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燕落峰。九淵上尊緊閉著的修煉密室。


    九淵上尊驀地睜開眼.他眼珠通紅,額上青筋突兀。


    失敗了!這次的修為衝關進階又失敗了!


    他痛苦地嘶號著。發狂的將室內的陳設毀的一幹二淨。門外靜候著的僮兒青衫少年聽到室內動靜,赫了一跳,內心狐疑:難道,上尊的進階又失敗了!若然如此,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上尊這已經是第五次晉級失敗了。一念至此,他簡直難以置信。穩了穩心神,便急忙砰砰扣響密室大門,一迭聲的叫喚:‘’上尊,上尊。。。。。。”然而任他如何拍打叫喚,密室的門卻始終未開。


    室內,九淵上尊看著在地上翻滾的青銅香爐,裏麵的檀香煙灰灑了一地,打坐用的銀色蒲團在他的真氣外泄之下,已是四分五裂,環顧四周,一片狼藉。他的內心充滿著絕望與無力。


    鑒於前幾次進階皆有氣息不穩,雜念頻生的異象,因此,為了確保這一次的衝關進階成功,他做了充足的準備,打坐用的是千年冰蠶絲織就的蒲團,香爐中燃的是萬年紫檀木香,二者皆有凝神靜氣,安撫神魂的妙用。本以為這一?次可以十拿九穩的進階,不料卻仍是失敗,而且,他心緒不寧,腦海轟鳴,似乎還隱隱有走火入魔的傾向。這種感覺非常糟糕,他不敢想像,當他再次衝關進階時,會不會直接變成一個無法自控的瘋子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為什麽?


    他這樣一個萬中無一的天之驕子,修仙一道上的奇才,哪一次修為的晉級不是勢如破竹,毫無阻礙,不然,他也不會僅以三百歲的年紀便站在了彌羅界無數修仙門派的金字塔頂端,成為無數修仙之人仰之彌高難以企及的存在。


    可這次的進階為何就這般難以逾越呢,他嚐試了一次又一次,次次以失敗告終,這一次,竟然還差點走火入魔,內息錯亂。難道是以前的修煉太順風順水了,又亦或是應了那句話:天妒英才。所以上蒼才決意教他也嚐一嚐修仙路上的苦頭。


    “嗬嗬嗬!”他低啞的輕笑一聲。荒謬!沒有別的!一切失敗的根源,皆來自於他的內心。


    那日,自峰頂回來後,小女孩淒楚萬千的模樣便仿佛在他的腦子中生了根,再也揮之不去。也似乎就是從那時起,他一顆古井不波,一心向道的心突然就有了一絲裂痕,仿佛有別的什麽新鮮的他從未體驗過的東西從這絲裂痕中滲進來。


    他有些後悔,當初沒有問個明白便將小女孩定了罪,將她放逐到了無盡黑暗之淵。從輪回台下小女孩說出來的話中,他當時其實是察覺到了小女孩為什麽盜珠的一些真相的。但他聽而不聞,淡漠的選擇了忽略,一心要將她打入黑暗之淵,以致鑄下不可挽回的過錯。


    上尊自此便時常陷入自責:枉他素日高高在上,手握蒼生命運,一言可令人生,一言可令人死。雖然權力無邊,法力無邊,但他自以為自己是公正的,法眼如炬,從未令一個無辜之人蒙受冤屈,刑責失當。可如今,他卻生生將一個並未犯多大過錯的小女孩處以極刑,將她放逐到了黑暗之淵,承受永無止境的折磨與痛苦.


    他何其殘忍,而她,又是何其無辜.


    愧疚自責的種子一旦埋下,便在他心裏生了根,似乎再也難以剔除.


    他開始日日自責,心神一日比一日恍惚.


    打坐時,入定時,修煉時,小女孩在輪回台上恐懼無助的樣子便會突兀的在眼前晃動,在腦海中出現,提醒著他,他有多麽殘忍,多麽昏聵。


    他寄希望於時間能令他遺忘.隻是日複一日,他的這種症狀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日漸加重。


    修仙之人,最忌有心結。心結一日不除,修為便難以寸進。他深知這一點,卻是無能為力.


    如今,他最擔心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他修煉的混沌九式,已到了第八式,本應水到渠成突破瓶頸,進階第九式,誰知,就在將要突破成功的那一瞬間,他卻又看到了小女孩站在輪回台上,目露淒然,,可憐巴巴的喚著:“姐姐,救我,我疼,”然後,恍惚間,他似乎看見小女孩又向他伸出一雙細弱的手,喊著“上尊,救我,我疼——


    。。。。。。。


    上尊被發跣足,茫然無措。


    …….


    數日後.上尊從密室出來,整個人變得形銷骨立,難覓一絲半年前的絕世風采.


    連魅?與青衫少年連日來一直眼巴巴守候在密室門外,已是心焦如焚。終於見到密室的門打開了,上尊從裏麵走了出來,倆人還未來得及高興,便被上尊蒼白的臉色,憔悴的模樣嚇著了。


    連魅清純又俏麗的臉上露出既吃驚又悲傷的神情,身為上尊最看重的弟子,她是知道他這半年來的自責與懊悔的。那日懲罰了月蘿,三人從燕落峰頂下來後,上尊便曾隱晦的向她問及月蘿為何會將鎮魔珠當成修容珠去盜取的原因。好在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即她便用受傷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上尊:“上尊,您,您竟然不相信我?”


    她刻意表現出的梨花帶雨,既傷心又委屈的模樣,讓得上尊不忍心再追問下去。也許是真的相信了她,也許是出於憐惜她這個宗門最優秀的弟子,隻此一次後,上尊便不再同她提及過這件事。


    她曾大感慶幸,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踏實的落回原處,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也暗自得意:你看,月蘿,在上尊的心裏,我連魅,才是最得他看重的,就算他再公正嚴厲又如何,就算他知道你有驚天的美貌又如何,就算他知道是我設計你去偷取鎮魔珠又如何,與我相比,你就是一粒草芥,草芥本可自由生長,但倘若一不小心被踩死了,那也委實不值當什麽。


    然而這樣的自鳴得意並沒有維係多久,當她從上尊的侍童青衫少年的嘴裏得知上尊因為誤懲月蘿一事一直自責以致修為多次不能突破時,她震驚又茫然了。


    如今,看著眼前的上尊同以前判若兩人的模樣,她輕咬了一下嫣紅的雙唇,杏眼含著淚珠,一眨不眨地看著上尊,道:”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雜役弟子,她犯了錯,理應受到懲罰,即便是懲罰有些重了,可錯了就是錯了。您又何必自責至此.您可是眾生景仰的上尊啊!值得為一隻小小的螻蟻如此折磨自己嗎?”


    ”不必說了!”


    九淵上尊深深地看了一眼連魅,內心覺得眼前這個他素日頗為看重的弟子變得有些陌生.難為她說得出口,一心愛重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的月蘿,在她心裏,竟同一隻螻蟻無異.


    他的心裏首次升起對連魅的失望與隱隱的憤怒。其實,他的心中一直很清楚:


    月蘿為什麽會把鎮魔珠錯當成修容珠?,是誰讓月蘿知道有這麽一顆珠子的存在?要知道,月蘿是以一個極其醜陋的雜役弟子的身份在靈隱閣生存的,而鎮魔珠則是在他房中一處較為隱秘的存在,以她的身份是絕對無法知道的.再則,就算她碰巧知道有這麽一顆珠子的存在,她又憑什麽想當然的認為那隻是一顆修容珠呢?一切其實昭然若揭。連魅,才是那個應該接受懲罰的人。但他平日實在太寶貝這個徒弟了,若論長相,這個徒弟清純出塵,楚楚動人,鮮少有女子及得上她;若論天賦,她是靈隱閣中最出類拔萃的,假以時日,必有大成,這使得他即使洞悉了某些真相,他仍然不忍心去責備她。不過,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月蘿為何要掩藏起她真實的容貌,一直以醜陋的麵目示人呢?不然,以她的容貌,早已是舉世震驚,斷不會如此默默無聞,平靜無波?


    ....


    他苦笑一聲.其實,就算是疑問再多,以他的能力,他若有心去查,又有什麽是他追查不到的呢?他隻是不想去深究罷了.他害怕在獲知所有的真相後,他會更加唾棄自己有眼無珠,昏聵不明..


    世事磋磨!你以為醜陋的,卻具有稀世之美!你以為是美玉良材的,也許不過是一堆土坷垃而已!


    他時而苦笑,時而自嘲,時而搖頭。狀若瘋癲.疾步往峰頂輪回台方向前進.


    連魅與青衫少年不解上尊為何往峰頂而去,卻又不敢阻攔,更怕上尊出什麽意外,遂都緊緊跟在他身後,。


    連魅一頭追趕,一頭看著九淵上尊那高大瘦削的背影,眼神複雜難言,內心波瀾起伏:


    這個男人,自她八歲那年上山拜師修道,第一眼看見他時,便驚為天人,從此心裏便有了追逐的目標.


    她在門中不分日月,拚命修煉,隻盼著能在眾多弟子中脫穎而出,好讓他能注意到她.


    而她,做到了!


    經過多年的勤奮修煉,她成了靈隱閣首屈一指的內門大弟子,於修煉之道上經常得到上尊的指點,並在公開或者是盛大的場合中,有資格站在他身邊,伴隨他左右.


    如此,她已經滿足了.


    上尊在她心中,就是一尊神祗,這片天地,大約是尋不到一位女子能夠同他比肩,做他的伴侶.至於她,卻囿於是他門中弟子的身份,恐怕也是不敢妄想的.她想,這樣也好,一個不會娶妻,一個不會嫁人,就這樣默然相伴,潛心修煉,似乎也不錯.


    可是,沒過多久,月蘿來到了她的身邊,如疾風暴雨般打破了她內心的平靜與淡然自得.月蘿,她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造物神的寵兒,她擁有億萬年難得一現的極陰之體,修煉對她不過是如吃飯睡覺那樣簡單至極的事。


    這也便罷了,偏偏她還擁有舉世難尋,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的美貌,她獨特的柔婉氣質,完美無瑕的皮相之美,使她擁有可以輕而易舉便顛倒眾生的力量。


    她並未成年,僅隻十歲,還懵懵懂懂,不諳世事,卻已難掩皓月之光.月蘿,,這個尚在繈褓中就被她從路邊撿來的,她也曾想將她視為親妹的小女孩,,在她還未完全長成,綻放出她的絕世風華之前,就已令她這個姐姐感到極度的窒息和痛苦.嫉妒如毒蛇一樣每日每夜撕咬著她的心,她是那樣害怕上尊發現月蘿無與倫比的美,發現月蘿驚人的天賦,,她更加害怕,上尊從此被月蘿吸引,眼中再也沒有她連魅的存在.


    因此,她費盡了心思,連哄帶騙的說服月蘿遮掩住她的容貌,以極度醜陋的麵具示人.但她還是不放心,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她要令月蘿徹底的消失在她眼前.


    於是,她故意將鎮魔珠說成是修容珠,不止一次的當著月蘿的麵歎息著,訴說著自己的心願,說自己很害怕容顏老去,因此很期望能得到那顆珠子,從而青春常在,風華永駐。在她的眼淚與悲傷的攻勢下,一向對她敬愛有加,言聽計從的月蘿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達成姐姐的心願。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月蘿頂著連魅姐姐親自為她製作的醜陋麵具,悄無聲息的潛入了上尊的房間。


    誠然,不出她所料,月蘿還未將手伸向珠子,便被上尊發現了.上尊會因此而怒火滔天,自然也在她連魅的意料之中.


    須知,上尊房中的珠子乃是仙門至寶鎮魔珠,用來鎮住通天山脈地底深處數以萬計的魔物.一旦沒有了鎮魔珠,地底魔物便會失去禁製,衝到地麵,造成無邊殺戮.這是上尊最不想看見的局麵,而卑微如月蘿,一個門中最不起眼的存在,竟敢生此妄念,意圖染指鎮魔珠,雖未達成,在上尊看來,卻已是罪大惡極,罪不容誅.


    當她看著上尊在盛怒之下甚至不加詳細審問便將月蘿押到輪回台,親手將她放逐到了無盡的黑暗之淵時,她的內心也曾閃過一刹那的內疚.然而,隻是一瞬,她的心情便平複了。她想,月蘿,一切皆因你的任性而起。你本可以聽我的安排在我俗世的家中安穩一世的!好好的在家中代替我侍奉我的雙親不好嗎?做個凡人平安終老不好嗎?為何一定要來這仙門中尋找我?為何執意要跟著我踏入這修仙之路?你的確無辜,然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救了你,你卻讓我如此痛苦!這便是你的原罪!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隻是可惜啊!


    連魅看著跌跌撞撞,越來越接近峰頂的上尊,內心暗恨.竟然棋差一著,千算萬算沒有料到月蘿臨走之前竟會露出真容,言語之間也露出破綻.以致上尊發現他對月蘿量刑過重,自責之下,竟然存了心魔,再難修煉.月蘿,我當初為何要撿回你這個禍害,你死就死吧!為何還要連累我和上尊!


    連魅心中不停咒罵月蘿,同時腳下加快,緊追著上尊不放.


    不好!


    連魅瞠目看著前方,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上尊,上尊他竟然飛身上了輪回台!他想幹什麽?!!!


    來不及多想.她提起真氣,縱身躍起,淩空踏過幾棵矮樹,瞬息便落到輪回台下.


    未及站穩,她便倉惶地抬頭看向石台上正在啟動輪回台禁製的上尊,嗓音顫顫栗栗驚恐的問道:“上尊,您,您要如何?”。


    九淵上尊目光複雜的看著她,此時心中已對她頗有失望,本不欲與她多說,但有些話,卻不能不明言:”本座既已知道自己錯了,又豈能將錯就錯,隻願此去,能尋回月蘿.以彌補本座犯下的錯,以消本座心魔.你且專心修煉,好自為之吧!”


    說罷,也不想再聽連魅說什麽,便連連掐指捏訣啟動輪回台的陣法。未幾,台上罡風四起,呼嘯淩虐。身後虛空黑洞已是顯現,連魅不停揮舞著雙手嘶聲喊出:”不,不要~~!”黑洞便吞沒了九淵上尊。


    連魅全身顫抖,看著空空的石台,身上仿佛被誰抽去了骨頭,慢慢癱倒在地上,她喉嚨裏不停發出似哭死笑的呃呃聲,漸漸地,麵若死灰,雙眼空洞無神。突然的變故令她仿佛成了一具傀儡,沒有了思維。


    青衫少年因著修為不濟,一路上追著追著便被上尊和連魅甩出老遠。此時方氣喘籲籲的趕到山頂。他四下一望,卻不見上尊影子。隻連魅一人如泥塑一般坐在地上動也不動。不由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搖晃著連魅的雙臂,一迭聲的問:“怎麽了,師姐,你坐在地上做什麽?上尊呢,怎麽不見他,去哪了?”


    山頂天風浩蕩,連魅的長發被風吹得淩亂,她臉色蒼白,形如鬼魅,被青衫少年一陣猛烈的搖晃,仿佛才靈魂歸位,她眼神迷瞪的看向輪回台,啞著嗓子道:“上尊他,他也走了,”


    “走?走去哪兒了?你快說啊,上尊他去哪裏了?”青衫少年頗感不妙,急切的問道。


    “輪回台,黑暗之淵,尋找---月蘿。”連魅木然的一字一句道。


    “什,什麽?!”青衫少年大吃一驚,這真是一個驚人的消息,上尊竟然去了黑暗之淵。且不說他這一去自身將要麵臨的是何等險境,單說他這一走,靈隱閣怎麽辦?彌羅修真界怎麽辦?沒有了上尊的威懾,各大修仙門派還能和平共存嗎?想到這裏,青衫少年什麽也顧不得了,急匆匆對著連魅說了聲:“師姐,上尊走了,我得趕緊去告訴宗門大長老。山頂風大,你也早點下山去吧。”說完,他頭也不回,拔腿便往燕落峰下跑。


    連魅對青衫少年的話恍若未聞,依舊癡癡呆呆的看著那座古樸的輪回台。


    晝夜更替,日月代明。不知過了多久,她蒼白的臉上,一對空洞的眼球轉動了一下,卻是一眼便觸及到石台下方刻著的古樸蒼勁的兩個大字:輪回。


    呆怔片刻。她突然慘笑一聲,聲音粗噶難聽。


    輪回!


    月蘿被上尊懲罰踏上輪回,放逐黑暗之淵,上尊因月蘿而自責,踏上輪回,自我放逐。誰是誰的因?誰又是誰的果?原來,造化從不弄人!世有輪回,盡顯公允。


    她緩緩起身,麻木的雙腿差點令她摔倒。突然,輪回台上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柱,不待她有所反應,光柱兜頭便將她罩住,一道悠長古老雌雄莫辨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既有此明悟,他們去了,你也去吧!”


    輪回台上,禁製自動開啟。黑洞張開大口,將歇斯底裏拚命掙紮叫喊著”我不去”的連魅無情吞噬。


    不消片刻,輪回台上又回複平靜.山頂一片寂然.


    。。。。。。


    數十年後。峰頂來了一位白胡子老頭。他滿臉皺紋,身子佝僂,拄著一根黑色的龍頭拐杖。他蹣跚著,微微喘著粗氣,順著一棵大樹的樹根席地坐下。看他的麵容,依稀,仿佛,勉強有一絲當年那位青衫少年的影子。他渾濁的老眼定定的看著不遠處曆經風吹雨打,更加破敗不堪的輪回台,一動也不動,仿佛一尊雕塑。


    當年的他,定力不夠,忍不住好奇的回頭,那驚豔一瞥,不,或許應該說是驚魂一瞥,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上尊走了,連魅也不知所蹤,整個仙門因仙首的離去而陷入了動蕩,洪荒大地又起狼煙……,而他,本也是個天資非凡,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卻也因那一眼,早已失了魂魄,從此再也無法專心修煉,如今,已泯然眾人矣。


    有些人,即便她生命的軌跡被強行改變,但總有一些屬於她的精彩,注定沒有人可以隨意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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