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花花日子過了幾日,便到了文昌大典的日子。


    今日正逢圓月當空,葉雲錯舉杯向西遙敬遠在帝都的葉紫依和李詩穎,之後便與白逸淵一道前往龍門書院。


    龍門書院大門外聚集了很多人,都是來看文昌大典的,衛兵戒備的等級較之平時森嚴了許多,除非持有門票,否則不許進入龍門書院內場。


    葉雲錯二人憑票隨人流進入高牆內的龍門書院,來到一個建築之前,隻見那上麵寫著“論經堂”三個字。葉雲錯記得,這是上屆書院爭鋒時舉行“文試”的地方。


    論經堂內燈火通明,葉雲錯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位置,慕容小蝶給的票是靠前排的位置,但卻在大堂的一角。堂內十分寬敞,能容納數千人,最前方是一個高出地麵約莫一米的台子,正中放著一個用綢簾遮擋的神龕,想來便是今晚將要祭拜的文曲星。


    今晚來此的觀眾多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身邊有衣著華麗的美貌佳人依偎,顯是將這一年一度的文昌大典當作了上流的盛會。


    白逸淵坐在椅子上比旁邊的人站著都要高,後麵有人吼道讓他坐下別站著擋住了,白逸淵站了起來,鐵塔一般的身軀回身看了後麵的人一眼,後麵立刻就安靜下來。


    戌時一到,便有十幾個老人走上台。


    其中一人開口說話,渾厚的聲音壓過了廣場中的喧嘩聲,正是丹楊城主馬滕龍,說道:“歡迎來到每年一度的文昌大典,有請龍門書院蘇院長。”


    台下掌聲雷動,蘇院長點點頭,說道:“謝馬城主!承蒙各大書院不棄,今番龍門書院主持文昌大典,又有如此多的朋友來敝院觀禮,敝院蓬蓽生輝。容我介紹一下諸位書院的院長,以及幾位來觀禮的鴻儒大人。”蘇院長逐一介紹著台上站著的各位老者。


    葉雲錯曾在書院爭鋒時見過蘇嘉賢和馬滕龍,包括蘇嘉賢介紹的其他老者他也有所耳聞。那些老者中有的是其他書院的院長,有的是天下聞名的鴻儒巨匠,每一個名字都是如雷貫耳,引得觀眾一陣驚呼,交頭接耳道那誰那誰居然也來了。無論達官貴人抑或販夫走卒,都自發地對文人產生尊敬,也許也隻有在丹楊城才能見到,在大漢帝國其它地方,文人是不會有這麽高的待遇。


    接著蘇嘉賢說道:“今番文昌大典中的書院文試,我曾與諸位院長商量,若按以往的吟詩作文,大家也看得膩了,且詩詞文章大多能讓學子們提前準備,少了幾分臨場發揮的樂趣。為將這年度盛事傳承下去,我們決定今番嚐試改變比試的項目,以消遣作樂的楹聯作為此番的比試內容,雖是筆墨遊戲,但重在考驗學子們的臨場發揮和詩詞積累,想來也應是有趣。由各位院長以及鴻儒大人們出上聯,學子需在限定時間內對出下聯,最終由我等判出最佳者。”


    文昌大典的祭拜禮完成之後,總會有丹楊城各大書院的文化比試,而這傳統的比試在今天改為用楹聯這種顯得娛樂的方式來進行,觀眾們有覺得新奇,也有觀眾覺得楹聯不夠穩重,不過想想這又不是科舉,何必搞得那麽嚴肅,便是釋然。而且正如蘇嘉賢所言,以往的比試,無論吟詩還是作文,雖然題目都是當場擬定,但參賽的學子何等聰明之人,將自己以前做的詩詞文章拿出來稍作修改就能取得佳績,不如楹聯來得靈活。


    蘇嘉賢待觀眾討論片刻後,繼續說道:“且楹聯之試,諸位觀禮的來賓也可參與,別說老是我們幾個書院的人把好處都占了。”此言引來台下一片笑聲,蘇嘉賢又說道:“諸位觀禮的來賓若是對仗工整,老朽不才,願提筆將楹聯寫出,贈予來賓。”


    觀眾一片驚呼,能得蘇嘉賢的墨寶,那可是能賣出高價的絕佳藏品。


    蘇嘉賢說道:“今次文試的獎項不菲,凡參與者均有獎勵,還望諸位來賓不惜才華踴躍參與,將丹楊文試發揚光大。最終獲勝者,不僅能得到幾位鴻儒大人們的墨寶,更有一件天下至寶!”


    觀眾們又是議論紛紛,有自覺才華者忍不住打算參賽,能與丹楊城書院的天之驕子們一比高下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南極子說道:“小雲子,你在之乎者也上麵浪費了這麽多時間,也上去比比啊,以前跟我拽文不是拽得挺驕傲的嗎。”


    葉雲錯笑道:“我對名人墨寶不感興趣,不想跟愛好者們爭搶,看看熱鬧就行。”


    南極子說道:“喲,說得跟你一定能得第一似的,你倒是得一個狀元給老夫看看啊。”


    白逸淵低聲問道:“楹聯是個什麽東西?比賽寫字嗎?”白逸淵將聲音壓得很低,顯然是不想被周圍人笑話,他也知今晚來這裏的觀眾是讀書人居多,不願被落得個附庸風雅的笑名。


    葉雲錯也輕聲地簡單說了一下楹聯的形式,開始白逸淵還能理解何為對仗工整,他理解就上下聯字數一樣嘛,但聽到後麵還有平仄亂腳、格調失衡等諸多禁忌,便聽得頭大,頓時後悔來這裏湊熱鬧,還是應該去青樓喝著小酒抱著姑娘們賞月的。南極子也覺得無趣,寫個對子哪來那麽多的窮講究,便慫恿葉雲錯跟白逸淵去找妹子喝花酒。


    有人在台下問頭獎究竟是什麽至寶,蘇嘉賢笑道:“老朽本想決出頭名之後再公布獎項,但既然諸位有此一問,老朽提前說了便是。”


    眾人都側耳傾聽,到底什麽東西能被蘇嘉賢稱作至寶,有人猜測多半又是孤本文書這種東西,才能被這些老學究稱作至寶。


    “今次的頭獎是一株采自方丈仙島的的仙草,名曰‘姹紫妖蘭’!”蘇嘉賢說道。


    姹紫妖蘭!


    葉雲錯和白逸淵對視一眼,居然會獎勵這個東西!


    姹紫妖蘭,蘭花的一種,通體呈藍色,傳說隻生長於靈氣充盈之地,吸吮百年日月精華方能開花,花開後便不再凋謝。《神農佰草集》中記錄此花藥效甚高,隻取花朵露水便可作為多種高階丹藥的藥引,若是用姹紫妖蘭提煉的丹藥,藥效將遠高於普通丹藥。


    最重要的一點,姹紫妖蘭是煉製聖元化形丹的必須藥材之一!


    白逸淵雙拳捏得哢哢作響,沉聲道:“那老頭把花一拿出來,老子就搶了去!”


    葉雲錯搖頭道:“老白不要急,蘇院長能將姹紫妖蘭拿出做文試的獎勵,可能他不止這一株呢。聽聽他是否會說這花的來曆。”


    白逸淵按下衝動的情緒,點點頭,如果知道了姹紫妖蘭的來曆,老子花錢買就是了!


    見台下眾人一臉愕然,顯然是不知姹紫妖蘭為何物,蘇嘉賢咳嗽一聲,笑道:“此次頭獎的選擇老朽幾位很是費了一些功夫,若獎勵尋常書籍文章,顯得太過小氣,去年獎勵的《非子論》就有人提出質疑,說丹楊城的書院都是書呆子,讀了一輩子書設獎依然是書。”


    台下有人笑道:“那是說這話的人不懂《非子論》的價值,蘇老別理他們。”


    “是以老朽和幾位院長從年初就開始琢磨今年的獎勵是什麽。正巧有一位方外來的朋友送我這株姹紫妖蘭,老朽認為正好拿個順水人情,贈與今年的優勝者。”蘇嘉賢說道。


    “諸位可能少有聽說過姹紫妖蘭,老朽便多言幾句,不然又有人說丹楊城的書院都是小家子氣,頭獎居然是一朵花。”蘇嘉賢笑道,“姹紫妖蘭這種花甚是神奇,隻生長於方外三島那些神仙住的地方,百年才一開花,而且開花之後便永不凋謝。老朽將此花養於家中,雖沒有長生不老之效,但這半年來老朽倒是覺得神清氣爽,身體確實硬朗了許多。老朽便想,若是贈與長年埋頭苦讀的學子,會比給我這個老頭子有用多了。”


    丹楊城主馬滕龍說道:“老夫年少時,曾在蓬萊仙島有緣見過一次姹紫妖蘭,乃方丈仙島贈予蓬萊閣的,蓬萊閣諸位大醫師得到此花後欣喜若狂,卻不想院長居然割愛送出姹紫妖蘭這種奇花給學子,此花隻是擺放家中,就有清心明目之效,對莘莘學子甚是有用,院長的惜才之心老夫由衷佩服!”


    看到丹楊城主都對此花推崇備至,眾人也不再認為這姹紫妖蘭隻是尋常花草。無論如何,至少比再用書卷作為獎勵好多了,看熱鬧的就圖個熱鬧。


    白逸淵低聲道:“方丈仙島,老子明天就去!”


    葉雲錯笑道:“就算去了方丈仙島,也不見得能找到此花,肯定有人在方丈仙島專門培育姹紫妖蘭,你硬搶總是不好。神農記載了九州內可能存在姹紫妖蘭的地方,不止方丈仙島才有。老白你放心,我肯定會幫你煉出丹藥的。”


    白逸淵瞪他一眼,說道:“搶就搶了,有什麽不好!那你去參加這比試,把那花給光明正大的贏回來!”


    葉雲錯笑了一聲,“我可不去獻醜!不如看看最後是誰奪魁,我們再跟他商量轉讓此花。”


    白逸淵笑道:“這個主意好!反正老子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


    葉雲錯笑了笑,奪魁的學子就算不懂此花,肯定也會當做寶貝養著,不會那麽容易出售的,他這樣說隻是安撫一下白逸淵別闖出禍來,並且他認為奪魁的一定會是慕容小蝶。


    “文昌大典,祭拜儀式啟!”


    隨著蘇嘉賢朗聲宣布,台下觀眾盡皆起立,整理衣衫,麵色肅穆。


    白逸淵依舊坐在椅子上,他坐著比人家站著還要高,沒人在意他沒有起立。


    “除了靈寶天尊,老子誰都不拜!”白逸淵低聲說道。


    南極子說道:“小雲子你也別拜!不就是文昌帝君嘛,拜他作甚!那家夥雖是帝君,但見了老夫照樣哥啊哥的親熱叫著,除了下棋比我厲害,沒一樣強過我!你拜他,就是損了老夫的威名,那老家夥知道了不知會怎樣的偷笑!”


    葉雲錯說道:“雖不求被其保佑高中狀元,但文昌星卻是凡人修仙的大成者,就衝這點,我也得拜!”葉雲錯說道。


    南極子歎道:“文昌在凡間的種種前世確實坎坷,苦盡甘來被封帝君後也沒有耀武揚威,不然老夫也不會讓他當我的跟班!”


    葉雲錯說道:“文昌帝君是你的跟班?你也就騙騙單純的我。”


    南極子怒道:“老夫說過!老夫在仙界就是橫著走的!騙你作甚!”


    葉雲錯不跟他爭辯,反正一說到仙界的事,南極子的嘴巴就會念念叨叨地不停,葉雲錯早已不再去深究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滿足南極子那顆膨脹的心就行,不然他會悶死在自己身體中。


    兩位書童撩開台子裏邊神龕外的綢簾,將準備好的香燭遞給蘇嘉賢和馬滕龍等人,蘇嘉賢等大儒們分列站開,恭敬拜神。


    “這神像做得真差,哪有半分文昌的影子?”南極子評論道。


    “凡間又沒人見過文昌星的模樣,當然就隻能憑想象做了,有那顆心就行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葉雲錯說道。


    “不對不對,這個神像不是文昌,是另外一個神仙!”南極子想了一會說道,“哈,我想起來了!這是文曲星,不是文昌星!這群書院的老頭鬧笑話了,把文曲星當作文昌星祭拜!傳到仙界會笑掉仙人大牙的!”


    “文曲星?一樣的嘛,都咱文化界的大神,拜吧拜吧。”葉雲錯也不吹毛求疵。


    “一樣個屁!文曲星是紫微大帝座下的北鬥天權星君,文曲星那小子跟文昌星一樣經常往凡間跑,但文曲星都是轉世到凡間的大富大貴的人家,做大官來的!而文昌星多次下凡則是轉世到普通人家,隻為在凡間廣行陰騭,上格蒼穹,就是來凡間救苦救難勸人積德的!那兩人,兩碼事!”南極子說道。


    “還有這區別?大概二位大神經常轉世凡間,都留下了美名卻讓後人搞混淆了吧。反正我是傻傻分不清。”葉雲錯笑道,“他們拜的是文昌星,隻是神像弄成了文曲星,這就當作把兩個神仙一起拜了,也不錯嘛。”


    “見神就拜,你怎麽不拜我?”南極子不滿道。


    “文曲星我也得好生拜一拜,以前讀書時老有人說我是文曲星轉世,怪不好意思的,太羞人了。”葉雲錯笑道。


    “呸個文曲星轉世,你是南極星轉世!”南極子怒道。


    “是啊,可惜是南極星轉世,要真是文曲星轉世該多好。”葉雲錯笑道,南極子氣結。


    在眾人祭拜文昌帝君後,又是一係列歌舞表演,主要將傳說中文昌帝君在凡間的事跡改編成歌舞,用舞台的形式的表現出來,以表達世人對文昌帝君的紀念。


    表演結束後,蘇嘉賢登台,幾十人也從後台魚貫上台,都是丹楊城各大書院參與比賽的選手。


    這些天之驕子一登場,頓時引爆大堂,觀眾們大多都是衝著這些偶像般的學子來的,尤其是慕容小蝶。葉雲錯打量著台上眾學子,果然都是一表人才,隻看外貌就覺得這些人經綸滿腹的模樣。


    站在最前方的一位女子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她自然就是龍門第一才女慕容小蝶,現在她的名氣已經變成了“天下第一才女”。相比之下,葉雲錯這位書院爭鋒的亞軍就乏善可陳,除了在李詩穎駙馬之爭又露了一把臉之外,他幾乎沒受到過多的關注,畢竟沒有男人會在意別的男人,女人也不會再關心公主的未來駙馬。


    堂內歡呼著“慕容小蝶”的名字,她含羞而笑,上前半步鞠躬答謝。


    葉雲錯輕歎一聲,說道:“慕容姑娘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她就適合這樣引人注目的場合。”


    卻聽一旁的白逸淵冷冷說道:“這女人是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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