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例外的例外無視了天地神院的考試規則。


    在很多人看來,似乎很沒有原則。


    有些獨斷專行。


    事實上,這正是他的原則。


    七位人神能把學院招生考試這麽重要的事情全權交給他來做,更證明了他的能力和眼光。


    事實也已證明或者終將證明,無論是過去的那些年,還是今後的很多年,他所選中的學生,無一不會成為這片大陸上極其耀眼的存在。


    就好像此刻門前站著的這五位,他們未來的成就,以及自身綻放的光芒,絕對能照亮這座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周例外的心聲。


    也是他的自信。


    ……


    周例外是神院唯一一個願意向俗世表露身份,並且不喜歡低調的教習先生。


    很多人都知道天地神院有位姓周的教習先生。


    叫做例外。


    在場的四位聖人之後自然也知道。


    所以當他們聽到周例外開口自報家門,便不敢怠慢,全部躬身向前,老老實實喊了一聲周先生。


    就連一貫冷漠弑殺,很少把人放在心上的冷笑笑也不例外。


    周例外很受用。


    他知道這四個年輕人來自哪裏,想著聖人的傳人都對自己恭敬有加,看來這周教習的名頭,對這個世界而言,還是有些影響力的。


    想到這裏,他便有些得意。


    他那平靜刻板,沉穩肅穆的眼中露出了幾點微不可覺的笑意。


    但是很快,那幾點笑意便從微不可覺變成了毫無所覺。


    周例外一生都在踐行自己的例外原則。


    卻不想,今日神院門前,有人也給了他一個例外。


    那個例外就是阿刁。


    他在風中靜立,拄著那把古刀,頭頂的笠帽壓的很低,看不清眼神和麵容,麵對神院裏最有發言權和決斷權的周教習,他沒有像四位聖人之後那般表現出應有的恭敬態度,而是臨風飲酒,歪著腦袋沉靜無言。


    周例外有些尷尬。


    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敢在他麵前這般放肆無禮。


    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有。


    他看著阿刁,扶了扶頭頂的闊帽,開口說道:“學院的第一課,便是一個禮字。對學院要敬,對人神要敬,對教習,也要敬。關於這些,來自聖門的四個小家夥做的不錯,但是,帶刀的小子,你這第一節課,已經不及格了。”


    阿刁聞言拎起古刀,大叫道:“我這學院的門都還沒進,給我上哪門子的課?你別給我在這裝神弄鬼的,我耐心聽你講話,我這刀可沒耐心。”


    語氣蠻橫。


    態度強硬。


    手中古刀微微顫動,有種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意思。


    他才不管什麽周教習李教習的,他從荒原來,天性生猛,昆侖城的滿城軍潮他都不怕,會理你這個提筆的小老頭?


    不遠處的江河瞳孔中忽然閃過了幾縷青光,他說道:“對我們幾個不客氣也就罷了,對周先生不敬,你是真的想死嗎?”


    九兒唱了聲佛號,接過了江河的話:“阿刁施主請慎言,周先生德高望重,就連家師提到他都稱讚其慧眼如炬,你又怎能胡言亂語?”


    阿刁咧嘴輕叱,隻回了一句話:“我來神院不是學你們幾個拍馬屁的…”


    遠處的冷笑笑雙掌驟然變拳,一股殺氣已然聚集。


    百裏斷江則更直接,他厲嘯出聲,怒吼一聲:“放肆!”


    一劍遞出,劍氣瞬間彌漫。


    一支筆緩緩落在半空,架住了百裏斷江的劍。


    輕描淡寫。


    那道帶著怒意的劍氣瞬間消散,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百裏斷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神色平靜的周例外,以及他手中那支普普通通的長筆,沉默了片刻,便將長劍收回,一言不發退到一邊。


    周例外平靜的仿佛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不見任何惱怒情緒,反而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再次開口:“你們四個來自聖門,神院找不到有資格做你們老師的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你們隨意看看便好,藏書樓,馭獸齋,或者任何你們想去的地方,知會一聲就行,我一定給你們安排妥當。至於你……”


    周例外盯著阿刁,突然抬筆向前,在空中重重劃了五筆。


    沒有任何征兆的,阿刁藏在笠帽下的眉間突然出現了幾點墨水的香味。


    他的額前有筆墨橫開,被那個提筆的周老頭寫了個“禮”字。


    不多不少,剛好五筆。


    “以後跟在我後麵,由我親自教你。那個禮字,是第一課。”


    周例外站的筆直,如同標杆。


    他說完那句話便將手中長筆收好,沉靜著往神院深處走去。


    青袍擺動,背影深遠。


    有些高深莫測。


    阿刁感受著額頭的濕意,握刀的手微微僵住。


    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那支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支筆,是如何突破自己滿身的刀意,劃在了自己額前?


    風起時,少年後背一身冷汗,有些發涼。


    神院門前突然變得很是寂靜。


    四位聖人之後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等到周例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那條青石街道盡頭的刹那,他們同時邁步,緊緊跟了上去。


    阿刁藏在笠帽下的雙眸情緒複雜,他微微定神,拍散滿身風塵,拎起古刀係好酒壺,無聲向前,同樣踏上了那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青石街道。


    在他身後,天地神院的那扇大門緩緩閉合。


    如同過去的很多年那般,將這座大陸上的很多敲門者擋在了門外。


    ……


    而此時此刻,唐青仍走在路上。


    沿著山道走入塵世,邁向未知。


    朝著心中既定,卻又很是模糊的方向努力前行。


    初入先天境界,他的體內精力充沛,一股股暖流似清泉甘露般滋潤著他疲累困倦的身軀,所以他走了很久,走的很遠,卻始終沒停。


    直到,他遇見了一片窮山惡水。


    這裏已是大陸極偏極遠之地,荒蕪人煙,沒有樹木,沒有生靈,隻有一片無盡的荒野在天的邊緣朝前沿伸,不知通往何處。


    唐青一身風霜,在荒野的起點停下,臉上帶著旅途的痕跡,眼神卻仍是清亮。


    那柄短劍係在他的腰側,一晃一晃,在風中作響。


    算是他一路前行中,唯一的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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