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錯覺得不滿的原因,是他回答李績的策問時,感到自己與李績的觀點在很多方麵是不同的,有些觀點甚至還是相左的。


    作為大漢的當權者,李績以及其他高官自然認為以維護皇權為主要目的。但葉雲錯卻認為,皇權的穩固,與百姓的生活密不可分,百姓生活富足,自然會擁護皇權,而不需刻意維護皇權。


    當葉雲錯將這個想法委婉地拋出後,他明顯感到百官中發出冷哼之聲,李績的臉色也不好看。


    “我該迎合皇上的意思呢,還是該堅持自己的想法呢?”葉雲錯想。


    在皇上和百官麵前,好多貢士都被嚇得說不出話,對於這類貢士,李績的評價不會太高,大概會讓他們從底層的官員做起。


    對於蘇文棋和慕容小蝶這樣能說會道且學識又高的人才,李績相當滿意。先前對蘇文棋的家族有異議的官員們,在聽了蘇文棋行雲流水的治國策論後,也對蘇文棋豎起了大拇指。


    慕容小蝶在殿試前被茅山派那一攪合,似乎並未受到什麽影響,百官們交口稱讚,都說此女能堪大任。


    讓百官意外的是葉雲錯。這小子盡管說話有所掩飾,但賊精的百官們都聽得出這小子對皇權並不在意。那麽你是來找死的?有了這先入為主的印象,之後無論葉雲錯說得多精彩,都有官員認為這是強詞奪理。善於察言觀色的官員們,從皇上的表情裏讀到了不滿,這未來的乘龍快婿,怎麽能不把皇權放在眼裏呢?


    南極子得知了來龍去脈後,笑罵葉雲錯不懂變通,當著人說人話,當著鬼說鬼話,你小子平日裏挺機靈的,怎麽不懂這道理呢?麵對當權者,怎麽能掏心掏肺說心裏話呢?


    葉雲錯也搖搖頭,他隻是想借著殿試這個平台在當權者麵前表達一些不一樣的觀點,不奢望能被接受。


    殿試持續到夜晚才結束。


    按傳統,殿試結束後,皇宮的紫東閣大設宴席,款待這三百位貢士,文武百官及皇親國戚也一同參加,祝賀貢士們完成殿試。


    在席間,受到百官追捧最多的自然是蘇文棋和慕容小蝶,許多官員都找這二人對飲道喜。在殿試期間,官員們就看出皇上對這二人相當滿意,不出意外的話,狀元將在這二人之中產生。早間茅山派的鬧劇,讓慕容小蝶身上的傳言不攻自破,皇室的王爺皇子們,都不掩飾對慕容小蝶的欣賞,輪番找她喝酒訴衷腸。


    葉雲錯雖被冷落,但仍有一些官員找葉雲錯喝酒聊天,他這準駙馬的身份,仍舊吸引著官員的親近。


    李績隻是在祝酒詞說了之後不久便離開了晚宴,貢士們感到失望,恐怕今日的晚宴,是唯一一次跟皇上喝酒的機會了,可惜啊。百官們也覺得奇怪,曆屆殿試後的晚宴,皇上都是親自出席,貢士們一一與皇上敬酒,怎的今晚皇上走得如此匆忙?


    南極子笑道:“皇帝老兒正在教訓你的小公主呢!”


    在詩如公主的寢宮內,太監宮女都遠遠地躲著,李績嚴肅地訓斥李詩穎,責備她不懂公主禮法,堂堂公主,怎麽能鬼鬼祟祟地在宮中亂竄!李詩穎最初還頂嘴幾句,但聽了李績後麵的話,李詩穎便不敢多言,隻得乖乖聽著李績的訓話。


    “那個封印,乃是皇宮中最大的秘密,你的皇兄皇叔們均不知曉,你母後也不知曉,就連永淳王和周公公都不曾知曉。皇室之中,隻有朕、皇祖、師祖三人知情,而皇室之外,也僅有長老閣的幾位長老和閉月宗的梵音尊者知道它的存在。以皇祖師祖以及長老閣之力,都無法破解那個封印,你去湊什麽熱鬧!”李績說道,“若是長老閣得知你知曉了那封印的存在,恐怕朕和皇祖都保不住你!”


    “皇祖多年來一直在深宮之中,一個原因就是觀察那封印的變化。你一年前在天心殿發現暗道,你以為皇祖不知情?皇祖想你對封印不熟悉,會知難而退,豈料你竟多次潛入暗道,今日更是以為皇祖不在深宮,還妄圖破陣!皇祖對你疼愛有加,不忍責罵你,這才讓師祖出麵,你這丫頭,竟然辱罵師祖!”


    “你明日去向師祖請罪,朕再責罰你麵壁一月,不能踏出寢宮一步!”李績說道。


    李詩穎默默垂淚,李績還是頭一次罵她罵得這麽重。再過三日就是金榜揭榜之日,我卻要被關在宮中,不能出去玩,想想都覺得委屈呢。李詩穎實在想不到,那個封印竟然如此受重視,最初還以為隻是皇宮裏的某個秘密的藏寶之處,還想著破陣之後,去裏麵挑幾件寶物出來玩玩。


    南極子收回神識,嘿嘿地搓著手,既然如此,那封印,老夫可就要捷足先登了!南極子將封印之事,原原本本告訴了葉雲錯。葉雲錯聽了之後也覺得好奇,皇宮之中竟然真的還有如此關係重大的秘密。


    但葉雲錯讓南極子死了這條心,“太上皇祖在那裏守著,你以為我能潛得進入?就算我潛入進去了,你有把握能破陣?就算你破了陣,你能保證不會惹出禍事?”


    “天下就沒有老夫破不了的陣!皇祖那仙根境界的小子這麽多年了都破不了那個陣,他就永遠都破不了!你要做的,就是趕緊提高修為,盡早順利潛入封印處!”南極子說道。


    “你又給我安排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暫且接著吧,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瞞過太上皇祖的眼睛潛入那裏了!”葉雲錯說道。


    三日後,十月十八,金榜之日。


    依舊在崇文殿外,依舊是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期盼著金榜放榜的那一刻。


    當揭開金榜的那一刻,崇文殿廣場上發出一陣歡呼,結果似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狀元,蘇文棋。


    榜眼,慕容小蝶。


    探花,高天翔。


    這三位會試的前三名,依然位列殿試一甲。大漢沿用前朝科舉製度,殿試取三甲,一甲三人,賜“進士及第”稱謂,第一為狀元,第二為榜眼,第三為探花;二甲九十七人,賜“進士出身”稱謂;三甲兩百人,賜“同進士出身”稱謂。


    葉雲錯排名六十四,位列二甲進士。


    他總算是當上了進士。


    人群中敲鑼打鼓,向諸位進士道喜,多數人都向蘇文棋居住的酒店湧去,爭相恭賀狀元郎。並且蘇文棋還是州試、會試、殿試的頭名,這是連中三元,在大漢千年的曆史上都是為數不多的。


    蘇文棋的本家,建鄴蘇氏商會,在最初得知蘇文棋擅自報名參加州試時,曾責罵蘇文棋,說他違背蘇家與皇室的約法三章,要給蘇家惹來大禍,還想跟蘇文棋劃清關係。之後蘇文棋順利通過了州試,又得了會試的頭名會元,蘇家的老輩子們非但沒高興,還讓蘇文棋趕快收手,千萬別再惹皇室不滿。在殿試結束的第二天,蘇家就由蘇文棋的父親蘇恒領隊,派出百人的團隊來到帝都,準備好好打點一番,不要治蘇家一個不尊皇令之罪。


    最終蘇文棋奪得狀元之名,蘇家上下都驚呆了!從未見蘇文棋去過一天書院,就這麽容易考上狀元了?皇上允許蘇家的後人做官了?到底是大漢最大的商會世家,蘇家立刻改變方案,讓蘇恒帶著百人團隊為蘇文棋未來的仕途鋪路,蘇家能否從此在大漢官場有得一席之地,就靠蘇文棋了!


    “我以為會旁落孫山,沒想到皇上給了我進士之名。”葉雲錯說道。


    “不然的話,詩穎怎麽辦?”葉紫依捂嘴笑了笑。


    “我是沾了詩穎的光?但我覺得皇上並不喜歡我。”葉雲錯笑了笑,又對慕容小蝶笑道,“慕容小姐,你還介懷蘇公子奪了狀元?”


    “蘇公子才識高遠,我自愧不如。”慕容小蝶對二人說道,“隻是他奪魁,你們好像並不意外?”


    葉雲錯笑道:“你二人誰奪魁,都不意外!蘇公子運氣比你好些罷了。”


    慕容小蝶嫣然一笑。她最初的願望,科舉這關算是比較圓滿地結束了,接下來就該看自己如何在仕途上有所建樹,最終為靈獸正名了。這條路滿是荊棘,任重道遠。


    金榜發布的第二日,這三百位進士和同進士出身再次進宮,皇上要親自宣布各位他們的職位,正式入仕了。


    蘇文棋作為狀元,被授予翰林院修撰,慕容小蝶為翰林院編修,大多數進士都被授予庶吉士,均常駐翰林院。其餘兩百位同進士出身則被授予各地方郡守或縣令,而作為進士的葉雲錯則被分配到北州燕雲城奉天府興安郡當郡守。


    對葉雲錯的安排,讓百官不解,葉雲錯是進士,理應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怎的被遠配到北州的一個郡縣去了?盡管庶吉士和郡守都是正七品官員,但平民百姓都知道一個七品郡守的前途遠不及翰林院庶吉士。要麽是皇上有意鍛煉這位準駙馬,要麽就是皇上對準駙馬不滿,將他支到北州一個偏遠的郡縣去摔打一陣。不過興安郡,似乎偏得太多了吧。


    混在官場之人,誰人不精明,這些高官在殿試時就看出皇上對葉雲錯有看法,再加上近日坊間有傳聞,說在葉雲錯榮登進士之後,詩如公主竟然沒有到葉雲錯的家中祝賀,而且據說詩如公主這幾日被皇上責罰,這就讓人們八卦的心沸騰起來,難道皇室對詩如公主的婚事態度有了變化?否則在這麽重要的日子,怎的不讓平日裏就走得很近的兩人相見?還把葉雲錯發配到那麽偏遠的地方?這是皇室不想讓葉雲錯當駙馬了,而詩如公主就以死相逼?八卦的熱情在人們心中翻滾著。


    葉雲錯本人倒是無所謂,能去北州看看,也是不錯,好過整日窩在翰林院裏。葉雲錯甚至想,蘇文棋大概在翰林院幹上半年就得辭職吧,畢竟他的心肯定不在仕途之上。


    南極子嘲笑道:“那個芝麻縣令,你又能當多久?”


    葉雲錯的話能把南極子氣死:“郡守當得好了,我就升官去奉天府當知府,知府幹好了再去燕雲城當城主,這樣幾十年下來,也許我就能回到帝都,興許能混個尚書,再封個爵。反正我在凡間修行這些年,就在大漢官場裏打拚了,我也想看看,我最大能當什麽官!”


    理想與事實差別總是很大,修真者也不例外。葉雲錯的官運不會一路亨通,因為北州還有許多老熟人等著他。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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