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然曾經問過傅延北,“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不溫柔,不可愛,也不夠貼心……”


    當時他竟然改了錢鍾書的名言:遇見你之前,我從未想過交女朋友。


    其實傅延北骨子裏很會花言巧語,隻是看他願不願意說了。


    四目相視。


    傅延北筆直地站在那兒,從內而外散發著一種冷然的氣息。“散步?”他的聲音懶懶的,“我家門口不是散步場所。”


    葉然知道自己這個理由太過牽強,麵對不苟言笑的他,她現在再也沒有以前的沉著冷靜了。所有人都說她變了。“傅延北——”她咽了咽喉嚨,“你最近好嗎?好幾天沒有看到你出入。”


    傅延北的深色依舊沒有波瀾,“謝謝關心。我很好。葉小姐,如果沒事的話,我進去了。”


    “等一下。”葉然一手撐在門上。


    “還有什麽事?”傅延北皺了一下眉眼,他的手搭在門上。


    沉默,沉默。


    眸光從他的臉上慢慢滑落在他的手上,他的左手腕——一道三四厘米長的疤,那麽的突兀。這是車禍留下的吧。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這裏什麽都沒有。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剛剛觸碰到他的肌膚時,一陣電流飛快地穿過。


    傅延北迅速抽回手。


    現在的女孩子都這樣——主動嗎?


    葉然的心撲通撲通跳動著,心底深處的有一個人在掙紮,告訴他,告訴他你是誰?快告訴他!


    “傅延北——我——”她的臉色很不好看,咬著唇緊張地看著他。


    “延北——”一個溫柔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


    葉然下意識地回頭,是那晚上陪著他的美女。“你感冒還沒好怎麽出來了?要是給田阿姨知道,她肯定要難受了。”


    田阿姨——


    葉然有印象,那個氣質卓然的女士,傅延北的媽媽。


    “咦,這是誰?你朋友嗎?”蘇韶言親昵地站在傅延北的身旁,這樣的熟稔與默契,豈是一朝一夕能夠達到的?


    葉然不想自取其辱,“你們好,我住在傅先生對麵。我——我不打擾你們了。”匆匆而去。兩年了,傅延北早就不再單單隻屬於她一個人的。


    蘇韶言望著葉然的背影,“我說錯什麽話了嗎?她好像要哭了。”


    周斯南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長,“也許是延北把人嚇著呢,你看他這張臉,拉的這麽長,表明了人家欠了他什麽。”


    傅延北往屋內走去,“沈賀呢?”


    “他啊,臨時被他爸抓回去了,估摸著一會兒就要到。前天晚上喝酒開車,把一節護欄直接撞翻了。”


    “人怎麽樣?”


    “酒醒了被交警大隊的女警官帶回區,關了一夜。活潑亂跳,不過,車被他爸全部收回,禁車三個月。”周斯南向來喜歡看戲,從小就這樣,看他們出醜,最後幫他們結局。


    蘇韶言從廚房出來,大呼道,“天!延北,你家怎麽什麽都沒有。你早上吃的什麽?”


    “咖啡。”傅延北簡潔地回道。他怕麻煩,一杯咖啡足以。


    蘇韶言要瘋了,“醫生說,你得把咖啡戒了。你怎麽這樣不愛惜你的身體。”


    “好了,我收拾一下,出去吃飯。”


    蘇韶言怎麽會放棄表現自己的機會呢。“幸好,我們有所準備。你們先說會話,我去做飯。”


    “要不要幫忙?”周斯南問道。


    “不用。”蘇韶言看了一眼傅延北,傅延北眉色淡淡的,她微微動了動嘴角,轉身又回了廚房。她果然不能期待太多。


    客廳裏。


    周斯南眼尖地看到茶幾上擺著的畫,他拿起來,“這是誰的作品?”


    “你覺得畫的如何?”傅延北深色緩和了許多。


    周斯南見識廣博,“你什麽時候對兒童畫感興趣了?”


    傅延北失笑,就知道瞞不過他。


    “我看看,畫中人有幾分熟悉,嗯,我想想——”他端詳著畫。


    傅延北伸手拿過來,放進了茶幾的抽屜裏。“我能說是田螺姑娘放在我家門口的嗎?”


    周斯南雙臂打開,閑適地靠在沙發上,“剛剛那位田螺姑娘?”


    傅延北眼角上揚,“斯南,你總是這麽觀察入微,什麽時候把你和時安的事解決呢?”周斯南有一個從小就訂下婚約的未婚妻,城北時家的女兒,時安。


    “你比我大,我不著急。”周斯南自然不想那麽早就把自己套進婚姻的圍城。“延北,我夜觀天象,最近你有桃花運。”


    傅延北笑笑,他對愛情對婚姻同樣沒有期待。


    葉然回到了家,扯了理由就把葉笙糊弄過去了。葉笙又開始作畫了,這會她要畫一幅《動物世界》,小姑娘覺得,這幅畫隔壁叔叔一定會喜歡的。


    那天中午,葉笙吃了一大碗米飯,而葉然隻吃了一小口,食不下咽,如同嚼臘。


    午飯後,葉笙在臥室睡午覺,葉然在書房做書雕。大概是化悲憤為力量吧,那一天下午,她的靈感和手感超級給力,古代園林的出具成型。


    晃晃酸澀的肩膀,葉然從書房出來。天哪,都六點了。葉笙怎麽沒有醒來。


    “葉笙——葉笙——”她邊走邊叫著名字。


    推開臥室的門,小丫頭還躺在床上,安靜的睡著。“葉笙——該起來——”


    小葉笙沒有回應,葉然走過去,突然間發現了不對勁,伸手一探,葉笙額角滾燙滾燙的,“葉笙-—”


    “姐姐——我好困。”葉笙喃喃地說道。


    葉然慌了,她看過一些新聞,小孩子發燒不處理好,很容易引起別的出題。“葉笙,你生病了,我們得去醫院。”


    “我不要去醫院。”可能是身體不舒服,葉笙哭鬧起來。


    “乖——聽話——”


    “不要——不要——”葉笙強烈地反抗起來。


    葉然急的不行,這時候她萬分後悔,家裏一點備用藥都沒有。“好,不去——”她趕緊弄來一條半濕的毛巾蓋子葉笙的頭上。可是這不是辦法。


    葉然越想越害怕。


    窗外,暮色已經漸漸籠罩了整座城市。


    葉然咬咬牙,抱著葉笙下樓。


    隔壁的房子偷著暖黃的燈光。葉然的腳步沉甸甸的,她用力地敲了幾下門,可是沒有反應。


    “咚咚咚——”她又敲了三下。


    “傅延北——”她叫著他的名字,仿佛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姐姐,我肚子疼。”孩子小,其實也說不出哪裏疼,所有的疼都隻能說肚子疼。


    葉然內疚了,心疼的無以複加。也許,她不該回來的,不該強求她和傅延北的緣分。那一段已經結束了,強求隻會痛苦不是嗎?


    她失落、頹敗,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


    大門終於打開了,明亮的光線打在兩人身上。從黑暗到光明,從生到死,一切都掌握在這個男人手中。


    傅延北還是穿著休閑裝,儒雅帥氣。看到葉然抱著孩子,他有些錯愕,“葉然——”


    終於不再是葉小姐了。


    葉然沒有心情糾結這些,“傅延北,能不能幫幫我,拜托!”葉然從來不會服軟,即使那時候,傅延北提出分手,她都沒有挽回一句。哪怕她當時說一句,傅延北也不會走。


    傅延北很快冷靜下來,他伸手抱過葉笙,“你去開車,先去醫院。”


    葉然的臉白了幾分,她諾諾地回道,“我不會開車。”聲音小小的,充滿了無力。


    “等我一下。”他剛剛摸了一下孩子的溫度,很燙。他拿了手機,趕緊給陸風打了電話。


    傅延北讓兩人先進來,“等十五分鍾。”


    葉然一心撲在葉笙身上,也無暇去看他的家。


    葉笙暫時睡在沙發上,整個人蔫蔫的,痛苦極了。“傅哥哥——”


    傅延北應了一聲。


    “傅哥哥,你出差回來了啊。我送你的畫你看到了嗎?”


    傅延北看了一眼葉然,“看到了,我很喜歡,隻是最近太忙,沒有時間去謝謝你。”


    葉笙笑了,“我就知道。”


    十多分鍾後,陸風急匆匆的趕過來。


    到了醫院,掛了急診,檢查之後,醫生趕緊給葉笙降溫,幸好送來得早。


    兒童醫生一臉的嚴肅,“你們怎麽做家長的?孩子41度的高燒這樣有多危險知道嗎!如果沒有做好做父母的準備,就不要輕易要孩子。”


    葉然的身子虛幻了一下,臉色白的像雪一般,小腹一陣絞痛,她用力地掐著掌心。“對不起——”


    傅延北沉著臉,發覺她的臉色很不對勁,似乎要暈倒了,“葉然?”


    葉然扯了扯嘴角,“我沒事。”她拖著腳步,走到走廊上放著的木椅上。她坐了下來,雙手捂住臉。


    傅延北站在她的右前方。


    這一刻安靜的,仿佛世間隻剩下他們倆。


    葉然眼眶熱熱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硬是把眼淚給逼下去了。再相視,一切都變的平靜下來。


    “謝謝你。”她的聲音沙啞無力,她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妹妹出生時體質偏弱,感冒發燒經常引起別的問題,所以我們一家人都很緊張。你別見怪,我今天慌了,才去敲你的門。抱歉——”


    傅延北有些看不懂她了,為什麽一瞬間,她又變了,是疏離,還有後怕。


    清冷的走廊,他微微垂著頭,漆黑的眸子緊鎖著她。灰暗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斜長,他勾勾唇角出口問道,“葉笙是你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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