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跟我說說話?”聶明珠端著一個盤子站在我身後輕聲的對我道“這幾天你什麽東西都不吃,也不去睡覺,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每年入冬的第一場雪落下來時大哥總是會把我們幾個兄弟叫到他府上去聚聚,因為他的生日就在這幾天”看著窗外雪白的世界我回應著聶明珠“後天是大哥的生日,他應該能趕回來,你到時候陪我一起好嗎?”


    “我當然會陪你去,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去”聶明珠道“在去之前你能不能陪我喝上一杯?”


    盤子裏有酒,有菜,窗外有雪景,身邊有佳人。


    在這種情形下如果拒絕與佳人喝上一杯豈不是太煞風景?


    聶明珠是個很聰慧的女子,她當然知道我因傷心大哥之死而心情鬱悶難當,今日她特意下廚做了幾樣小菜拎上一壇烈酒前來陪我喝上兩杯排解一下心情。


    酒是陳年佳釀,小菜精致可口,佳人嬌豔無雙。


    心情不好的人很容易醉,酒入愁腸愁更愁這句話絕不是文人墨客酒後的無病**。


    我很快就醉了,不是微熏的那種醉而是爛醉如泥不省人事的那種醉。


    如果說醉酒的程度分為三個層次的話那麽醉酒後的人也大至分為三種,第一種人喝醉了除了睡覺什麽也做不了,這種人的酒量不是很好但酒品很好,他們不會吵不會鬧更不會發酒瘋。第二種人喝醉了喜歡胡言亂語或縱情高歌但還有理智不會亂來,這種人的酒品還行,除了興奮一點外沒啥毛病。第三種人喝醉了就很讓人無語了,這類人喝醉了以後什麽都做就是不肯去睡覺,不管身邊有多少人勸慰都不管用,他們就象瘋子一般四處亂竄惹事生非,有的抱著大樹嚎啕大哭,有的對著垃圾桶訴說衷腸,更有甚者會脫光衣服在大街上裸奔,簡直可以說世間百態盡在酒中。


    更為讓人無語的是這種醉鬼事後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他需要別人的提醒才能記起一些碎片般的畫麵。


    我的酒量一向很好,自認為酒品也還不算太差。


    我的酒品不太差也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喝到爛醉如泥的程度。


    這一次喝醉後的我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有的空白。


    我不知道喝醉之後的一天一夜裏都做了些什麽事,我隻知道當意識重新回到腦袋裏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我通體舒泰的躺在聽雨閣二樓的床上一點也不想起身。


    我很奇怪為何這次醒來沒有宿醉後的頭痛欲裂反而有種釋放後的輕鬆,那口鬱結在心頭的惡氣似乎也找到了某種渠道被渲泄出體外……


    總的來說,我的感覺很奇妙。


    隻不過我真的忘記了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麽事才會得到如此奇妙的感覺。


    聶明珠安靜的坐在窗戶邊的椅子上閉著眼不知道是在養神還是在入定。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在她恬靜的臉上讓她看起來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我喝醉了後沒做什麽出格的醜事吧?”我看著美如仙子般的聶明珠傻傻的問“沒給你惹什麽麻煩吧?”


    “你喝醉後什麽也沒做”聶明珠睜開眼一臉溫柔的回答我“你隻是睡了一覺而已”


    睡了一覺?得知醉後隻是簡單睡了一覺的我著實鬆了口氣。至少我沒有衝動的要光著屁股跑到東市的市集上去跳舞。


    聶明珠的回答印證了我的酒品還不錯。


    很多年後我才明白聶明珠口中這句“睡了一覺而已”的真正含義。


    因為那時我們的女兒都已經踏入仙界很多年了,而做了父親很多年的我卻毫不知情。


    我的苦難也從我知道自己成為父親的那一刻開始的。


    懵懂的少年時光真是我苦難的源泉,年少無知的我當然不知道坐在窗戶旁一直陪著我的聶明珠已初為婦人。


    當我得知她是我女兒的母親後曾追問過她我喝醉之後都對她做了什麽?


    她隻用了兩個字就差點讓我落荒而逃。


    禽獸!這兩個字一般是用來形容在女人不願意的情形下仗著身強力壯用了強的男人。


    我實在不敢相信居然有一天也會有女人用這兩個字來罵我。


    男人好色是天性,可我雖然一樣擁有男人的天性卻一點也不急色。


    而且我不太相信以我十四歲的小身板能把一身修為深不可測的聶明珠用霸王硬上弓的方式推倒!


    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但誰是霸王誰是弓還真不好說。


    可惜我身為男人,即使我才是那個被推倒的受害者可我真的有冤也無處申訴!


    沒有人會相信我才是那個無辜的男人,在這種難以啟齒對人訴說的事情上女人天生就站在道德製高點上碾壓所有想抗爭一下的男人。


    即使很多年後我在三界之上已是霸王一類的存在也無法為自己翻案!


    這是一筆糊塗賬,唯一知道真相的聶明珠即使對我千依百順可在這件事情上卻鐵嘴鋼牙打死也不鬆口告訴我答案。


    不管在日後的漫長歲月中我經受了多少苦難但就目前來說,我鬱悶難解的心情在聶明珠的陪伴下確實舒緩了許多。


    “大哥什麽時候能到京城?”睡了一天一夜的我精神頭好了許多“我得準備一下再去見他”


    “你先去”聶明珠秀眉微皺遲疑一下道“我想再坐一會兒”


    “行,我先回去,明日來接你”


    一向不怎麽細心的我當然沒有察覺聶明珠似乎在極力隱藏某種痛楚,她坐在椅子上好象連起身都變成一件很吃力的事。


    我匆匆轉身下樓離開聽雨閣,滿腹心事的我當然不知道聶明珠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我,她看著我的目光中充滿了女性特有的柔情與幸福。


    大哥是入夜時分到達京城的,二哥柳清雲和三哥柳清雨在稍早之前從北征大營趕回京城準備參加大哥的葬禮。


    西直門外十裏處的離別亭,我們哥仨和唯一的姐姐柳清雅在夜風肅立不動。


    今夜的風很亂,瞬忽掠向東方須臾之間又改道向西,片刻之後又卷起陣陣雪粒形成一個不大的旋渦在原地打轉。


    皇帝與皇後在宮內武英殿等待他們戰死的兒子歸來。


    紛亂的寒風終於送來了王子還朝的消息,車輪碾碎青石路上薄冰的聲音被夜風送進我們的耳朵。


    大哥的車駕與他驍騎營僅剩的六十五個同袍終於趕在他生日的前夜抵達京域。


    看著在火光照耀下明暗不定靈柩車緩慢的向離別亭駛來,四姐柳清雅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大哥今日載譽歸來,我們兄弟在此接大哥回家”


    二哥對著大哥的靈柩大聲道。


    我們身後突然鑼鼓喧天,迎接王子還朝的儀仗隊慢慢上前將靈柩車簇擁在中間在禮官的喝道聲中駛向西直門,清風王朝的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在那裏迎接百戰歸來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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