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舍友正好回來,整個宿舍恐怕就直接被燒了。


    我估摸著,是我剛才那些話徹底把他嚇著了,他覺得有邪火要他的命。


    這時候,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哪兒不對。


    我安慰了他幾句,讓他不要太過在意,告訴他事情也並沒有那麽,隻要注意不要靠近火就可以了。而聽見火字之後,這家夥居然又撞邪似的站起來大叫逃到了馬路對麵。


    他舍友站起來,還滿臉歉意的跟我說,這人一向來都這樣,很多人都懷疑他腦子有毛病,而且他的行為的確是太讓人受不了了一點兒,所以大家都不喜歡這個人。


    那舍友甚至告訴我,他們都準備搬出去了,尤其是現在出了這種事。


    我心裏咯噔一下,如果張超的舍友真的全都搬走了,那麽,凶手……或者說惡鬼,豈不是就更好作案了。


    我本來還想著用什麽辦法全他舍友幾句,可這個時候,我電話卻響了起來。


    來電話的居然是警局的人,說是梁璿的精神狀態實在太奇怪,要轉移到醫院去住院檢查,但是她在本市找不到親屬,也沒有任何和她有血緣關係者的聯係方式,隻能讓我去。


    我知道這事兒拒絕不了,就算我知道,梁璿已經被抽了魂魄,也一樣無法拒絕。


    我又順帶問了問嘉嘉的情況。


    由於證據不足,嘉嘉已經被釋放了,但是嘉嘉作為和梁璿同住的人,也不得不幫著送梁璿去醫院。


    我跟警察、嘉嘉他們見麵的時候,那些穿著製服的,還一個勁兒的勸我冷靜啥的,說精神病也並不是都不可以治愈。


    他們還旁敲側擊的問梁璿有沒有孿生姐妹之類的。


    我知道,他們依然在懷疑,因為,的確有人看見了梁璿作案。


    但當時我心裏產生了一個疑問。


    梁璿被人抽魂,魂魄應該是隻能影響人類才對,不可能直接作用在人類身上。比如上一次,梁璿的魂魄可以通過凝聚怨氣,讓那個女生焦躁,和男朋友吵架,最後自己跳入湖中。但是梁璿卻做不到直接把人推到湖裏。在我映像裏,好像也就鄭小玉這樣的“高級鬼”才做的到直接對人不利。那麽,為什麽警察卻說目擊者說,梁璿動手殺人呢?


    在我反複詢問下,起初不太想理我的警察終於告訴了我一個細節。


    目擊者的確說了梁璿殺人。


    但是,學校的監控錄像,卻並沒有拍到梁璿殺人,隻是拍到梁璿是死者生前最後接觸的人。他們之所以懷疑上梁璿,是因為梁璿在幾次案件中,都是他們所知的,最後一個接觸死者的人。而且,梁璿在犯病的時候,會唱一首童謠,這首童謠,有目擊者說,在凶案現場,也聽到人哼過。


    我問警察是誰說的梁璿殺人。


    警察當然不告訴我,他們隻說讓我鎮定,好好帶著梁璿治病,他們一定不會錯抓任何一個好人,但又嚴厲的補充了一局,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罪分子。


    我和嘉嘉守著梁璿,外頭門口還有留下來的便衣,我簡單把掌握到的情況跟嘉嘉說了一遍,盡量表現的平靜一些。嘉嘉低著頭,說:我也覺得,小璿的生人氣息越來越弱了。可是,她應該還沒有死啊。


    我當時就愣了一下。


    嘉嘉說:是誰告訴你的梁璿被枯木纏魂了呢?是你爸爸?他真的可以確定麽?可我總覺得,梁璿的魂魄並沒有離體。


    但是,當我問她怎麽解釋我在凶案現場看到的情況時,她卻隻剩下茫然搖頭了。


    我歎了口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雖然我寧願相信梁璿魂魄的確沒有離體,但是,鄭小玉沒必要騙我。我獨自一個人去了走廊上,心裏還在記掛著張超那邊的情況,但是,張超已經那麽害怕火焰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既然陳家人要嚴格按照順序來取魂,那麽,遠離火焰的人,他們就應該取不到魂魄。


    我正在沉思著,忽然,鄭小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說:很奇怪。


    我趕緊問奇怪什麽。


    鄭小玉說:梁璿並沒有死,魂魄還在她身上。


    我驚呼了一聲,立馬要鄭小玉確定,鄭小玉說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梁璿的魂魄還在。但是她不確定,是不是梁璿每一次作案的時候,魂魄還在她自己身上,也就是說,她不確定梁璿是不是在被控製的情況下作案的,因為梁璿的魂魄不穩定,時強時弱。


    而且,鄭小玉提醒了我一個細節,那就是,在人頭頂釘上鋼釘,脖子上掛上襯托,口鼻之中塞滿汙泥,同時抽離魂魄,這種術法,是必須由人來做的,絕對不可能光是鬼魂就能完成。這意味著,就算是梁璿作案,每次她被控製殺人之後,那個幕後黑手還要出麵,用法術收魂。


    我當時想,那是不是跟著梁璿,就能找出那個家夥來?


    頓時我有些後悔早上沒在凶案現場多呆一會兒。


    但鄭小玉告訴我,早上那個情況又不太一樣,那是死者受到心智上的影響自願選擇死亡,這種死亡,魂魄往往經久不散。隻要有人過去,帶著專門的玩意兒走一圈,就能輕易吸魂,甚至沒有人會察覺他們在幹什麽。


    線索越多,我反而越是心亂如麻。


    這樣略帶平靜的日子過了兩天,那兩天,沒有再發生什麽怪事,我的手機也不響了。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第三天的清晨,早上不過五點多,我就被一陣急促的踱步聲給驚醒了,我眼睛一睜,看見的,卻是梁璿如困獸一般快速的來回走動,她雙眼無光,手不停的發顫,嘴裏還念念有詞,念的正是那童謠的歌詞。我剛要上去,就聽見鄭小玉說:不要過去,她沒有半分生人的氣息。


    “你說什麽,你不是說……”


    我還是想上去,但鄭小玉似乎懶得跟我解釋,一股冰冷的力量,直接把我定在了原地,另一麵,嘉嘉也醒了過來,盯著梁璿,也是不敢上去。我估摸著他們這些有點兒所謂道行的人,和鬼,都能感受到所謂“魂”的氣息。可梁璿這是怎麽了,難道真的死了麽?


    梁璿的情況,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我不敢去叫醫生,醫生如果看見了肯定是打鎮靜劑完事兒,但梁璿,這個時候是活人還是死人我都弄不清,萬一出了問題,我不知道我會怎樣。


    之後,梁璿又恢複了平靜,過了十來分鍾,鄭小玉再次開口,說道:她的魂魄回來了。


    我愕然,不由得伸手碰了碰梁璿,我發現,她的身體是有體溫的。


    正在我茫然的時候,手機卻又震動了起來,來電話的居然是警察,那邊劈頭就問我,梁璿昨晚有沒有離開過醫院,我當時就覺得情況不對,連忙說沒有,醫院的醫生都可以證明。接著,那邊居然老調重彈,又開始讓我仔細回想,梁璿是否有所謂的孿生姐妹。我基本上確定是出什麽事了,立刻問他們到底怎麽了。他們沒有直接回答,卻說過醫院來談。


    我心裏忐忑不安,卻沒有任何辦法。


    二十分鍾後,幾個刑警來了找上門來,他們顯然並沒有第一時間來病房裏,而是在外頭詢問了幾名在場的值班醫生,接著才走進來,一個個神色凝重,看我們就像是看罪犯似的,看到床上躺著的梁璿,更是滿臉說不出的表情,甚至還帶了幾分驚恐。


    而幾分鍾之後,他們的一句話,就把我差點嚇得摔到凳子下麵:張超死了。


    而且,張超並不是被火燒死的。


    明明說了什麽焚火分魂,可是,他卻死在了學校南端的飯堂裏,死的方式也異常奇怪。據目擊者說,張超吃飯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把筷子像插死人的供飯一樣,直立插在滿滿的一碗飯上頭。之後,也不吃飯,就默默的對著飯碗發呆,後來忽然站起身來,一頭向下撲過去。那一雙直立的筷子,直接貫入了張超的眼眶裏頭,直抵後腦,噴濺的鮮血,把一整碗飯都染成了鮮紅色……


    第三十三章錯覺


    我聽得心裏一陣陣發毛,不止是因為張超的死,也不止是因為那死法的詭異。


    而是警察告訴我,他們調了學校的監控觀看,發現就在食堂不遠處,一個和梁璿打扮外貌都極其相似的人,跟死者接觸過,之後,他就死了。警察再次詢問梁璿是否有孿生姐妹,同時又問了關於她的專業是什麽,興趣愛好是什麽,愛看什麽書之類的,我知道,他們肯定在往什麽心理殺人催眠殺人,或者是藥物殺人上想,而我,不可能直接告訴警察,梁璿的生魂被人控製了。


    然而,我們正問話的時候,忽然,病房的門又被人推開了,一個非常年輕的警察走了進來,那人穿了警服,但是沒有帶警帽,樣子很英俊,棱角分明,雙眼中有種說不出的威嚴,好像什麽都能一眼看穿似的,當時我看見他的時候,心裏其實毛毛的。


    他跟那兩個人說了句,這個案子他來負責,那兩人就說了句“李教授辛苦”之類的客套話。


    當時我就愣了,這麽年輕的教授,總覺得哪裏不對。


    而這個李教授,直接就坐在了我和嘉嘉麵前,沒有看床上的梁璿,接著直截了當的說:說吧,真相是什麽。


    我當時愣了,這人說話的風格跟陳柏川有點像,甚至更沉穩,而且陳柏川有點兒頹廢,這人卻好像屬於異常自信的類型。


    我一開始還裝傻,說什麽真相。


    後來,這個李教授卻冷哼一聲,說:你看到了什麽,知道什麽,就說什麽,不是每一個警察辦案都那麽局限。


    我看了看嘉嘉,嘉嘉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這個李教授好像有點道行。


    “聞道後期。”李教授居然冷冷的開口。


    “你是北園李家的……”嘉嘉當時瞪眼說了問道。


    李教授沒有回答,但我看也八九不離十了。想了想,就把我們所調查的事情都告訴了他。他聽過之後,說道:跟我想的差不多,不過你們忽略了不少細節。


    我問他是什麽,他卻不說,直接站起來就走了,還說不出意外的話還會見麵。


    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由得問嘉嘉“聞道後期”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存在,嘉嘉瞥了我一眼,說:怎麽形容我也不知道,但要捏死我們估計不超過十分鍾。


    我心裏咯噔一下。


    但嘉嘉又勸我說不要太依賴警察的力量,警方辦案有自己的程序要走,即便是涉及圈內的事情,也不可能特事特辦,所以到時候可能要耽誤時間。我知道他的意思,這事兒要調查還得靠我們自己。我提出來想去學校再走一圈,問問細節什麽的,讓她照顧好梁璿,也照顧好自己,嘉嘉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我感覺,那時候嘉嘉又開始有點臉色發白了。


    我真不知道,這麽長時間了,五竅搜魂的隱患是否還留存在她體內。


    我到梁璿所在的學校,對著手裏的地圖,大概溜達了一遍。


    幾個凶案現場都走了一遍。


    我看到,校湖也被封閉了大半,大概是這裏的那具屍體也被發現了,詢問周邊的同學,他們都驚恐的說湖裏發現了骸骨。看來,那個女孩子,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於啄食的皮肉都不剩了。我蹲在湖邊往下看,下頭還有鯉魚遊來遊去,我扔下點兒什麽東西去,還有魚以為是魚食過來爭搶,可就在他們搶食的時候,我看見河裏有幾條特別奇怪的鯉魚。


    那些鯉魚,身體好像是透明的,五髒六腑甚至是骨頭都能看得見,兩邊的魚眼突出,每次張嘴,整個身體也鼓脹起來,體內的血液好像急速流動似的。


    我看著覺得特別惡心。


    這是什麽,難道是什麽新品種,又或者,這些回事……那天吃了那女孩屍體的魚嗎?


    我有些看不下去,轉身離開,繼續去查那幾個死者的身份。估計是最近學校常過警察,學生們習以為常了,以為我也是警察,反映情況特別積極。很快,我就查清了張超以外其他幾人的身份。但是讓我感到糾結的是,我根本不覺得梁璿會認識這幾個人。


    死在操場上的,是材料學院的學生,死在花壇裏的,是航空學院的準空少,還是個富二代,據說家裏已經帶人過來鬧了,現在學校很下不來台。失蹤的那個女生,雖然身份還不是很確定,但可能是藝術學院一個學舞蹈的學生。因為最近忽然不見了,而且和男朋友吵架的人就那一個,那個人也是個班花級的人物,和出名,家裏有錢,家人和校方都在找她。至於張超,那就不用說了,猥瑣男,認識他的人也不少,可以說臭名昭著。


    這些人,和梁璿會有來往嗎?


    他們跟梁璿既不在同一個社團,也不在同一個學院,他們的朋友,我走訪了一天,認識梁璿的不超過三個,跟別說有什麽過節了。


    梁璿,為什麽害他們。


    難道就因為潛意識裏的所謂憎恨?


    我試圖詢問鄭小玉,鬼魂有沒有可能濫殺無辜。鄭小玉說基本不可能,除了有自己道場修煉的囚魂;以及吸取人陽氣修煉肉身的千年厲鬼,一般的鬼魂,隻會執著於某件事。梁璿的魂魄就算是被控製了,也不會濫殺無辜,所殺的人絕對是有目標性的。


    目標。


    我想著,如果不是梁璿憎恨的人,那就是凶手憎恨的人了?


    凶手把怨力加諸於梁璿的魂魄上,控製她來進行謀殺,吸魂。


    可是,還是那個問題,陳家人怎麽進的來這個學校,他們打扮那麽怪異,施法的時候又必須遵從黑衣黑傘的那種傳統,怎麽可能就沒人看見他們,就沒有監控錄像拍到他們。他們好歹是人啊,不可能會隱身術吧?


    我覺得自己走進了死胡同裏,又開始看著地圖發愣,試圖找出下一個死者死亡的位置來。


    可是我沒一點兒頭緒,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一處拉著警戒線的食堂外。我當時愣住了,這個應該就是張超死的地方吧?


    食堂沒有完全封閉,還留著個側門,我走進去,裏頭沒幾個人了,沒有人會來這麽恐怖的食堂吃飯,我看著一旁窗口邊上擺的一雙雙筷子,心裏一陣陣的別扭。想著筷子穿過張超雙眼的樣子,想著那一碗血紅色的米飯,我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通了一些東西。


    我低聲說道:小玉,你說,我們是不是想錯了,其實枯木纏魂,根本就不是梁璿上吊。


    “你叫我什麽?”鄭小玉有些不滿的說。


    “別管那麽多。”我說道。


    沒等鄭小玉回話,我繼續說:或許一開始我們就是錯的,梁璿根本就沒有死,梁璿的死隻是一個幌子,陳家造的幌子,他們知道梁璿肯定會因為某些事上吊,在大槐樹村的就打定了主意,要控製她的生魂。所以她的事情和這次收魂的事情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


    鄭小玉沒說話。


    我繼續說:真正的枯木纏魂是指張超的死,筷子也是木,直接插進他的眼眶裏,貫穿大腦,這種死法,和前幾次那些人的慘死才搭配。光是普普通通的上吊,似乎並不能達到陳家想要的效果吧?


    鄭小玉這才開口:嗯,的確,收魂者往往會把目標虐殺而死,以達到在收魂的同時攫取怨氣的目的……你繼續說。


    我點了點頭,說:那接下來的這個,才是焚火分魂,镔鐵、枯木、浮水、穢土全都有了,就剩下這個了……


    鄭小玉嗯了一聲,說:那你知道是誰了麽。


    我愣了一下,最後卻隻能低聲說不知道。因為,我根本找不出這麽幾個人之間的關係來。


    鄭小玉冷笑一聲,說:那你扮什麽柯南附體呢?即便知道了這些,意義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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