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混江龍卻依然死死握住刀柄,沒有任何丟刀的打算。


    觀戰的胡老八忍不住嘀咕起來:“這混江龍今日是吃錯了什麽藥?難不成自家的姘頭給他戴了綠帽子,心灰意冷不想活了?”


    張不怕則眯起了雙眼,他不在乎混江龍的生死,也不在乎他丟刀還是握刀。


    他在乎的,是單溫綸和鄒興文的強大實力。


    “若是自己對上他們二人,有幾分勝算?”


    張不怕雙眸間驟然升起一絲熱血光芒,雙掌漸漸成握拳之勢,似乎有些躍躍欲試。


    此時的混江龍看似麵色沉靜,有種不死不歸的壯烈感。


    實在心裏早已害怕到了極點。


    單溫綸的兩指似是鋼箍一般鎖死了自己的大刀,澎湃洶湧的四境之力似潮水一般順著刀身闖入了自己的體內,如今他的血脈早已被那股力量攪的一片翻騰,可能隨時都會爆裂而亡。


    更重要的是,鄒興文的攻勢須臾便至,他甚至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護體真勁都被對方彌散而出的力量給完全摧毀。


    驚恐萬分的混江龍再也忍不住了,他握緊了大刀,在自己體內的所有力量都被耗空之前,他扭頭朝著風月樓中大吼了一句:“幫主,我頂不住了啊!”


    “幫主?”


    胡老八和張不怕同時望向了風月樓三樓打開的那扇窗戶,心中突生警戒。


    單溫綸和鄒興文則麵色一凝,隨後攻勢繼續。


    臨死前的掙紮嗎?


    心緒轉動關頭,鄒興文的身體裹挾著四境之力已經來到了混江龍身前不過寸許之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一刻,對方就會化作一灘血水消散於此。


    可在這個世界上,往往會有很多意外,尤其是對單溫綸和鄒興文這兩位亡命之徒來說,意外幾乎常伴其身。


    下個呼吸關頭,風月樓中忽然驚起了一幕燦烈無比的刀光。


    這片刀光開始隻在三樓閃耀,刹那間,便似風起雲湧一般,灑滿了整座風月樓。


    一直關注著風月樓三樓窗戶動靜的胡老八和張不怕被刀光侵襲,直覺雙目一陣刺痛,忍不住低頭沉眼,再不看多看分毫。


    幾乎是在同時,就在鄒興文的攻勢已經觸碰到混江龍衣衫一角的那一刻,刀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這位早在很多年前起便已邁入四境的強大散修,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主動權。


    無論是行動力,還是對真勁的掌控度,似乎都已被那一幕雪白燦烈的刀光給徹底壓製住。


    而單溫綸原本穩如重山的兩指也被刀光侵襲,刹那間,一道深深的刀口便自他的指間關節橫開,鮮血迸發而出,但是很快便被糾纏其間的刀氣給蒸發殆盡。


    單溫綸瞬間疾退,拉著鄒興文的衣袖退出了刀光的籠罩範圍。


    混江龍則重獲新生,握刀往刀光興起處走了兩步,眉眼之間的恐懼瞬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與倫比的驕狂之氣。


    瘋狗幫和金龍幫的幫眾呆呆的望著身處刀光之間的混江龍,尤其是在他手中那把大刀上停留了許久,心想這一幕可怕刀光該不會是出自他的刀下吧?


    胡老八緩緩抬起眼,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刀光中的那股鋒利氣息。


    他用心沉思了片刻,感覺似乎在哪裏見到過這片刀光。


    裴宏大帶著數十名保鏢已經圍了上來,將胡老八牢牢的護在中間。


    單溫綸和鄒興文在刀光之下吃了虧,各有損傷,一時也不敢再上,隻是凝神戒備。


    而張不怕渾身氣勢暴漲,刀光中的強大力量雖讓他感到恐懼,卻也激起了他的鬥誌。


    他的雙瞳之中忽而湧起了一股瘋狂情緒,下一刻,就在所有人還處於對刀光的震驚中時,他竟然已經縱身而去,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風月樓中的刀光而去。


    人在空中,雙掌已經攜無盡風沙先行落下。


    混江龍眼神漸冷,手中大刀沒有再次劈殺而去,他知道自己不會是張不怕的對手。


    所以他直接往旁邊橫移了一步。


    這一步不長,不短,隻剛好讓開一個身位,就好像在為誰讓道似的。


    下一刻,就在所有人眼皮底下,那個位置上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頭戴笠帽,帽簷微微下壓,遮住了他的眼神,卻遮不住他嘴角的微微笑意,以及雙眸之間彌散而出的燦烈刀光。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破爛麻衣,腳上踏著一雙滿是泥濘的草鞋,腰間係著一個深紅色的酒葫蘆,看他的裝扮,就好像是一位即將下地幹活的農夫。


    可在場的沒有任何人敢說他是一位農夫。


    因為沒有哪一位農夫,下地幹活時還會背著一把刀。


    那把刀此時就係在那人的背上,被一把黑金刀鞘緊緊包裹住,裹住了刀身,卻裹不住那層鋒利至極的刀意。


    每當他抬頭或是歎氣時,那層刀意便似潮水般湧向前方,沒有刻意的展露鋒芒,卻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哪怕是單溫綸和鄒興文這兩位四境鎮魂者都倍感心悸。


    大概也隻有衝殺至半空的張不怕不太害怕。


    他的所有心緒都已被瘋狂的戰意所環繞,無所畏懼,自然隻會一路向前。


    他直視著那一片刀光,哪怕雙目刺痛,也再不肯挪開雙眼。


    他看到了風月樓中突然出現的那個陌生少年,感受到了對方體內強大到讓人望而生畏的絕強刀意,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個人的對手,但他依然沒有任何撤退的打算。


    他的整顆心都已經被瘋狂所占據。


    他現在所想的,就是要麽攻破風月樓中的刀光,要麽,被刀光所攻破。


    瞬息之間,掌心風沙已經鋪天蓋地般落入了刀光之中,穿過重重阻礙的關頭,絕大部分的風沙都在刹那間被刀光消融。


    可還是有那麽些粒風沙因為某種頑強固執的念頭,或是那位少年刻意的想要放水,便任由其落下,墜落在離自己眼前不過尺許的距離處。


    張不怕人在半空,雙目圓瞪,他的雙掌拚命的伸向前方,想要將那些粒風沙完完整整送到背刀少年的身上。


    可是刀光雖已被他拋在身後,刀意卻仍在此間環繞。


    任憑他如何努力,也再不能前進分毫。


    而下一刻,那位背刀少年忽然抬起了頭,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嘴角那輕蔑嘲諷的笑意。


    少年隨後又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將自己頭頂的笠帽挑起,露出了那對早已被雪白刀光湧滿的雙眸......眸間的刀光要比彌漫在風月樓中的刀光更加刺眼,更加奪目,其間蘊含著至強無比的刀氣,以及生死殺伐之意。


    在場沒有任何人能在這樣的刀光下多撐一秒。


    渾身是膽,已經瘋狂的張不怕也不能。


    張不怕的瘋狂眼神像是在那一刻凍結住了,其實他隻要稍稍轉過眼,示弱一分,便可以留下這條命。


    可他卻偏不。


    他頑固的直視著少年眼中的刀光,似乎一定要與對方決出生死。


    然後他便毫無意外的被刀光侵襲,當瞳貫穿。


    風沙盡落,似張不怕的生命一般走向了終結。


    他緩緩倒在了地上,滾到了混江龍的腳下,然後被其一腳踢開,在風月樓中翻滾了幾圈後,仰麵向天,再沒有了半點氣息。


    他的雙瞳處隻剩下兩個幽深的黑洞,尚有刀氣纏繞其間,帶著無盡的嘲諷之意。


    三大幫派中唯一的四境鎮魂高手死了。


    每個人都在望著張不怕的屍體,似乎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瘋狗幫的所有幫眾同時往後退了一步,號稱江北最強戰鬥力的他們,在那位背刀少年的可怕刀光之下,興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


    金龍幫的幫眾更是鴉雀無聲,似是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徹底驚到。


    單溫綸和鄒興文在張不怕倒地的那一瞬間便悄然離去。


    甚至走的時候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裴宏大想要聚集保鏢護住胡老八的時候,才發現他二人已經不見。


    心中暗罵了一聲,裴宏大強忍著心頭的恐懼,仍然死死的擋在了胡老八身前,完美踐行了自己保鏢的職責。


    他想輕聲提醒自家幫主,讓他找機會先行離去。


    眼前的這位背刀少年已經強大到無法抵抗,就算此間所有幫眾都死光了,隻怕也無法破開他的刀意。


    更何況,他已經能隱隱看到,南北兩條街道的街頭,無數青幫的幫眾靜悄悄的走了過來,將瘋狗幫和金龍幫的人團團圍住,想來他們很早就埋伏在了附近,隻等現在這個完美時機才出來,就是為了將他們一網打盡。


    此時包圍圈將要成型,若是再不走的話,隻怕就永遠都出不去了。


    可胡老八卻仿佛沒有看到裴宏大的示意,他自背刀少年出現的那一刻,便一直靜靜的站在那裏,眼中的情緒十分複雜,似是百感交集。


    過了片刻,胡老八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苦笑,他望著背刀少年,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阿刁少俠,你怎麽會來到江北?”


    此話剛落,人潮驚寂。


    裴宏大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幫主,輕聲問道:“您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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