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倒在地的阿刁緩緩抬起了頭,清亮如水的眸子直直的望向了彌漫在四周的十裏刀意。


    他的視線如刀,順著刀意往前延伸,仿佛能瞧見刑獄正門口處高之葉那雙冷漠的眼神。


    以阿刁對高之葉的了解,對方絕對不會因為自己曾經救過他的皇子殿下而選擇留手,頂多是在重傷自己之後,再去喊人來救治自己。


    出刀和救人,都是高之葉的原則。


    即便如此,阿刁還是不想就這麽算了。


    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將自己的刀意凝聚至兩萬刀,卻被高之葉這般無情打斷,毫無道理可言。


    雖然高之葉從來都不會和別人講什麽道理,也不會輕易去聽別人的道理,但阿刁還是打算試試,他要替自己討個公道。


    於是下一個呼吸關頭,阿刁眸間忽而湧起一束燦烈無比的刀光,很快穿瞳而出,想要照向高之葉的半神刀意之間,以此來表明自己不服氣的態度。


    可就在刀光興起的那一瞬間,刑獄正門口的高之葉輕輕搖了搖頭,隨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沉靜了片刻後,五指驟然握緊,掌心間所持握的刀意便在瞬間凝集在了一起,爆發出了一股精純無比的強大力量。


    而與之相呼應的十裏刀意之間,原本靜靜懸浮在四周的刀意亦在瞬間暴起,根本不給阿刁那束刀光流竄的機會,頃刻之間便將其破滅殆盡,連一點點氣息都沒有留下。


    刀光消融的那一刹那,阿刁的眸間光色亦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臉色忽而蒼白,像是被重山壓垮了一般,握刀跪地的身形都在此刻佝僂了一些。


    他有些無力的搖搖頭,嘴角隨之露出了一絲苦笑,低語道:“果然,傳聞不假,想要和高之葉講道理的人,絕對都是傻瓜。”


    此話剛落,本已平靜下來的半神刀意忽而再度驚起。


    阿刁嚇了一跳,以為高之葉發了瘋,真要對自己怎麽樣。


    可半神刀意卻沒有再次斬殺過來,而是化作一片清冷卻又柔和的刀幕來到了阿刁身前,推著他往刑獄正門而去。


    阿刁有些愣住了,他依然保持著跪地的姿勢,那把失去了光澤的古刀也還直直的插在地上,一人一刀就這樣被半神刀意所幻化的刀幕推著向前,沿途而過之地,皆被古刀切割斬裂,在街角和大道之間留下了一道極長的劃痕,一直延續到邢獄正門口。


    高之葉依然靜靜的肅立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中的情緒亦不濃,直到阿刁被半神刀意帶到此間的那一刻,他才緩緩抬起頭,瞳孔深處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隻是很快便又消失不見。


    此時的阿刁有些狼狽。


    他被刀意強行帶來邢獄正門口,若不是自己一直緊握著古刀,找到了一個強而有力的支撐點,隻怕早就翻倒在地,連滾帶爬的過來了。


    剛一至此,阿刁便開始劇烈的喘息起來,他想要握著古刀站起來,可雙腿在地麵上摩擦了太久,以至於剛剛起身的那一瞬間,兩條腿都有些微微的痙攣,一個不穩便又重新跪倒在地。


    但他終究是個要麵子的人,所以就在高之葉和李三思的注視之下,他很是艱難的抬起了其中的一條腿,將其稍稍彎曲,硬是擺出了一個半跪的姿勢,看上去有些搞笑,可他卻自認為有幾分風采。


    場間氣氛變得有些凝重,阿刁和高之葉都沒有再說話,似是都在等待著對方先開口。


    夜風仍在漆黑的空域中來回吹動著,發出了一陣陣瘮人的哀嚎。


    高之葉的半神刀意已在風中緩緩消散,很快便全部隱於他的掌心之間。


    十七步開外的李三思收起了大刀,沉靜著一言不發,他一會兒看看高之葉,一會兒看看阿刁,最終收拾好情緒,走回到高之葉身後站定,繼續扮演著沉默角色。


    許久之後,終究是阿刁忍不住了,或者說,是他的那條彎曲的腿忍不住了。


    長時間的半跪姿勢,讓他彎曲的那條腿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隨時都可能重新跪在地上。


    所以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的前一秒,他猛然抬起了頭,開口說了一句話:“你是不是害怕我破開了你的半神刀意,所以才隨便找個借口阻止我繼續出刀?”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阿刁的眼神變得無比認真,瞳孔深處帶著質問的意思。


    而也正是趁著說話的光頭,阿刁稍稍扭動了下身子,將另一條跪在地上的腿給慢慢提起,隨後雙手驟然發力,咬著牙站了起來。


    那把古刀被高之葉的半神刀意摧折,暫時已經失去了戰鬥力,阿刁有些心疼的伸手自刀鋒之下輕撫而過,隨後便將其放回到黑金刀鞘之中慢慢蘊養。


    而就在這時,高之葉的聲音響了起來:“你真覺得自己能夠破開我的半神刀意?”


    阿刁抬眼而望,發現高之葉也正在看著自己,他的眼神還是那般冷漠,像是根本沒有什麽事情能影響到他的心情一般。


    阿刁撇了撇嘴,稍稍昂起頭,隨後說道:“六百刀之前,我隻有兩成的把握,六百刀之後,我便有了五成把握......嗬,也幸虧你提前阻止了我,要不然等我再多揮出幾百刀,刀勢愈發強勢,隻怕你就無法那般隨意的將我的刀勢壓下了。”


    聽到這句話後,高之葉不僅沒有半點動怒,反而將平直放在腰側的雙手再次收回到袖口之中,恢複到了之前那般不顯山不露水,偏又讓人無比敬畏的姿態。


    他沉靜了片刻,便再次開口說道:“自信當然可以,但是自大,卻不太可取......不要說再讓你多揮上幾百刀,便是再讓你多揮幾千刀,幾萬刀又如何?”


    此話既落,不等阿刁開口,他便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每一次的落刀之勢都比前麵一刀要更強,並且體內的五境之力亦沒有過多的耗損,反而有愈戰愈強的趨勢,想來應該是你在提刀而殺的過程中,剛好順應了大道規則的流動,以至於讓你的出刀之勢與大道相輔相成,可以在不知不覺中隨意的調動天地元力來為己所用。在你看來,這似乎正是你刀術的獨特之處,可在我看來,這恰恰是你的致命所在。”


    阿刁皺起眉頭,問道:“你什麽意思?”


    “你這樣的出刀方式固然獨樹一幟,若是遇到同級別或是低境界的修行者,哪怕是比你稍微強一點的人,隻要能度過戰鬥前期的險境,那麽越往後麵,你便會越厲害,甚至可以說是立於不敗之地。”


    說到這裏時,高之葉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李三思,隨後補充了一句:“當夜你和李三思一戰,便是利用了你刀術之間的這種特性,所以你二人戰至後半段時,李三思幾乎已經力竭,可你卻愈戰愈勇,如此下去,他自然必敗無疑。”


    話音剛落,李三思便若有所思的凝起雙眸,至今想起阿刁的連環刀勢時,他還是有些後怕。


    高之葉繼續說著:“可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記住,我所說的真正高手,至少,也已經是五境巔峰的合道者。你一旦與他們為戰,就根本沒機會將自己的刀勢一層層的延展開來,他們也不會給你機會去一次次的揮刀。交手的初始,你的刀勢尚處在最薄弱的階段時,便可能被他們徹底的摧毀刀勢,然後擊退,敗北,若是生死之戰的話,你便可能就此死去。”


    他的聲音不大,語氣亦不濃,但是說出的話卻似驚雷般,一聲聲的轟在了阿刁的心底。


    場間再次陷入到漫長的沉默當中。


    直到夜風漸急的關口,高之葉才再次開口說道:“你太過於依賴自己這樣的揮刀姿態,並且引以為傲,這可能會讓你自我感覺良好,但卻不可能讓我真正將你視作對手。你我若都傾力而戰的話,那麽你在我麵前,最多隻能揮出一刀,而且是最弱的一刀。關於這一點,當日你來唐國之時,我想自己應該已經給過你證明。”


    阿刁依舊沉默著,隻是眉間的驕傲姿態已經完全抹去。


    李三思則有些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阿刁,瞳孔深處帶上了一絲嘲諷的味道。


    高之葉深深看了阿刁一眼,忽然又將攏於袖中的雙手放了下來,他翻開右手掌心,其間刀意縱橫澎湃,卻被完美的壓製在小小的掌心範圍內,似雲海般翻騰。


    沉靜了片刻後,他繼續開口道:“我的半神刀意彌散至黑暗之間,囊括了十裏之地,但這並不代表,我的刀意隻能覆蓋十裏之地,隻要我願意的話,我的刀意能將你的所有刀勢完完整整的扛下來,不管你是揮出六百刀,還是六千刀,或是六萬刀......這便是你的刀術在真正的高手麵前的弊端,並且是足以致命的弊端。”


    說到這裏,高之葉忽然停頓下來,他握住掌心,將刀意隱去,隨後緊緊盯著阿刁,最後問了一句話:“現在,你還是覺得自己能夠破開我的半神刀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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