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修士呆呆的看著寧小龍的身影被獸潮吞沒,心想這位孤龍山少主也太生猛了些。


    所有人心頭頓時多了幾分膽氣。


    若是人人皆如寧小龍,這片獸潮又有何可怕?


    劇烈的破風嘶吼聲響徹在眾人耳畔,寧小龍一路衝殺,不知何時竟已在密密麻麻的獸潮之間殺出了一條丈許長的缺口。


    他身上的黑衣被強橫的真勁鼓蕩開來,似冷刀一般隨著身形而轉動。


    凜冽風沙自掌心彌散而出,不斷的切割著凶獸異禽的身體,無數斷肢殘角隨著鮮血拋灑而出,轉瞬間便被接踵而至的獸潮踩成血粉。


    少年郎掌勢不休,戰意和殺氣並存。


    他頭頂的鬥笠早已在戰鬥中損毀,額角和眉心皆染上了鮮血,此時正順著他那滿是棱角的臉頰緩緩流下,像是一道流動的傷疤。


    他卻顧不及擦拭,因為獸潮洶湧,一波接著一波,根本沒有片刻時間停歇。


    那些長的稀奇古怪,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凶獸眼眸間血光滾滾,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害怕,即便是同伴接二連三的倒在了黑暗中,它們依然不管不顧,隻是朝著那片墨色人潮撲殺而去。


    空氣中飄散的濃厚血腥味刺激著它們的獸性,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愈發興奮,天地間的野獸嘶吼聲震耳欲聾,在荒野之間傳出去很遠很遠。


    寧小龍冷眼而望,視線所及皆是巨大恐怖的猛獸血瞳和鐵蹄。


    他雙掌間風沙呼嘯,周遭丈許內但凡有猛獸而過皆成齏粉。


    掌勢而過,剛剛將身前奔走而過的一大片凶獸擊斃,寧小龍頭也不回,再次一掌劈向黑暗中的獸潮,根本不需要刻意的指向目標,荒野間到處都是嘶吼聲,隨意攻擊之下都能濺起血水一片。


    他忽而朝著身後吼道:“龍虎山的小道士可要守好了!”


    聲音很快便被猛獸嘶吼聲掩過,消散在冷風之間。


    但是不苦已經聽到,他抬起頭,兩道粗眉穩穩不動,似山脈般佇立在眼簾之上。


    他看著天上北小劍的雪白劍光,望著地上於獸潮之中若隱若現的寧小龍的身影,這位來自龍虎山的小道士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他沒有說話,隻是在心頭低語:“放心。”


    此前他一直和身邊的三位同門守在千萬人之前,四個人的掌勁交相呼應,在黑暗中似倒垂的天幕般停留在獸潮的必經之路上。


    那些在北小劍的劍光,一劍山莊的劍陣,以及寧小龍的掌勢風沙之下流竄出來的凶獸異禽皆被他們攔下,沒有一隻能突破他們的龍虎山結界。


    可是時間拖得越久,獸潮攻勢愈凶。


    無窮無盡,仿佛永不會停歇。


    四個人聯手加持的結界在獸潮的衝殺之下已經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碎裂。


    身邊的三位同門臉色已經蒼白,體內真勁透支的很是厲害。


    隻是他們依然固守在原地,臉上的表情仍是那般愁苦,帶著幾分破釜沉舟的信念。


    那些人間修士自始至終都沒有更多的動作,既然有不苦等人擋在身前,他們就不願再冒更多的風險去麵對那片獸潮。


    有人將氣息神識凝結到巔峰,盡量保持著最完美的狀態,若是獸潮突破了龍虎山的結界廝殺過來,他們也能夠在第一時間出手自保。


    但也僅僅是自保。


    也有人已經順著人群往外直退,想要離開這片血腥的荒野。


    隻是天上黑壓壓一片,所有光線都被那群可怕的鐵翅畜牲給遮掩住,連方向都找不到,所以他們隻能暫時在原地選擇靜守,期望著那幾位四境少年能早日將這片獸潮驅散。


    荒野間人心已亂。


    不苦歎了口氣,他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的修士聯盟,而是對著身邊的三位同門說了兩個字:“退下。”


    那三位來自龍虎山的道士自始至終都很聽不苦的話,他們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收掌而退。


    卻沒有走遠,而是以三才之陣圍在不苦身邊。


    一邊暗自戒備,一邊抓緊時間恢複體內損耗的真勁。


    直至此刻身後仍未有一人出手相助,不苦便已經知道身後的那些人此刻肯定各懷鬼胎。


    當初組成修士聯盟的目的是為了團結人間修士的力量,來和天地神院以及聖地的那些天才少年相抗衡。


    聯盟之勢看似很是牢固。


    但也僅僅是看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千萬人間修士互相之間仍是玄武榜評選的競爭者。


    隻是迫於自保以及一劍山莊北小劍等人的號召才匯聚在一起。


    這幾年裏風平浪靜,人潮浩浩蕩蕩,幾乎沒有遇到過什麽麻煩。


    彼此之間自然相安無事,閑來走走停停,看看風景便好。


    隻是此間荒野,當獸潮來襲,有了生與死的考量,人間修士聯盟頓時土崩瓦解,仿佛成了個笑話。


    不苦心道:“難道就不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嗎?”


    心話無法與人說。


    此刻也沒有時間讓他說。


    三位同門既退,守住這百丈之地的淨土重任便落到了他一個人的肩上。


    但是不苦不慌。


    他已經摸清楚,黑暗中自荒野而來的凶獸異禽看似勢不可擋,實際上卻也隻比俗世間的野獸強上幾分。


    雖然力大無窮,皮糙肉厚,但是在四境巔峰的修士眼中,實在是太弱小了點。


    要不然北小劍也不敢孤身縱劍而去,僅僅一劍斬下,便是百獸死絕。


    寧小龍也不可能敢以肉身開道,硬生生在獸潮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唯一的憂慮,便是那些凶獸的數量實在太多。


    即便不苦放開神識往荒野盡頭延伸,也無法感知到這片獸潮究竟止於何處。


    仿佛北境之邊,便是這片獸潮的老家。


    生生不息,殺之不盡。


    心念至此,不苦再次往前邁了一步。


    他的雙掌一直橫在身前,這對手掌沒有多寬,也看不出能有多少力量。


    甚至掌心處有些紅潤,皮膚看著也很是光滑。


    看著不像是一雙能擋住無盡獸潮的手。


    可是當他抬起頭,豎起眉毛,目光堅定的望著前方,然後將雙掌平靜的伸向黑暗中時,便有一片恢弘浩大的青色光幕自掌間發出,遊蕩在空中,轉瞬間便似一條從天而降的瀑布般順著荒野邊緣往四周傾瀉開來。


    他的左腿不自主的往前弓起,右腿往後伸直深入地下,做了一個簡單卻可靠的支撐。


    一個小道士。


    一雙肉掌。


    撐起了一個幾乎橫跨了整個荒野的青色瀑布。


    將紛湧而至的獸潮盡皆攔下。


    北小劍攜四位師兄弟在天邊殺的風生水起。


    劍光於黑暗中漠然驚現,轉瞬間又被獸潮吞沒。


    此起彼伏,明滅不休。


    寧小龍也仍在獸潮之間揮掌廝殺,渾身真勁澎湃,仿佛不知疲累。


    他們有人負重向前,有人在此間堅守。


    為的卻是身後那一群冷眼而望的盟友。


    人潮靜悄悄,仍在選擇觀望。


    不知是在等獸潮退下。


    還是在等不苦等人倒下。


    正在玄武榜前通過獸潮感知著荒野間戰況的李青山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開口說道:“原來這人間修士當中,確有幾位少年英雄。”


    邊之唯嘿嘿冷笑:“但是更多的,卻是比你馭獸齋的凶獸還要可怕的人麵禽獸。若是讓那些畜牲的名字刻在了玄武榜上,隻怕玄武神獸都要爬出來咬人了。”


    周例外抬頭望著頂空之上的那片筆墨風雲,目光順著那道遮天筆力在其間緩緩流轉,往北而過,將荒野間的場景盡收眼底。


    他過了很長時間才說道:“人心便是如此,荒野中的那些人間修士,早幾年便應該退出來。”


    邊之唯陰沉著一張臉說道:“一劍山莊和孤龍山的那幾個小子殺的正歡,看他們的精力,麵對馭獸齋的這些低級凶獸,隻怕再殺個三天三夜也不會累。龍虎山的那個小道士更不簡單,看他的道行,似乎已經傳承到了龍虎山的道統,有他擋在人潮前麵,便好似一整座龍虎山立在荒野上。龍虎山雖道統已至微末,但也不是那些低級凶獸能翻過去的。”


    說到這裏,這位藏書樓的管事人嘀咕了一句:“龍虎山如今靈氣幾乎已經衰竭,氣運亦失,怎麽還會出現這麽一個天才?”


    思索關頭,卻聽李青山再次開口:“接下來該怎麽辦?”


    邊之唯眼神驟寒,說道:“不如再加把火?”


    李青山斜眼望去,問道:“說說看?”


    “既然那些低級凶獸不中用,不如就將你馭獸齋的那些蠻荒巨獸放進去,雖然數量有限,但是個個都有四境往上的實力。”


    邊之唯冷笑道:“到時候那些人間修士想躲後麵看好戲都難了。”


    李青山大叫道:“開什麽玩笑,蠻荒巨獸是我留著給星辰練功的,怎麽可能浪費在他們身上?”


    邊之唯同樣叫道:“你這人......”


    話沒說完,周例外卻忽然伸出右手長筆打斷他。


    這位天地神院的總教習將目光從天上收回,然後開口做了一個總結:“那些凶獸他們殺個三天三夜不會累,但若是連續殺上一個冬天,便是有再多的力氣也耗盡了,等著就行。”


    李青山無語。


    邊之唯沉默。


    連續殺一個冬天,怕是馭獸齋中馴養了千多年的低級凶獸都能被殺光吧。


    風聲吹過,帶來幾分寒意。


    他們不知該心疼那些被當成炮灰的凶獸。


    還是那些至今搞不清狀況的人間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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