。”


    小影一連忙張口把餛飩吃掉,也顧不上餛飩是燙的,餛飩剛入了口,雖然燙得他快要跳起來,但是那肉質鮮美,皮薄餡足的口感讓小影一幸福得不得了。


    “娘,你煮的餛飩真好吃!”


    婦人微微地笑了起來:“喜歡便多吃一點,娘都給你包。”


    影一低著頭,時隔多年,再次吃到當年那顆餛飩的味道,一時間,內心悲喜交集。


    老婦人依然在快手包餛飩,她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包了一隻又一隻。


    商謹南和影一卻默默地吃著餛飩,大概是四王爺很喜歡這餛飩吧,向來吱吱喳喳的他,今日竟特別安靜地在享用餛飩。


    突然,一個碗出現在影一的麵前,影一吃驚地看去,隻見老婦人竟又回來了,手裏依然拿著兩碗餛飩。


    她看到影一看著她,她慌忙轉開了視線,看著商謹南微笑道:“我看你們吃餛飩吃得特別香,特地送你們每人一碗餛飩。你們吃多點,別客氣。”


    商謹南驚喜道:“真噠,謝謝你~”


    影一接過餛飩,悶聲說了聲:“謝謝。”


    老婦人竟也不離開,她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兩位臉生得很,不知道是哪裏人?”


    商謹南說:“我們都是本地人呐。隻是平時我很少出來,今天還是第一次出來呢。”


    “原來這樣啊。”老婦人笑著說道:“兩位公子看上去一表人才,不知道成親了沒?”


    商謹南答道:“我成親了,他還沒有呢。”


    “那不知道公子可有喜歡的姑娘啊?”老婦人下意識問道。


    影一猛地一抬頭,看著婦人說:“你問那麽多做什麽?”


    影一常年活在刀光劍影下,手中早已染血無數,他的目光早已不如常人,眼中常年帶著一股戾氣。


    老婦人一愣,她自知失言,連忙說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她說:“你、你們慢慢吃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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