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


    皇城外的廣場上人山人海,數十萬民眾在此聚集,有人半夜就來到此處尋得一個好位置,隻為目睹本屆狀元的誕生。


    狀元,萬裏挑一,各種光環匯聚於身的人物,盡管曆屆狀元的仕途並不如意,盡管曆屆狀元的成就並不如他人期望的那般高遠,但狀元總是讀書人畢生的夢想,也是百姓津津樂道的永恒的話題。人們對狀元的誕生充滿了濃厚的興趣。


    辰時剛過,一隊千人侍衛從皇城內整齊劃一地走出,將廣場上的人群分開成兩撥,在人群中劃出一條通道。


    廣場外有人歡呼,原來是參加殿試的三百位貢士來了。在幾位官員的引領下,三百位貢士向著皇城的城門走去。人群對這三百位貢士大聲歡呼,叫得最多的名字當屬“蘇文棋”和“慕容小蝶”。


    原本在民間默默無名的蘇文棋成為了會試的會元,讓所有百姓都開始關注他。在看到蘇文棋那俊得不像話的模樣後,眾人紛紛打聽蘇文棋的家世,在得知蘇文棋來自大名鼎鼎的建鄴蘇家之後,女人們都要瘋了,學問好也就算了,家世還這麽好,更過分的是實在長得太帥,最過分是他至今單身!還要不要我們活了?如此一來,蘇文棋的人氣飆升,甚至壓過了慕容小蝶。


    慕容小蝶的人氣遭到“妖精”流言的打擊,有所下滑,但卻並未影響愛慕她容顏的民眾對她的追捧,他們高聲呼喊慕容小蝶的名字,希望她能看自己一眼。但慕容小蝶無心理會圍觀民眾,此時的她心神不寧,總感覺今日有不好的事要發生在自己身上。


    南極子仔細聽了聽廣場上的呼聲,笑道:“我聽了好久,一直沒人呼喚你的名字,知道為什麽嗎?”見葉雲錯不搭話,南極子大笑,“因為他們都知道你是公主的男人,不敢對你表達愛意!你有沒有一種落寞感?”


    三百貢士在圍觀民眾的夾道歡迎之中快要接近皇城的城門時,人群中突然衝出三十來個身穿道袍的人,擋住了貢士們的去路。引領貢士的幾個官員大怒,還從未見過阻攔參加殿試的!守著人群的衛兵們反應迅速,刷刷地衝來百人,伸手去抓擋路之人。


    那三十來個道士並未反抗,而是麵朝皇城跪了下來,痛哭流涕,其中一人大哭道:“吾皇萬歲!今次殿試,有妖孽混入其中,還請聖上明察!我等茅山道士,願為聖上解憂,請聖上相信我等拳拳忠心!”此人正是鍾良翰。


    衛兵們不理會這些道士的哭訴,三下五除二就架著這三十來個道士往外走,道士們不敢反抗,而是哭聲震天,滿嘴都是忠君愛國之言,看得在場官員和民眾目瞪口呆,他們哪來的勇氣?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慕容小蝶身上,近日來關於她的傳言越來越多,今日又有茅山道士如此鬧事,難道茅山道士們真有把握證明慕容小蝶是妖精變的?


    正當廣場上亂作一團時,一個奸細的聲音從皇城裏傳出:“殿試如此重要的日子,何方宵小敢在此鬧事?”


    周公公在一群太監的簇擁下從皇城裏走出,看著那些被衛兵製服的茅山道士,冷冷道:“茅山派,誰給你們的膽子在皇城腳下鬧事!”


    鍾良翰哭訴道:“大人!我茅山派雖為江湖宗派,但忠君愛國之心從未變過,請大人相信我們,參加殿試的貢生之中,的確混入了妖孽,企圖危害大漢安危!”


    人群裏轟然議論開來,茅山派如此篤定,難道他們真看出了慕容小蝶是妖?


    葉雲錯看著周公公,心中不解,皇城門外有人鬧事,不是該羽林軍管嗎,怎麽把周公公惹來了?他微微搖頭,心想茅山派不過是一介修真宗派,怎麽敢在殿試這麽重要的日子惹出這種事,難道是受人指使?當著帝都百姓的麵鬧上這一出,提高宗派知名度?


    身邊一位來自白鹿書院的學子扯了扯葉雲錯的衣角,用極低的聲音問道:“那位慕容小姐,為什麽會被人說成是妖精?”


    葉雲錯說道:“你相信那些流言蜚語?”


    那位白鹿學子搖頭道:“不信!隻是奇怪怎麽在殿試前突然就有了這樣的流言,這是不想讓慕容小姐安心參加殿試?”


    葉雲錯問道:“如果她真是妖精呢?”


    那位白鹿學子皺眉道:“葉兄怎麽如此說話!她的學識和美貌,完勝天下間所有女人,就算是妖,隻要不行妖孽之事,那又如何?”


    葉雲錯笑笑沒說話,隻是對那位白鹿學子點點頭。


    前方的慕容小蝶忽然轉過頭,看了那位白鹿學子一眼,眼中卻滿是委屈與感激。那位學子看得呆了,頓覺被女神的光芒照射一般,當時就想擼起衣袖揍那些茅山道士。


    周公公說道:“混賬東西!這三百位貢士通過層層篩選脫穎而出,都是大漢不可多得的人才,你等道士竟敢藐視大漢權威,該當何罪!”


    鍾良翰掙脫衛兵,跪在地上抱拳道:“請大人明鑒!此妖孽道行高深,用隱匿之法藏住真身,蒙蔽大眾之眼,惟我茅山派有異術可讓妖孽現原形!”


    周公公冷哼一聲,說道:“如此說來,你怪我眼拙不能分辨是非了?”


    鍾良翰磕頭道:“小的不敢!請大人容我等片刻,定讓妖孽現原形!”


    周公公怒道:“胡鬧!殿試即將開始,聖上正在宮中等候,哪容你們在此胡鬧!”


    鍾良翰磕頭如搗蒜,額頭都磕出了血,苦苦哀求道:“隻求大人給我等幾分鍾!若讓妖孽混入皇城,恐怕會危害聖上以及宮中各位貴人的安危!”


    周公公眉頭一皺,回頭看了看皇城內的方向,說道:“一個小時之後殿試開始,若耽誤了殿試,你等死罪!”


    鍾良翰大喜,與其餘茅山道士抱拳道:“定不負大人!”


    周公公皺眉道:“切不可傷了百姓!”


    維持秩序的衛兵將民眾往外推,以免被誤傷,民眾卻不後退,反而往前湧,他們都想看看茅山道士如何捉妖!


    茅山派雖比不上真武門、戰神殿等大宗派,但茅山派曆史悠久,開宗立派已有數千年,以捉妖降怪聞名天下,民間有許多關於茅山派的傳說,有斬妖除魔的英雄事跡,有為民除害的俠義行徑,但是也過有錯殺凡人的烏龍悲劇。


    靈獸須得機緣巧合開啟靈智,再吸天地精華,至少修行百年,才能精變成妖,這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非是每一隻靈獸花草都能隨隨便便成妖作怪。茅山派勵精圖治,幾千年來殺妖無數,妖精的數量急劇減少,現今已成精的靈獸,大多占山為王如白逸淵,抑或小心翼翼混在人間如慕容小蝶,最近這些年,九州少有聽說妖孽作惡之事,因此茅山派難得遇見一隻妖精,業績萎縮,世人逐漸淡忘了這個宗派。


    在妖精缺貨的時日裏,茅山派隻能以捉鬼為副業,妖少了,鬼可遍地都是。但鬼魂對民眾來說太懸乎,看不見摸不著,茅山道士說鬼已經被我除掉了,但民眾看不到,隻得姑且相信茅山道士的話,如此就導致茅山派的工作得不到民眾的認可,名聲越來越差,甚至被當作了江湖騙子。茅山派隻得默默咽下這苦水,在民眾懷疑的眼神中靠捉鬼來勉強維持宗派日常開銷,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一直在吃老本。


    想當年妖孽橫行人間時,茅山派大肆除妖,九州各地百姓拍手稱快,茅山派一時風光無限!可如今,無妖可捉,捉鬼又難以得到承認,落差之大,茅山派自然不會甘心!現在好不容易碰到一隻妖,茅山派上下群情激動,勢必將此妖降服,以重新回到民眾的視野中!


    隻聽鍾良翰一聲嗬斥:“妖孽哪裏逃!”


    民眾們都踮起腳,以為真有妖精要逃了,但見那些貢士卻都一臉茫然,慕容小蝶更是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民眾們哪裏知道,這句話隻是鍾良翰的開場白而已。


    鍾良翰的話音剛落,從人群中竄出三道人影,飄飛在空中,這三人正是茅山派的長老,崔岩、楊奉和燕馳山。三人口中念念有詞,片刻後同時大喝一聲:“呔!妖孽現行!”


    天空中忽然出現七七四十九麵照妖鏡,在燕馳山三人的合力操控下,這四十九麵照妖鏡組成了太極的圖案。這一招耍得漂亮,引得民眾陣陣驚呼。


    一道金光從照妖鏡組成的圖案中射出,直直照射到慕容小蝶身上!


    慕容小蝶沒有躲避,任憑照妖鏡的金光照射在身上,嘴中笑道:“各位道長,你們一再與我為難,莫非對我所有圖謀?”


    燕馳山怒道:“妖言惑眾!待我等將你打回原形,讓天下好好看看你這妖孽!”


    慕容小蝶笑道:“那就盡管來吧,我也看看,你們能把我變成什麽妖精!”


    她這個“變”字用得很妙。


    崔岩冷哼道:“死到臨頭還嘴硬!”


    三人合力,照妖鏡在空中急速盤旋,照妖鏡射出的金色光芒更是變幻成了五顏六色!民眾再次發出陣陣驚呼,驚呼的不是這法術,而是那五顏六色的光芒照射到慕容小蝶身上,讓她是那樣的光彩奪目!


    慕容小蝶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雙手被光芒照射,忽然笑道:“三位道長讓我變得漂亮了,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們?”


    葉雲錯搖搖頭,茅山道士怕是不能危害到慕容小蝶,隻是這流於民間的傳言,該如何化解?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盡管慕容小蝶在茅山道士的圍攻下將會平安無事,但關於她的傳言,仍舊不可避免地會在坊間流傳。要消除流言的影響,除了時間,恐怕別無他法。


    慕容小蝶冷笑道:“三位道長,你們鬧夠了嗎!你們這是為我參加殿試特意準備的歡迎儀式嗎?”


    這話引來民眾一陣笑聲。有民眾先前確實懷疑慕容小蝶是妖,但現在三個茅山道長搞出這麽大場麵都不能將慕容小蝶“打回原形”,那不就證明她不是妖嗎!


    周公公在一旁也是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更沒阻止,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麽。


    蘇文棋走到葉雲錯身邊,問道:“這茅山派怎麽回事,兩次三番拉著慕容小姐不放?”他並不知慕容小蝶本是一隻白狐。


    葉雲錯笑道:“大概他們以前有過節。茅山派這是故意找茬,但他們怎麽敢在此時此地來找茬,我就不懂了,他們哪來的勇氣獻醜?”


    蘇文棋說道:“我見那周公公沒有阻止的意思,任由這場鬧劇無休止地繼續下去。”


    葉雲錯低聲說道:“你認為是他指使的?”


    蘇文棋笑道:“我可沒說。這裏是皇城,周公公不敢自己拿主意。”


    葉雲錯揚揚眉,明白了蘇文棋所指。難道是皇上默許茅山派來察驗慕容小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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