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霓的到來,給興安郡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北胡難民將她捧為女神一般的存在,興安郡的百姓也十分喜歡這位美麗得不像話的女人,林舒霓竟在不經意間緩和了二者之間的矛盾。葉雲錯沒有想到,林舒霓本人也沒想到。


    越來越多的北胡難民來到了興安郡,葉雲錯敞開大門,但後來的難民卻選擇在城外紮營。城外的樹林中有火山玉的陣法,較之外界溫暖了許多,在此躲避雪災也好過在外麵被活活凍死和餓死。


    蘇良得到本家的回應,繼續全力支持葉雲錯在興安郡的一切行為。蘇氏商會將糧食和物資源源不斷地運至興安郡,廣平王居然也降低了物資運輸路途中所要繳納的過路費。原本跟風而至的其它商會,卻認為這是賠本買賣,要他們在北胡難民身上賺錢那沒問題,但要救助身上沒多少錢的北胡難民那就不行,他們也都十分不解蘇氏商會究竟是何打算。


    新年之後,迎來初春。北州的積雪逐漸融化,暴雪帶來的災害暫時告一段落,但雪災的影響卻仍在持續發酵。


    如廣平王所言,北胡皇帝穆爾敏果然下達旨意,雪災時所有南逃來大漢北州的難民,均以叛國罪論處!北胡的民眾受災,北胡的官府非但沒有任何救援的行為,反而責罰逃至大漢避難的民眾。如此舉動在葉雲錯看來荒唐無比,北胡竟將鍋全部甩給避災的難民,即便如此,也無法掩蓋北胡政府的無所作為與無能。平心而論,大漢官場也並沒好多少,葉雲錯猜測其緣由,大概是李績與廣平王之間的微妙的關係有關。皇權的爭鬥,葉雲錯並不想參與其中,他隻是想做好興安郡的郡守,給興安郡的百姓和北胡的難民一個交代。


    林舒霓也兌現了她的承諾。前前後後有百位滅月宗的女弟子來到興安郡,她們帶來了裝著“種子”的瓷罐。滅月宗地處大漠深處,以林舒霓的性子,自然不願生活在燥熱缺水的沙漠中,皮膚幹燥開裂而影響美貌是林舒霓無法接受的,因此她將滅月宗變成了沙漠中的綠洲。而那些“種子”就是滅月宗上下收集而來的,有花草瓜果的種子,也有樹木的種子,滅月宗就是靠著這些種子,使得它成了大漠中的明珠。現在,她要以相同的辦法改變興安郡。


    葉雲錯和滅月宗的弟子們從幾十裏外的草原中挖來了數萬方的土壤,城中百姓與北胡民眾將原有的沙地挖出,再將土壤填埋進去。林舒霓在興安郡城內城外播種下了種子,並非是隨意播灑,而是事先做了規劃,城北將作為牧場因此更多的撒下了草原的種子,城南的湖泊四周則種下鮮花,想象一下繁花似錦簇擁著碧藍色的湖水該是多麽賞心悅目。所有人都期待著看到繁花綻放的那一天!


    被北胡帝國拋棄的難民有三萬之眾,他們中的少數人在興安郡內的空房內居住下來,而更多的人因擔心被興安郡百姓歧視,則選擇在興安郡城外搭起了帳篷。他們想回到自己的草原,回到自己的家鄉,但現在這個夢想被無情打碎,他們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否回到故土。興安郡多有北胡的後裔,他們同情被北胡拋棄的難民,在這些後裔的影響下,其他土生土長的大漢百姓也漸漸對北胡難民減少了敵意。在葉雲錯和盧九等人努力說服下,在林舒霓的“女神”光環之下,他們也試著接受北胡難民。


    隻要讓興安郡的居民生活充裕,且無別有用心的人惡意挑撥,葉雲錯相信他們可以平和地生活在一起,就像幾十年前盧九父母那代北胡人移居興安郡一樣。


    九州的文化強大且包容,足以融合北胡的民族。葉雲錯堅信這一點。


    但對於林舒霓的作為,葉雲錯卻始終沒有看懂。他曾鼓起勇氣問過林舒霓:“你做這些是為了什麽?”


    “與你何幹?”林舒霓冷冷答道。


    “我隻是擔心,若宗主僅是一時興起做了這些事,那等到宗主沒了興趣,揮揮衣袖飄然走了,他們得多失望啊!”


    “我為何要考慮他們的感受。”


    林舒霓的話語冰冷,但葉雲錯卻能感到這並非她的本意,她隻是習慣這樣說話。葉雲錯試著用平靜的眼神看著林舒霓。


    “還債。”


    林舒霓最終還是說出這兩個字。說完之後她將葉雲錯扔到幾米開外,摔得葉雲錯四腳朝天。


    “再多嘴,殺了你!”林舒霓氣惱說道。我為何要對這臭小子說這些話!


    葉雲錯看著林舒霓的背影笑了起來,這女人並非像傳言中那樣不近人情。


    這幾日,興安郡百姓激動不已,據傳皇室將有一位重要的人物視察興安郡!整座城都在猜測到底是哪位大人物會來,有說是皇上親至,也有說是太子要來,無論如何,這都是興安郡曆史上從未有過的事!


    葉雲錯對百姓們的表現有些不解,在此之前,興安郡幾乎已被大漢所棄,他們自生自滅,生死似乎都與大漢毫無關係,但現在聽說皇室來要人,百姓卻激動萬分,他們對皇權的崇拜早已根植於心。葉雲錯思索良久,這並非皇室的魔力,而是九州文化的積澱,也是人對權力的崇拜。


    來的不是皇上,也不是太子,而是詩如公主!


    這似乎出乎意料,但其實也在意料之中。興安郡的轉變才剛剛開始,這還不夠吸引李績親至,他也不會輕易來到廣平王李鄺治下的北州。而太子李亨在昆侖城被墨先生恐嚇之後,更不敢踏入奎星教泛濫的北州。至於為何詩如公主要來興安郡,明眼人都是笑而不語。這也引起眾人猜測,詩如公主與葉雲錯是否好事將近?


    按大漢傳統,皇子成年後,可有封地,李詩穎成年已久,卻一直沒有自己的封地,她對此倒無所謂。但最近她向李績提出想要封地,李績有些意外,笑笑允之,讓她自己挑選,公主選了北州。此次李詩穎便是來北州選擇一塊封地,她有資格選擇一座百萬人口的府城作為封地。


    李詩穎從未來過北州,也很少去九州其它地方,大漢帝國的大好河山對她來說,隻存在於書籍上和想象中,此次來到北州,看到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奇的。


    公主此次出行的隊伍龐大,除了禮部、戶部、工部的官員以及百人的衛隊之外,還有葉紫依和慕容小蝶。李詩穎讓葉紫依和慕容小蝶同行,一是為了旅途不孤獨,二是為了避免見到葉雲錯時的尷尬。葉紫依自不必說,她一直對葉雲錯說想來興安郡看看,慕容小蝶在翰林院編修也是閑職,並未有什麽正事可做,她也想看看葉雲錯在興安郡過得怎麽樣,就一同來了。


    禮部和戶部的官員建議公主先去燕雲城會見廣平王,但詩如公主不願去,對那個爺爺輩的廣平王,詩如公主沒有任何親人的感情,那種例行公事的繁文縟節在她看來又很討厭,還不如不見。其實廣平王也是這樣想的,詩如公主這小丫頭來北州,是打著奉皇令之旗號來私會情郎,本王跟小公主素無往來,她不來見本王最好,省得本王還找理由回避。


    果然,詩如公主連燕雲城都沒路過,直接繞開。禮部官員高憲連連搖頭,公主殿下怎麽不懂禮法,這回去怎麽交差呢?公主一行乘坐大鵬來到興安郡,葉雲錯等人早早地就在城南外迎候,民眾也湧到城外,爭相目睹公主的風采。


    慕容小蝶首先從大鵬身上的轎廂中下來,民眾們以為她是公主,都看傻了,竟然這麽漂亮!而後李詩穎挽著葉紫依的手出來,圍觀民眾眼睛都看直了,這三位女子這般美貌,究竟誰是公主?誰看上去都像公主!


    小鳳凰興奮地撲向葉紫依,用頭擦著葉紫依的臉龐,似乎對她有說不完的話。葉雲錯躬身說道:“興安郡恭迎公主殿下大駕光臨!”除了白逸淵,所有人都拜了下去。


    李詩穎微微抬手道:“免禮!葉郡守,本宮見興安郡如畫般的美景,甚是開心,興安郡在葉郡守的治理之下煥發了光彩!”


    葉雲錯說道:“謝公主誇獎!此間常有風沙,莫要傷了公主貴體,請公主移駕城內。”


    葉紫依和慕容小蝶都覺好笑,這二人當著眾人的麵,說話這麽客氣,與平日間嬉笑的模樣判若兩人。


    林舒霓沒有在迎接的隊伍中,她獨自站在城牆之上,目光一直落在葉紫依身上。她聽許多人提起過葉紫依這個女人,也知道葉紫依是柳若語的朋友,現在看到本人,遠比她想象中更美麗。葉紫依也看到了林舒霓,對她點頭笑了笑,那善意的笑容讓林舒霓不由自主地微笑回應。


    民眾發出“公主萬安”的聲響,李詩穎風度極佳地地揮手致意,還讓侍女拿出糖果分發給百姓的小孩,包括北胡民眾的小孩。這親民的舉動在百姓看來很是親切,將公主簇擁著迎接入城。


    在衙門之內,葉雲錯先對各位隨來的官員致以問候,讓風矢冪陪著他們說話。風矢冪心想老夫是六品大官,不屑於此,但得知這些禮部和戶部的官員都是三品四品,權衡之下,風矢冪還是跟他們套上了近乎,想著以後回帝都也混個大官當當,好撈些油水,也算是對屈居興安郡的補償。老夫竟然落魄到要混官場!風矢冪心有不甘。


    葉雲錯笑道:“在帝都閑得無聊?”


    他這話是問三位女子,但李詩穎卻以為這是他在嘲笑自己,不悅道:“隻有無聊才能來這裏?”


    葉紫依不願二人一見麵就吵吵鬧鬧,說道:“真沒想到你在興安郡做官還做得風生水起!還有接受北胡難民,這事在帝都可是掀起了軒然大波,支持和反對的聲音一半一半。”


    慕容小蝶笑道:“姐姐說的一半一半是安慰你,其實反對的聲音遠高過支持的聲音。不過有一點可讓你欣慰,與你熟識的人,都是支持你的!”


    葉雲錯輕歎道:“做這些事,也從未敢想要讓所有人滿意。不過這些事,可不是我的功勞,蘇良先生和林宗主他們才是居功至偉!蘇先生他們正在外麵候著想要麵見公主,公主是不是別讓他們等久了?”


    李詩穎說道:“誰讓他們等了,都進來吧,不用這麽多禮節。”


    她這話又引得幾位禮部官員暗暗搖頭,堂堂公主殿下怎能不注意禮節?還有葉雲錯,即便你是準駙馬,但此刻也僅是一個郡縣的郡守,怎麽能用開玩笑的語氣跟公主說話!


    蘇良領著各大商會的總管進入衙門,盧九也帶著興安郡的百姓代表進來拜見公主,李詩穎說了幾句台麵話,勉勵他們再接再厲,便不知該說什麽了。這種場麵,她確實還未適應。一位禮部官員宣讀皇上口諭,褒獎了為興安郡做出貢獻的眾人。李詩穎心想,父皇這幾句話,好像跟我剛才說的也差不多。


    正此時,林舒霓走了進來,說道:“滅月宗宗主林舒霓見過公主。”


    李詩穎眼前一亮,說道:“林宗主好漂亮!”


    林舒霓笑了笑,說道:“本尊奏請一事,還望公主考慮。”


    李詩穎說道:“請講。”


    林舒霓說道:“公主有無興趣,隨我去滅月宗修行神功?”


    眾人驚呼不定,林舒霓這是唱的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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