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影就站在這條灰褐色街道的另一頭。


    像是突然出現,又像是早已在那裏等候多時。


    他的身上籠罩著一抹黑色的光暈,將他的麵容掩映其中,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隻是那一對帶著絕情冷漠之意的眸子卻裸露在黑光之外,此時正靜靜的盯著緩步而來的月神。


    那個身影身上的氣息太過於血腥。


    像是剛剛從血海屍山中走出來的一般。


    和正前方月神身上那神聖莊嚴的神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環繞周身的殺氣亦分外清晰……但這股殺氣並不是針對誰,也不是刻意的散發出來,而是本就與之共存,就好像,他就是殺氣本身。


    若是有心人見到那道身影周身的黑光,一定就能認出來,那其實是魔宗獨有的魔氣。


    當初玄武榜之戰時,冷笑笑真勁盡出時,所湧起的黑色氣息就與之一模一樣。


    隻是與街道上那道身影身上的黑色魔氣比起來,無論是從氣息的濃度,還是其間所蘊含的力量,二者卻都不在一個檔次上。


    如果說冷笑笑的魔氣是一條大河的話。


    那麽那道身影身上的魔氣,便是一片一眼無邊的大海。


    深遠浩瀚,無法探尋到其終點。


    而在這個世界上,擁有著這樣一股可怕魔氣的人,自然便隻有那位自很多年前起便孤身一人闖入荒蕪之地,借著北漠黃沙地裏的無盡地獄,與人間眾生分庭抗禮的魔聖大人。


    隻是誰也不會想到,傳說中的魔聖大人,竟然會突然出現在天地神院的地盤上。


    此時魔聖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著停留在原地的月神。


    那一對眸子中的冷意消散了稍許,但仍帶著許多霸氣和殺伐之意。


    身上原本正在劇烈翻湧的黑色魔氣也在刹那間平靜下來,雖未曾隱去,卻也少了許多血腥氣息。


    月神駐留在原地,像是已經呆住了。


    環繞其身的月光在此時明暗交替,似她的心情般不平靜。


    那被月光遮住的眼眸之間,不知何時落下了兩行清淚,順著她那雪白如月的臉龐滴落在地,聲聲作響。


    她緊緊盯著前方擋住去路的那道身影,仔仔細細的看了很長時間,似乎想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黑白二色光芒隔著這條灰褐色街道的一段距離各自閃耀,原本對立的兩股氣息相遇之後卻沒有任何抵觸的意思,反而是相互交融,彼此纏綿,似是已經相識了很多年一般。


    下一個呼吸關頭,月神忽然再次邁步,步伐稍有沉重,步步向前,直到走到魔聖身邊,她才停身止步,然後稍稍抬起頭,說了一句話:“我以為今生今世,你都不會再來見我。”


    聲音中沒有了往日裏的威嚴,隻剩下一種莫名的哀怨,以及,難言言說的某種情愫。


    魔聖低下頭,凝望著月神,眼眸間出現了一股柔色,他說道:“並無仇恨,也無恩怨,為什麽就不來見你?”


    說到這裏,他忽然伸手撫摸了下月神的發梢。


    這個動作無比親密,是戀人之間的專屬動作,可是魔聖伸手的那一刻,卻表現的十分自然,像是在過去的某個歲月裏,他曾經做過很多次一般。


    月神沒有躲避,隻是臉色稍有紅暈。


    她依然保持著抬頭的姿勢,眼前雖有魔氣掩麵,但對她而言卻似乎形同虛設。


    她能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熟悉的表情。


    熟悉的溫柔。


    似從前一樣,不曾改變。


    那隻手在月神的發梢之間幾經停留,最終去到了她的臉上,撫摸著那光滑如玉的肌膚,魔聖忍不住心有所動,下一刻便直接往前走了一步,將月神一把摟在懷中。


    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他隨手揮出了一道魔氣,將這條街道完全封鎖死。


    此時哪怕有人當街而過,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月神雖有神力在身,卻沒有絲毫抵擋的意圖。


    她直接倒在了魔聖的懷中,俯首入肩頭,臉色羞紅,眉眼含情。


    她最終緩緩閉上了眼,卸下了自己的所有防備和矜持,任由那個強而有力的臂膀將自己抱的更緊,任由魔氣溫柔而至,招惹上了自己體內的月光。


    月光與魔氣相融,很快不分彼此。


    此時的月神像是早已忘記了自己那尊貴的人神身份,現在的她,隻是一個和自己的情郎分別已久,再見時情難自已的平凡女子。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心神如同一體。


    時間緩緩而過,不作片刻停留。


    風聲亦從未知之地吹來,卻也不願意打擾相擁一起,互訴情意的那一對男女。


    許久許久,月神忽然睜開了眼,眼眸間月光輕輕淡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瞳孔深處情意綿綿,有著數不清的女人味。


    她輕輕抬起頭,昂首望著魔聖那張堅毅無比,霸道無比,偏偏此時又表現出無限溫柔的那張臉,忽然輕聲開口道:“你那位好徒兒現在怎麽樣了?”


    魔聖撫摸著月神的肩頭,低頭對之對視了一眼,隨後說道:“有我在,自然安然無恙。如今他雖已破境合道,但畢竟根基不穩,我讓他去黃沙地獄中廝殺感悟了,隻怕短時間內不會出來。”


    月神聞言頓時敲了一下魔聖那堅愈鋼鐵般的胳膊,眼中露出了一絲嬌嗔之意,說道:“我說自己派了好幾撥人去北漠找你談婚事,都沒有得到回應,原來你又把他送到地獄中去了!”


    魔聖的眼神很是深沉,似深海一般浩瀚,他沉靜了片刻,開口說道:“倒也不全是我的意思,他這一次在天地神院受挫,魔心受損,早已無心去談婚姻之事。若他不能從唐青所揮出的那一劍中走出來,隻怕今生都無法繼承我的魔道。對他而言,修行一事大過所有,所以他和水藍之間的事情,可能要暫時放一放了。”


    月神的眸間忽而閃過一絲失落之意,她有些哀怨的說道:“在修行這件事情上,你們師徒二人倒是很像。”


    魔聖聞言搖搖頭,無奈的苦笑了一聲。


    他沒有選擇回應,隻是將月神摟得更緊。


    月神情緒莫名,忽然再次開口道:“唐青的那道劍意,真的來自南山丘陵?”


    魔聖很快點點頭,說道:“沒錯,那道劍意雖沒有劍聖的全部戰力,但確實出自他的手中,甚至可以說是他的本命之劍。也幸虧承受這一劍的是笑笑,魔宗功法向死而生,這一劍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雖未曾死去,但也將他的一顆魔心以及意誌完全擊碎,日後若無莫大機緣,隻怕很難修複完全。而當今世上,換做任何一位五境合道者,在那一劍的鋒芒之下,隻怕都必死無疑。就算是你,也都無法保證能毫發無損的扛下那一劍。”


    月神微微蹙眉,片刻後問道:“唐青和劍聖有什麽淵源?”


    魔聖搖了搖頭,說道:“並無淵源,那道劍意,是夫子他老人家贈予唐青的。”


    聽到這裏,月神心神一緊,從魔聖懷中站起,眼神有些複雜。


    魔聖有些意外,他感覺到了月神心境的變化,於是問道:“有何不妥?”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很快又問道:“唐青該不會已經死在了神院?雖然不知道他與夫子究竟有著怎樣的關係,但想來能讓夫子贈劍,他必然有值得看重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夫子應該很喜歡他,若他死在了神院,夫子他老人家可能......”


    魔聖的語氣稍有凝重。


    因為此事牽扯到了老夫字身上,由不得他馬虎。


    唐青若是死在了天地神院,夫子盛怒之下,必然會將怒火傾瀉而至。


    而月神作為天地神院的掌院人,必然將首當其衝。


    想到這裏,魔聖冷眉微凝,似乎正在思考著對策。


    月神卻在此時搖搖頭,她說道:“唐青並沒有死,他已經被人救走。”


    魔聖凝望而去,愈發意外,問道:“唐國來人了?”


    “唐國始終按兵不動,這次來的,是一位白裙姑娘。”


    月神說道:“我們猜測,她就是老夫子門下的人。”


    魔聖思索片刻,問道:“何以見得?”


    月神說道:“因為當日和那位姑娘一起來到江心湖畔的,還有老夫子的那頭小毛驢。”


    言及至此,一切再不需多言。


    站到人間高處的人都知道,有那頭小毛驢在的地方,便有夫子的目光和意誌。


    既然是老夫子救走了唐青,便更加證實了魔聖的猜想。


    夫子他老人家和唐青之間真的有著莫大的機緣。


    難怪自己以聖人之力參悟大道,破開人間規則,想要算一算那位唐國皇子的命格,卻始終不得要領,看到的,永遠都是一片荒蕪。


    原來他有老夫子護著。


    魔聖歎了口氣,說道:“夫子他老人家有鬼神莫測之能,既然他對唐青這般照顧,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所幸神院雖曾將他困在江底,但並未傷其性命,日後就算夫子怪罪起來,你也可以用一句不知者無罪來替神院眾人開脫。”


    月神聞言笑了笑,伸出玉手點了點魔聖的冷臉,說道:“以前認識你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對老夫子這麽尊敬?”


    這句話剛一落下,氣氛頓時變的有些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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