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北京的初春,明明前兩天已經進入了暖春的狀態,下了一場雨,天氣突然驟變,冷的凍骨,讓人措手不及。


    明樺穿著一件藕粉色的雙麵羊絨大衣站在酒店門口,頻頻望著門外。今晚,老師以前的幾位學生約老師吃飯,老師把他們幾個小輩也帶來了,偏偏周靚靚還沒到。她焦急地看看時間,馬上就快七點了。


    這時候門外一輛黑色卡宴停下來,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明樺下意識地多看了一眼,那男人長得很好看,眉目俊秀。


    男人走進來,明樺將他的臉看的更清楚了,劍眉薄唇,鼻梁高挺,雙目深邃,還有一雙深深的雙眼皮。他穿著一件黑色大衣,舉手投足間都透著成熟穩重的氣質。


    她的目光定在他的臉上,眼裏含著笑意。人人都喜歡看漂亮的皮囊,畢竟賞心悅目。


    這時候男人的目光突然對上她,一時間四目相視,明樺瞬間臉燒了,當場被抓包,還好,這個男人不認識她。


    明樺若無其事地瞥開眼,她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是周靚靚打來的。周靚靚說她還有兩分鍾就到,讓她等她一下。


    等明樺掛了電話,大廳裏再無那個男人的身影。


    不一會兒,周靚靚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不好意思,堵車。”


    明樺已經沒有時間說她了,拉著她就往包廂走。


    周靚靚問道,“許師兄來嗎?”她說的是許遠景,當年外交學院的大神,研究生畢業後,就去了外交部。


    明樺神色淡淡的,“不清楚。”


    周靚靚嘿嘿一笑,“他肯定會來的。”


    明樺卻說道,“我聽吳老師說,深海集團的傅延林會來。”聽說他很厲害,q大畢業的。


    周靚靚笑而不語。


    兩人走進包廂。


    包廂有四五十平大,他們正在一旁的休閑區下棋。


    吳老師是外交學院法語老師,勤勤懇懇,沒什麽架子,一直以來頗受學生愛戴。


    周靚靚拉了拉明樺的手,“和老師下棋的那人是誰?”


    明樺瞅了一眼,看著有點眼熟。走近一看,她的大腦一陣嗡鳴。此人正是她剛剛在門口偷窺的那名男子。


    一時間,明樺羞憤地不敢對他對視。


    偏偏那男人起身,“吳叔,人都到齊了吧。下回我再陪您下。”


    吳老師樂嗬嗬的,“我可記下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傅延林,你們也都知道的,喊一聲師兄就行。”


    “這是我幾個學生,延林,以後有機會可得多多照顧一下他們。”


    周靚靚揚起明媚的笑容,“傅師兄,你好,我叫周靚靚。”


    傅延林點點頭,“你好。”


    明樺咬著牙,這會兒要是會隱身就好了。“傅師兄,你好,我叫明樺。”


    “你好。明樺——”他突然念了一下她的名字,帶著江南人特有的音色。


    明樺清楚地看到他眉眼裏的笑意,一定在取笑她,一定是的。


    當天晚上,吳老師的心情特別好。傅延林帶來了兩瓶珍藏多年的酒,吳老師這人好酒,平時夫人管得嚴,這回他借著傅延林的邀請,今晚放開喝了。


    明樺擔心他的身體,“老師,師母讓您悠著點。”


    “噓!我再喝一點點,丫頭別告訴她。”吳老師看來是醉了。


    傅延林打量著明樺,見她麵色有些擔心,眉心微蹙著。他的手在杯沿摸索了一會兒,餘光落在她的身上。


    脫了大衣,她隻穿了一件白色立領的襯衫,以傅延林挑剔的目光來看,明樺的身材還算可以。


    明樺感覺有目光在打量她,一回頭就看到傅延林。傅延林微微彎了彎嘴角,似在笑。明樺隻覺得自己酒喝多了眼花。


    飯後,研究生的師兄送吳老師回家。吳老師拉著傅延林的手,“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吳叔,咱們下次再聚。”


    吳老師先走了,剩下他們幾個。大家打了招呼,各自離去。


    傅延林把玩著車鑰匙,想到吳叔剛剛的交代,他應該把她們送回學校。


    周靚靚和男朋友在外麵租了房子,她晚上不回學校。明樺和她走出酒店就分道而行了。她翻著手機,看著剛剛飯局中間收到的信息。


    許師兄:今晚有事,不能去了,你們好好玩。


    明樺呼了一口氣,走著走著,突然有車停在她的身旁。


    傅延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竟然主動叫她上車。他是一番好心,從這裏回去,她要轉四趟車。


    明樺猶豫了一下上了他的車,她係好安全帶,輕輕說了一句,“謝謝。”聲音溫婉。


    傅延林笑笑,“你的姓不多見。”


    “恩,是不多。”


    “有個明星也這個姓。”


    明樺詫異,“你也知道?”他說的明星是台灣的一個男星,明樺已經還看過他演的一部偶像劇。


    傅延林反問道,“我就不能追星?”


    明樺腹誹,追女明星差不過。不過,她感覺傅延林這個人性格似乎挺好的,平易近人。雖然年紀輕輕已經是大集團的總裁了,不過他今晚和他們吃飯一點架子都沒有。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來,是她媽媽的電話。


    “明樺,吃過晚飯了嗎?”明母的電話總是離不開三餐。


    “恩。”


    明母來和她說家裏給她介紹男朋友的事,明樺敷衍著。


    “明樺,你在哪兒呢?”


    明樺頭疼,“媽,我有男朋友了。真的,他在我旁邊呢,開車。”她隨便糊弄的。


    明母又和她說了些什麽,因為在有陌生人在,雖然明樺說的方言,還是匆匆掛了電話。


    大四了,媽媽希望她能回家工作。


    “你是蘇城人?”傅延林突然問道。


    明樺深吸一口氣,“恩,是的。你聽懂蘇城方言?”不會啊,他是寧城人啊。蘇城方言對於寧城人來說堪稱外語,聽不懂。


    “恩,我大學同學是蘇城人。”傅延林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嘴角浮著笑意。


    明樺一臉的錯愕,她剛剛說了什麽?喔,說她男朋友在開車呢。她緊張不安地咽了咽喉嚨,“對不起,我剛剛是胡謅的。我媽媽要給我介紹男朋友,我才騙她的。真是對不起!”她側著身子,一臉認真。


    傅延林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竭力繃著臉色,“恩,我知道。”他沒有告訴她,他不懂蘇城方言。


    那天晚上,把她送到學校,她一直都沒敢再看他。


    “我到了,謝謝,傅先生。”


    傅先生——


    傅延林挑眉,剛剛在飯局她可是叫她傅師兄的,這麽快就要撇清關係了。


    他笑笑也不點開,“明樺,你的“hua”是哪個字?灼灼其華的華?”


    明樺終於抬頭,“不是的,是白樺樹的樺。”


    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圓。


    她站在月色下,眉目清淺,像鍍上了一層銀光,襯著她紅撲撲的臉蛋,還挺好看的。


    傅延林想到了詩經的詞: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他望著她的眉眼,見她在寒夜中身子微微發抖。他從車裏拿出一條圍巾,披在她的脖子上。


    明樺微微長著嘴角,餘光落在他的手上,那雙手指節分明,每一個指甲修都剪的幹幹淨淨。他正輕柔地幫她圍上他的圍巾。


    她聞到了淡淡的古龍水味道。


    他看到她一臉的錯愕,話都說出來了。“快回去吧。”


    明樺幾乎是落荒而逃,步子急促,等走遠了,她才敢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她沒有和男性相處的經驗,對於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傅延林這樣的做法太容易讓人產生誤解了。


    傅延林坐在車上,並沒有急著走,他望著麵前的這棟樓,不覺得揚了揚嘴角。


    那句話詩後麵還有兩句: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那之後有很長時間,明樺都沒有再和傅延林見過麵。明樺隻當那晚上是做了一個夢,隻是看到那條圍巾時,總有些恍然。


    周靚靚進來時,見她手裏拿著那條圍巾,不由得笑道,“這都四月份了,這圍巾你還不送給許師兄啊?”


    “不是他的。”明樺將圍巾收起來。


    周靚靚歎了一口氣,“明樺,我們都要畢業了,你也要去單位了,而且我聽說,許師兄可能會被派到英國去。”


    “誰說的啊?”明樺笑了笑。


    “明樺,喜歡就要主動,你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說的難聽點清心寡欲啊,這樣下去幸福會從手邊溜走的。”


    “愛情專家,我得去圖書館了。”她接了一點私活,最近在幫忙翻譯一本法語小說。


    周靚靚有點恨鐵不成鋼,“明樺,再不出手有你後悔的。”


    後來,明樺想過,如果她當時和許遠景說了心意,後麵會是什麽樣的結局呢?


    許遠景也是吳老師的弟子,比明樺高三屆。明樺大一來校報道,就是許遠景接待的。許遠景後來在本校讀研。算起來,他們認識四年了。


    許遠景是學霸型的,博學多識,沉著淡然,反應又異常靈敏。研二時就開始去外交部實習了,研究生一畢業,就被留下了,可謂前程似錦。


    許遠景建議過她在本校讀研,三年後再去工作,可明樺沒有那麽大的野心。


    傅延林又來北京了,這次是法國那邊的合作夥伴過來。他讓助理帶上翻譯,準備帶他們在北京好好玩兩天。


    轉念一想,明樺不就是讀的法語嗎。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在自己麵前出糗的模樣。


    傅延林給吳老師打了電話,“吳叔,有時間要麻煩你。我需要個法語翻譯,你看看你能不能推薦個人?最好是女孩子。”


    吳老師立馬應了,“明樺怎麽樣?上次你見過的?丫頭很細心,我正好想讓她多多鍛煉一下。”


    “行啊。您舍得放人就好。”傅延林不動聲色。


    “好,回頭我和她確定一下,再和你聯係。”


    掛了電話,傅延林輕輕一笑,唔,他的圍巾她還沒有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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