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當此時,藏書樓中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靜,肅殺之意漸起,帶來了凜冬時節才有的寒意。


    邊之唯心頭的不安情緒也愈發濃厚。


    他緊緊的盯著麵色逐漸冷厲下來的唐青,沉默半晌後,終於是忍受不住此間的壓抑氛圍,開口問道:“你該不會真的敢殺了我吧?我可得提醒你,若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一陣清澈的劍吟聲打斷。


    唐青已經將腰側的那把短劍取了下來,劍意雖尚未出現,但是一股極沉極冷的鋒利氣息卻已經自劍鋒之下彌散而出,在空中遊散了片刻之後,便以極快的速度去到了邊之唯身前,從他的左側臉頰上匆匆而過,隨後便又重回到劍鋒之下。


    這中間的過程很短,幾乎就是一個抬眼的功夫,若不是當空而過的劍意氣息實在太過於明顯,邊之唯甚至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而很快,就在邊之唯疑惑於唐青為何要使出這虛張聲勢的一劍時,卻發現自己的左側臉頰上竟然傳來了一陣無比清晰的痛覺。


    痛覺起於臉頰之間,可是眨眼間便似電流一般襲遍全身,讓邊之唯渾身上下的每一個器官都陷入了莫名的震顫之中。


    與此同時,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左側臉頰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劍口,有鮮血自劍口之間快速流出,隻是很快便被一抹無形的劍氣蒸發殆盡。


    邊之唯的臉色瞬間蒼白,血色瞬退。


    他想要伸手去觸摸一下自己臉上的那道劍口,可是剛剛接近的那一刻,便被鋒利無比的劍氣給逼回,隻能無奈作罷。


    此時的邊之唯內心滿是恐懼,他沒想到唐青那輕描淡寫的一劍,便能在不知不覺之中將自己的合道之力完全擊潰,這樣的實力,怕不是至少已經邁入了半神之境?


    可是細細觀察之下,他明明隻有四境鎮魂的實力,怎麽可能......


    心念至此,邊之唯緩緩抬起頭,望向了唐青右手中的那把短劍,短劍看似沒有什麽尋常之處,隻是稍顯鋒利。


    可其間蘊含的劍意卻是無比張揚霸道,邊之唯隻是一眼,便感覺雙瞳有些刺痛,險些被劍意下的鋒利氣息給割傷。


    他沉默著搖了搖頭,有些搞不清楚那道劍意的來路。


    但既然唐青能以四境鎮魂的實力掌控一道擁有半神氣息的劍意,說明那道劍意必然是受人饋贈。


    所以那道劍意要麽來自唐國,要麽來自妖族,要麽,就來自唐青和月牙口中所說的那位神秘的老師。


    不管怎麽樣,隻要唐青持有那道劍意,那麽邊之唯就再也不敢在他麵前擺出自己的高傲姿態。


    同時他也為初見唐青時的那份不禮貌而感到後怕。


    看唐青如今的架勢,若是自己再有任何的不配合,或是繼續宣揚著妖族該死的理念的話,他是真的會殺了自己的。


    想到這裏,邊之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所有負麵情緒強行壓下,隨後深深的看了一眼唐青,剛準備開口,卻不想唐青的聲音先一步響了起來:“你若還是覺得我不敢殺你的話,那便將之前的話再重複一遍。”


    聲音不大,十分平靜,聽不出多少情緒。


    可邊之唯還是聽出了唐青那句話裏的些許殺氣。


    他苦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人年紀大了記性也就差了,我忘了之前說過什麽了。”


    說到這裏,不等唐青和月牙有所回應,他便繼續說道:“不過卻還記得二位所說的話,是要我跟藏書樓中的書官們說一聲,告訴他們我會在藏書樓第七層中待上十年是吧?”


    沉默許久的月牙沒有說話,隻是將散落的月光盡數收回,隨後輕輕點了點頭。


    唐青亦沒有言語,右手仍舊握著那把短劍,劍意仍在其間呼嘯遊走,似乎隻要邊之唯說錯了半句話,它便會毫不猶豫的落在對方身上。


    而邊之唯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忽然皺緊了眉頭,他輕輕歎了口氣,隨後便再次開口道:“不過我也要事先聲明,若我真的在藏書樓中待上十年,那麽我可以保證藏書樓的書官們不會闖進來,卻無法保證李青山會不會進來一探究竟…說到底,李青山依然是個隱患,若是……”


    話尚未說完,月牙便忽然往前走了一步,隨後開口打斷他:“我會在入口處多加一道禁製,隻要七位人神沒有出關,那道禁製就不會被人破開,足夠擋他十年了。”


    言及至此,邊之唯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是自己還堅持些什麽的話,怕是唐青就真的忍不住要拔劍而斬了。


    所以他隻是點了點頭,便準備再次打開入口,喚人過來交待事宜。


    可下一刻,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扭過頭很認真的看了一眼唐青和月牙,然後問道:“為何一定要是十年?”


    對此月牙覺得並沒有隱瞞的必要,就全當是為了打消邊之唯的顧慮了,所以她很快說道:“十年之後,師弟便能將藏書樓裏的書全部讀完,那時我們便會離開天地神院,到時候你便可重獲自由。”


    此話剛落,邊之唯先是愣了一瞬,隨後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帶嘲諷的笑意。


    他很快說道:“十年之內,將藏書樓第七層的書全部讀完?”


    月牙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邊之唯:“你可知道藏書樓第七層有多大?這裏又究竟有多少藏書嗎?”


    月牙說道:“一眼而去,此樓無邊,所收藏的宗譜典籍自然也就數不勝數。”


    “既然如此,二位又憑什麽敢保證十年之後便能將這裏的書全部讀完?”


    說到這裏,邊之唯的眉眼之間忽而露出了幾絲憂慮,他沉靜片刻後繼續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十年期滿,這裏的書還是沒有被二位讀完的話,那麽我又會被如何處置?”


    月牙聞言說道:“你放心,不管十年之後怎麽樣,我們都會信守最初的承諾,放你出去。”


    簡單的承諾,卻有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邊之唯仍有顧慮,卻也不好有過多的質疑。


    所以他隻是訕笑了一聲,便將此事揭過。


    任人擺布的滋味實在有些不好受,可他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來擺脫此刻的處境,隻能寄希望於七位人神身上,希望他們能早日出關,破開這個死局。


    而下一刻,在他準備打開藏書樓第七層的入口之前,還準備善意的提醒一下唐青和月牙,讓他們先暫時退開,以免被人發現。


    可轉身回望的那一刻,發現他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隻在身前的無數光點之間,發現了一抹輕柔淡然的月光......


    邊之唯搖頭失笑,便不再多慮。


    他轉眼望向了正前方,隨後沉澱了所有情緒,恢複到了往日裏的陰沉姿態。


    隨後他便輕輕誦念了幾聲口訣,右掌隨之抬起,舉入半空之間,血色風沙隨之而動,自上而下緩緩而落,當空彌漫開來的血沙之間,一扇閃爍著燦烈光幕的大門隨之打開......就在入口打開的那一瞬間,邊之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突然被禁錮住了,體內的合道之力似乎也受到了極大的限製,以至於他每動彈一下,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隻是說話卻絲毫不受影響。


    與此同時,他的識海中忽然響起了月牙的聲音:“你應該知道,若是趁此機會逃跑,或是想辦法告知書官們自己的處境的話,會有怎樣的後果。”


    這個聲音剛一落下,邊之唯便感覺自己的識海之中像是突然多了一道鋒利無比的劍意。


    那道劍意並無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靜靜的懸浮在那裏,卻好似一把鍘刀橫在邊之唯的脖頸處,隨時可能將其一刀兩斷。


    邊之唯心中寒意漸起,他再次苦笑了一聲,以心聲回應道:“不敢。”


    隨後他便搖了搖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對著入口之外大聲喚道:“今日是誰當值?”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便出現在了藏書樓的入口處。


    卻不是藏書樓的任何一位書官,而是邊之唯最得意的學生,白夜行。


    方一至此,白夜行便察覺到邊之唯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他剛想開口詢問,邊之唯卻當先問道:“怎麽是你在這裏?”


    白夜行回道:“老早便聽說老師您進去藏書樓中了,一直沒有出來,便想著在此守候。”


    邊之唯並不想與白夜行閑扯太多,因為他感覺到識海中的那道劍意漸漸有些不安分起來了,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搞事情。


    所以他對待白夜並沒有往日裏的耐心姿態,隻是沉聲問道:“等我有事情?”


    聲音中沒有多少情緒,帶著極重的陌生感,這讓白夜行有些不適應。


    短暫的沉靜之後,白夜行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老師,您怎麽了?”


    邊之唯不敢接這句話,隻能一反常態,大聲喝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婆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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