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到江山社稷圖的那一年裏,卓星辰的日常工作便是在那片遙遠的青山湖泊間,利用馭獸齋中的洶湧獸潮來助自己修行。


    廝殺了一整年。


    那片原本清澈見底的湖泊早已被血色染紅。


    掩映在朦朧霧色中的兩岸青山映照在血湖之間,也被一抹深紅所籠罩。


    他自血湖離開之後,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和那些凶獸進行過殊死搏鬥。


    深林和斷崖之邊和那些天才少年對峙許久,最終也是沒有選擇出手。


    始終保持著巔峰戰意的他原本就有些難耐。


    加上一路之上,百裏斷江和阿刁時不時便戰上一場,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帶上他,弄得他更是心癢。


    早就想找人打一架。


    所以當此間獸潮再次來襲,他沒有多想,隻當是馭獸齋中的那些凶獸又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氣息,將戰場從血湖那邊移到了這裏。


    於是白衣少年冷笑著向前,孤身一人擋在了唐青等人前麵。


    他的雙拳已然緊握,體內的氣息瞬間澎湃而出,帶上了他這些日子所積蓄的所有戰意。


    阿刁在身後豎起大拇指,敬佩道“不愧是白衣殺神,膽氣就是足!那這些畜牲就交給你了,我們先行一步怎麽樣?等你完事了來找我們。”


    百裏斷江看了一眼阿刁,眼中劍光一閃,微微側目,聊表鄙視之意。


    他隨後便將眼神望向了前方浩浩蕩蕩,好似烏雲一般壓過來的獸潮,說道“雖然我和卓星辰沒什麽交情可言,但畢竟一路同行,也算是暫時綁在了同一根繩子上,加上他和我一樣視冷笑笑為敵,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也有著相同的立場。如今就這樣走了,總是有些不仗義。”


    阿刁同樣鄙視道“你又不願意幫忙,又不好意思走,合著你就打算留下來看好戲是吧。”


    百裏斷江沉默了半晌,阿刁以為他是默認,剛想再嘲諷幾句,卻見他忽然抬起了左手,然後拍了拍唐青的肩膀,說道“我要保護他。”


    這句話剛剛落下,那道環繞周身的劍意忽然驚起一瞬,帶來一股更凜冽的氣息。


    阿刁瞬間無語,眼中的鄙視之色更濃。


    唐青被百裏斷江的劍意死死護住,根本感受不到那片無盡獸潮所帶來的壓迫感。


    隻是轉眼望去,視線所及皆是猙獰可怕的凶獸血瞳,密密麻麻看著很是惡心。


    他皺著眉頭說道“不如先看看,若是卓星辰一人殺不過來,你們還是要去幫忙的。”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正在原地默立,扮演著冷酷之色的卓星辰原本想等獸潮衝殺過來之時再選擇動手,那時他便拳意盡出,加上十幾年的屠獸經驗,保管能殺的那片獸潮潰不成軍。


    他甚至已經在想象當自己似魔神一般在無盡獸潮之中縱橫廝殺時,身後那三位少年眼中會露出怎樣敬佩的目光。


    可是聽到唐青的話後,他知道自己似乎被看扁了。


    殺一些馭獸中的低級凶獸,還需要幫忙?


    他們不知道自己白衣殺神的稱號是怎麽來的嗎?


    心念至此,卓星辰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需要盡快證明一下自己。


    於是長空當頭,獸潮離他們還有數丈之遙時,這位帶著一身殺氣和戰意的白衣殺神便突然矮下身子,雙退猛然發力,似一座移動的重山般瞬間暴走,頃刻間便跨越了數丈遠的距離,撞進了獸潮之間。


    他的眼神很冷,似冬日裏的寒冰。


    瞳孔深處早已變成血紅一片,帶著深沉嗜血的光芒。


    拳意驚起,化作一片浩瀚的斬殺之意,在漫天之間幾乎凝結成了實質,以比這片獸潮更洶湧的姿態開始呼嘯。


    隻是眨眼間,奔走在獸潮最前方,像是開路先鋒一般的數千頭凶獸便被他的拳勢擊成了一片血水,在空中飄灑而過,帶起了濃厚的血腥味道。


    那些凶獸像是沒有感知到同伴的死亡一般,仍然無所畏懼的往前衝殺,似乎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害怕。


    卓星辰亦沒有停歇,再次拎拳而上,於獸潮之間殺的風生水起。


    他的拳意在鮮血的澆灌下變得愈發強大,每一拳的落下所帶走的凶獸數量越來越多。


    並且此刻死在他拳下的凶獸不似在那片青山湖泊間一樣,尚能留下殘肢斷角,而是全部被碾碎成肉渣或血水,紛揚在土地和虛空之間。


    很快,這處平原間便仿佛成了一座修羅場。


    隻剩殺戮和鮮血。


    白衣少年越殺越歡,身形早已深入獸潮正中間。


    那些幾乎無窮無盡的凶獸原本隻是被藏書樓的陣法傳送到這裏,見人就要撲殺。


    無差別攻擊。


    雖然當它們撲到離唐青等人不遠處時,便會被百裏斷江興起的劍意給徹底斬絕。


    但它們依然浩浩蕩蕩,帶著所有的獸性,前赴後繼的衝過去,悍不畏死。


    隻是此刻在場間感受到了卓星辰愈發濃烈的氣息之後,聞到了他身上那股幾乎與拳意融為一體的熟悉味道,所有凶獸很快便拋下了唐青等人,一股腦全部湧向了卓星辰。


    從遠處看上去,就隻見漫天之間,一個白色的孤獨身影被數不清的凶獸給吞沒。


    有些可憐。


    有些慘烈


    白衣的最後一片衣角消失在獸潮之間的刹那,百裏斷江將自己的那道劍意收回,平靜佇立在原地,眼中露出一絲意外。


    他突然說道“看來過去在馭獸齋的那些日子裏,卓星辰沒少殺過這些凶獸的同類,以至於它們雖然未通靈性,卻記住了卓星辰身上的味道和殺氣,這不,全衝他去了。”


    阿刁咂咂嘴,望著前方天地間湧動的獸潮,說道“他不會真的被吞了吧?”


    百裏斷江不想回答他,也沒必要回答。


    因為平原之間那道驚天的拳意還沒有消退,反而愈發強盛。


    獸潮雖仍洶湧,鋪天蓋地般將卓星辰包裹住,卻始終沒有將當空而落的拳意和戰意削弱半分。


    反而是有更多的凶獸消融成血水拋灑而落,於地麵之間匯聚成一灘灘血色長河。


    這場戰鬥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唐青沉默了很長時間,也觀戰了很長時間,卻始終沒有見卓星辰從獸潮之間走出來,拳意雖仍強橫,帶著勢不可擋之勢,但是他真的沒事嗎?


    冷風吹過時,唐青終於忍不住開口“真的不用去幫忙嗎?”


    阿刁歎了口氣,他將藏在身後的那把古刀拿了出來,說道“都是神院的人,免得出去後被那些教習說我不顧同門的情意。”


    言及至此,他便準備將刀拔出,加入戰場。


    百裏斷江卻忽然凝起雙眸,說道“我想應該不用了。”


    話剛落下,前方洶湧向前的獸潮不知為何突然間全部退下,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往來時的方向而去。


    天地間嘶吼聲大作,那些凶獸雙瞳血紅,堅硬如山的鐵蹄狠狠的扒在地麵上不願意離去,卻根本抵抗不過那股神秘的力量。


    無盡獸潮轉瞬間遠去,一點點消失在平原的盡頭。


    似來時一般莫名。


    平原間很快便隻剩下了滿地積存的血水,惡心的腦漿,以及無法抹去的血腥味。


    卓星辰在獸潮消失的中心點現出身形,他立身於滿地的血水之間,雙目清寒依舊,帶著一股深深的戰意。


    雖於獸潮之間縱橫廝殺,但他身上的那件白衣卻仍是那般幹淨,甚至連一絲血漬都沒有沾上。


    他的雙拳仍然握緊,拳意尚未隱退,懸停在此間平原,像是不曾盡興,仍然渴望著戰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卓星辰在原地靜默不動,望著獸潮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很長時間。


    那道可怕強大的拳意終於是在時間和冷風之中慢慢消退,最終歸於平靜。


    卓星辰高昂著腦袋,平靜驕傲的邁步而回。


    自唐青等人身邊走過時,他沒有去描述被獸潮包裹之後的戰鬥細節,也沒有刻意的炫耀自己的戰果,隻是簡單的說了兩個字“走吧。”


    阿刁等人從沒有和卓星辰交過手,自然不知道他的真正實力如何。


    隻是此間一戰過後,他們便已知道,這位來自天地神院,曾被無數人當作修行目標的白衣殺神真的不是浪得虛名。


    雖然麵對的都是低級凶獸,但是他能持續戰鬥這麽久而不見絲毫疲倦,反而能在戰鬥中磨練拳意和鬥誌,愈戰愈強,這便有些可怕了。


    若是那些凶獸不退走,他怕是真的能殺滿一個冬天。


    唐青聞著空氣中無處不在的血腥味,皺了皺眉,他望著卓星辰驕傲的背影說道“他真的很強。”


    百裏斷江覆劍於身後,沉默了半晌,點頭表示讚同“天地神院的王牌選手,自然是有幾分實力的。剛才若是由我去斬殺那群凶獸,雖然也能做到同樣的戰果,但我卻無法保證,自己的劍上不會沾上鮮血。”


    言及至此,他望著卓星辰的一身白衣,眼中突然出現了一絲凝重。


    阿刁撇撇嘴,將手中那把古刀重新收起,不屑說道“不過是殺一些不入流的畜牲,雖然數量多了些,但終究還是不入流。怎麽看他的樣子,就跟殺了一群五境高手一樣,太拽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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