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山莊的劍陣本就無比強勢,再加上有北小劍在其後策應,若是放在往日裏,劍陣縱橫往來轉瞬間便是數十裏,可是如今在黑暗中的獸潮之間極力穿行,卻無比艱難。


    那群凶獸見此間幾位少年想要逃離,頓時愈發瘋狂,前赴後繼追逐而去,從遠處望去,隻見那道青色光幕後麵仿佛有一條橫跨了整個北境之地的黑色江河。


    卷起洶湧澎湃的波濤想要將光幕之間的那幾位少年淹沒。


    那些從荒野深處而來,尚未到達這裏的凶獸則很是興奮,嘶吼著朝光幕猛撲過去,像一座座堅硬厚實的移動山包撞在光幕上,雖不至於讓光幕碎裂,卻也讓不苦和三位同門暗暗吐出了一口濁氣。


    迎著獸潮而上,遠比在原地靜守要艱難。


    但北小劍和寧小龍顧前後,他就必須得守好左右。


    歎息聲中,不苦雙掌平直伸向前方,沒有一絲晃動,自掌心而出的青色光幕沉穩且堅定。


    他忽然望向了身前,劍陣當頭開道,將九成九的凶獸誅滅。


    自劍陣之下僥幸逃出來的凶獸則過不了北小劍這一關,很快便會在他的劍意之下成為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這位來自一劍山莊的年輕劍客冷眼望向這條唯一的通道正前方,看著那片洶湧而至的獸潮,心頭無盡的殺意之下藏起了一分沉沉的無力之感。


    獸潮無窮無盡,誰也不知道荒野深處是否能找到獸潮的源頭。


    若終究一無所獲,那他們等於是在漫長的戰鬥中白白耗費更多的真勁。


    可就算真的找到了獸潮的源頭,自己這一行人能不能將其攻破又是一個大問題。


    總之此行皆是風險。


    哪怕是以北小劍的驕傲性子,也有些擔心。


    不與人說。


    殿後的寧小龍一馬當先站在青色光幕的最末端,他的拳勢驚起後便再也沒有退下,所有追逐撲咬過來的凶獸皆在他的拳下化作一灘灘血水,墜落入無盡的黑暗中。


    雖殺之不盡,卻殺的很爽


    甚至有好幾次他都衝出了青色光幕的庇佑,孤身一人去向了獸潮之間,在無盡的黑暗中沾染上滿身的鮮血後又再次回來。


    隻為一解心頭的鬱氣。


    寧小龍身上那件本已幹涸的血衣再次被鮮血浸透,血水順著衣擺緩緩滴落而下,帶著一股極強的凶煞之氣。


    不苦聞著身後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忍不住歎了口氣,兩道粗眉默然皺起,他回頭對著寧小龍說道“還是留著點力氣吧,荒野深處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到時候有的是你出手的機會。”


    寧小龍剛剛將揮出的拳頭收回,他望著被血腥味引誘的愈發瘋狂的獸潮,冷笑道“殺一隻少一隻,鬼知道荒野盡頭藏著什麽,到時候我們費盡心機衝了進去,結果卻再也出不來可咋整?豈不是便宜了這群畜牲?趁著我們還活著能多殺就多殺……”


    北小劍聽到這句話當即長劍微起,冷聲道“你要死我不攔著,但是別來咒我。”


    不苦同樣說道“禍從口出,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寧小龍笑道“原來你們這麽怕死。”


    北小劍一劍斬下,將從劍陣之下溜過來的幾隻凶獸給擊碎,隨後說道“若真的怕死,我們師兄弟幾個早就讓神院的人帶我們出去了,豈會留到現在?更不會冒險往荒野深處走這一遭了。”


    說到這裏,他稍稍停頓,眼中劍意微凝,繼續說道“我固然可以身死,但是一劍山莊的名聲不可以斷。總不能讓後世之人認為我一劍山莊皆是貪生怕死之徒。”


    這些話坦坦蕩蕩,寧小龍卻很是不屑。


    他撇撇嘴說道“鬼話連篇。”


    不苦也在這時說道“若是用我的死能換回龍虎山昔日道統,那我願此刻便葬身於獸潮之中。”


    這句話剛剛落下,寧小龍很快點頭,態度瞬變,他說道“這話我信。”


    不苦朝他點頭致意,粗眉微挑,沒有再多說什麽。


    北小劍卻是重重一哼,懶得再理他。


    隻將劍意興起,彌漫在這個狹長通道的每一寸空間,將自前方而來的凶獸全部誅滅。


    自此一路上便再也沒有人說話。


    行進途中隻有無盡的嘶吼聲和凜冽狂風。


    寒意漸凝。


    劍陣仍在最前方開道。


    那道青色光幕也還在黑暗中無聲堅守。


    寧小龍的拳頭始終沒有放下,不是去往獸潮衝殺便是在光幕中等待獸潮過來,然後將它們毀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離荒野盡頭的距離越來越近,天地間的寒意也越來越重,幾位少年心頭的壓抑感便越來越濃。


    他們能明顯感覺到周圍獸潮的密度變得更大,劍陣行進途中所遇到的阻力也越來越強,一劍山莊的四位劍客已經有些吃不消,他們開始放緩速度,往青色光幕中退了稍許。


    北小劍頂了上去,以一人之力擋在了前麵。


    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凝重。


    他們開始在這緩慢的前行途中抓緊每一分鍾來恢複體內損耗的真勁。


    “應該快了。”


    寧小龍渾身浴血,站在青色光幕中沉沉開口。


    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


    玄武榜前,周例外,李青山,邊之唯這三位獸潮的始作俑者眼睛一直盯著頂空之上的筆墨風雲,他們的神識在其中穿梭不休,透過那片濃厚的筆墨將荒野中的畫麵看的一清二楚。


    獸潮剛剛出現的時候,他們看到了北小劍攜師兄弟率先殺去,看到了寧小龍孤軍深入,也看到了不苦與三位同門聯手擋住了獸潮大軍,那時的他們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眼中多了些許讚賞。


    而當人間修士在一旁袖手旁觀,仿佛局外人一般看戲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目光中有了幾分鄙夷。


    當所有人陷入大戰,在獸潮之間經曆生死掙紮的時候,他們同樣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眼神中出現了幾分幸災樂禍。


    甚至當所有人間修士在獸潮無休止的衝殺之下死的死,逃的逃,直至全軍覆沒的時候,他們還是沒有多說什麽,因為他們覺得理所當然。


    這是他們預料之內的結局。


    可是此刻,當他們眼看著不苦等人自獸潮中驚起,合力往荒野盡頭而去,尋找獸潮源頭的時候,這三位天地神院的大佬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原以為除了神院和聖地之外出了一個阿刁已經是奇跡,卻不想俗世宗門間竟然還有這三位天才。”


    周例外身姿筆直,眼神肅穆,他緩緩說道“龍虎山,孤龍山,一劍山莊,這三個地方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裏於人間大陸皆有過一段風光歲月,隻是最終仍免不了沒落。數年來我們的目光都隻放在了神院和聖地這兩處,一直停留在那幾位天才少年身上,卻忽略了人間其他少年,這不,被打臉了。”


    “等到此次玄武榜評選結束,無論是誰奪魁,都要派人去這三個地方尋找生源。”


    周例外忽然將右手的那支長筆提起,在左手的那本厚簿上認真的寫下了三個名字,然後繼續說道“另外,等到他們出來後,派人去聯係他們,看看那三位少年願不願意來神院讀書修行。”


    邊之唯斜著眼睛說道“這就打算挖別人牆角了?隻是三個四境鎮魂的毛頭小子,不至於吧。”


    周例外說道“聖人之地數年來才各自培養出一位天才傳人。天地神院在人神治下千多年都沒有出過什麽了不起的年輕學生,隻在最近數年才出了卓星辰還有白夜行這兩位。”


    說到這裏,他稍稍停頓,然後補了一句“當然,現在神院又多了一個阿刁。”


    邊之唯皺起眉,想頂他一下,最終還是忍住了沒開口。


    周例外繼續說道“所以你要知道如此年紀的四境高手的出現是多麽的難得,尤其是在人間俗世的那三個宗門中,沒有神院和聖地的底蘊,卻依然能在和神聖傳人相仿的年紀下修至四境,其間的難度有多大,應該不用我多說。”


    李青山眼神漸漸凝重。


    邊之唯麵色漸沉。


    周例外繼續說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荒野中的那三位人間少年的天賦和心性,就算比不上神院和聖地的那幾位傳人,也差不到哪裏去。這樣的天才,我神院沒理由錯過。”


    沒人敢懷疑周例外的眼光。


    做為天地神院的教習老大,周例外掌控著所有的招生權,但每次都是別人找上門來讓他選,如此主動的想要將人招入神院,這還是第一次。


    李青山擺擺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說道“現在那三個人已經快要走到荒野的盡頭,就要找到藏書樓的傳送法陣了,我們該怎麽辦?若是被他們知道獸潮是我們弄出來的,隻怕會對我們又意見。”


    邊之唯冷冷說道“有意見又怎樣,難不成神院還要看他們臉色?”


    李青山說道“以前是無所謂,現在,若是他們真的被招進神院,便是神院的學生,若是知道我們這麽對他們,隻怕會心寒。而且也沒必要對自己人這麽苛刻。”


    邊之唯還想說話,周例外長筆一落,將他的嘴堵住。


    然後說道“將獸潮法陣全部撤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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