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襄很是疲憊,譚小珺被擄走是突發事件,她為了不跟丟,當時隻能之身追了過來,連回烈火軍校請援軍的時間都沒有。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她還沒有找到譚小珺,還沒有救她出去,謝襄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力量十分渺小,但現在她能依靠的,卻唯有她自己。


    恍惚間,哥哥的身影又出現在麵前,她想起他堅毅的麵容,想起冰天雪地裏的那些愛國學生,想起獵戶魏大哥,想起鈴鐺,想起小六……


    她心裏慌得厲害,要是小珺落到了金顯蓉手裏,處境大概就會和死去的小六一樣吧。


    謝襄加快了搜尋的腳步。


    走廊十分狹窄,最多隻能允許三個人並肩而過,窗戶的位置高且麵積小,使得走廊內的光線昏暗,有一種局促的閉塞感。


    兩名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迎麵而過,他們看到謝襄,連個招呼都沒有打,直接麵無表情的走了過去,那兩人的神情呆滯且麻木,看的謝襄緊張的握住衣角,隻覺得這裏處處都透露著一股陰森詭譎的氣息,讓人惴惴不安。


    前方有一間房門半掩著,謝襄緩步走過去,透過門縫看了一眼。房間裏,一名工作人員正在為坐在椅子上的人處理傷口,他的右臂被刀子劃開了個大大的口子。謝襄眉頭一皺,認出來這人正是被她用殺豬刀砍傷的那名綁匪。


    工作人員草草的包紮好了傷口,便走出門去取藥。


    房間內的燈光忽明忽暗,一旁的鐵皮文件櫃半開著,謝襄走了進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綁匪身邊,用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低聲道,“人在哪?”


    綁匪目光閃動,嘴裏吐出了一句日語,謝襄冷哼一聲,用拳頭狠狠地錘在他的傷口上,剛剛包紮好的傷口頓時崩裂,流出了大量鮮血,痛的綁匪不斷抽氣。


    “少裝蒜!我知道你聽得懂,說不說?”


    可惜這綁匪倒是硬氣,不管謝襄如何威脅,都不肯再多說一句話。


    尖銳的匕首刺進了脖頸,“你放心,”謝襄說:“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讓你先去地府為我朋友陪葬。”


    這並不是一句空口白話,鮮血從他的脖頸流出,綁匪低聲痛呼,死亡的恐懼籠罩之下,他的忠誠終於煙消雲散。


    “在禁閉室”,他臉色猙獰的說道。


    謝襄擔心那名工作人員會回來,一個手刀將他打暈,堵住綁匪的嘴將他吊在了窗外的牆壁上,一道探照燈照過來,從他身下不遠處劃過,無人發覺他的存在。


    脫掉染血的工作服,謝襄又從櫃子裏麵找了一件新的工作服穿在身上,隨手拿著一份文件走了出去。


    這一層的房間基本上都看過了,並沒有譚小珺的影子,快步地在走廊裏穿行,謝襄順著樓梯下了樓,直接進了地下室。那是一條更加昏暗的走廊,沒有窗戶,隻有頭頂上的昏黃燈光不停閃爍。走廊盡頭是一扇沉重的大門,門前有一名士兵在站崗。


    謝襄立刻故意將文件掉落在地,蹲下來拾撿文件,以便偷偷打量這裏的守衛力量。蹲下身子撿文件的功夫,她聽見身後傳來了嗬斥聲,以及少年的求饒聲。


    一群人走了過去,進了那扇門,謝襄從門縫裏看到了被押送進門裏的人,是今天從卡車上被押送下來的那名少年。他應該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日本人大張旗鼓將他捉回來,如今又用重兵把守,想必是要從他口中得到什麽機密。


    謝襄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管。身為一名預備軍官,這是她的責任,再危險又能怎麽辦呢,她延續了謝良辰這個名字,就要接下來他應該做的一切。


    伸手擦了一下額前的冷汗,步伐變得更加快,謝襄在樓房內四處尋找著變電室,變電室就在地下室的角落,也沒人守衛,她握住總電閘向下一拉,警報聲驟然響起,謝襄被警報聲嚇了一小跳,連忙一路小跑著往之前那個大門走。


    放倒門前的守衛,謝襄推開門,屋內的白熾燈已經熄滅,備用的燈亮起,屋內昏黃一片。


    那名少年被綁在了鐵製的椅子上,皮帶勒住了他的嘴,使得他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用驚恐的目光瞪著麵前的兩名士兵。


    在他的旁邊,已經有一名中年人因為受不住折磨而死去了,他的身上被鞭子和烙鐵打得沒有一處好的皮肉,手指甲也被拔了去,那一張血肉模糊的臉與當初死去的小六無異。


    謝襄沉著臉慢慢接近士兵。


    “我們並不想對你用刑,但如果你還不說實話的話,沒人能救得了你……”


    燒紅的烙鐵逐漸逼近那少年的胸膛,正在拷打的士兵以為謝襄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誰想到這工作人員忽地亮出一把匕首,士兵頸上一涼,鮮血噴出,驚恐的餘光裏,他旁邊的士兵也跟著倒了下去。


    割開了捆綁著少年的皮帶,謝襄顧不上問他的情況,著急詢問道,“知不知道禁閉室在哪裏?”


    那少年絕路逢生,整個人都在打顫,他仔細回想,用還在發抖的聲音說,“好像是在一樓,我一開始就被關在那。”


    謝襄聽他說完就往門外跑,那少年倒不傻,知道她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希望,急忙跟上,走廊裏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人正向這邊走過來。謝襄四下觀望,查看了一圈,最後拉著少年躲進了最近的一間屋子。


    屋子裏寒氣逼人,應急燈微弱的閃著亮光,那光是幽幽深綠,看起來十分駭人。少年向後退了一步,手按上了軟軟滑滑的一個東西,發出一聲驚呼。


    謝襄急忙捂住了他的嘴,順著他的手望去,被他抓住的是一隻瘦弱蒼白的手。手是從一個裹屍袋裏伸出來的,謝襄站直身體向屋內望去,綠瑩瑩的燈光下,一排排的單人床整齊的排列著,每一張床上都有一個裹屍袋,乍一看去,這裏的屍體竟有上百具之多。


    不用想,這裏躺著的應該都是中國人的屍體。凡是被抓到這裏的人,無論招與不招,結局都是一樣的,不同的是,招了的人可以死的痛快些。


    這群日本人,簡直毫無人性,看著這些屍體,謝襄的臉色難看的很,國仇家恨湧上心頭,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怒火烘烤著,就連停屍房裏的寒氣也沒辦法讓她冷靜下來。


    哢噠一聲,這是子彈上膛的聲音,謝襄心生警覺,拉著少年躲到了屍體後方蹲下。


    子彈同時掃射過來,幾名士兵端著槍站在門口,呼嘯的子彈在漆黑的停屍房爆出耀眼的火花。


    一名日本軍官走上前,這人正是之前開車親自將少年捉回來的小林大佐。


    小林大佐早就在聽到少年呼聲的時候猜到他們躲進了屋裏,脫掉外套,活動著手腕,他拿起了武士刀,冷笑著朝前走。


    沒人能在他的手裏逃走,他似乎根本就沒有把謝襄放在眼裏,麵對著藏在屍體後麵的謝襄和少年,他一臉傲然,吆喝了一句,原本拿槍的士兵紛紛卸下子彈,皆換上了刺刀。


    這架勢,不是要他們的命,而是要將他們活捉。想起被綁在椅子上死去的那名中年男子,謝襄心下泛起一陣惡寒,若是被抓到,少不了要被折磨一番,倘若變成那個樣子,倒不如死個痛快。


    謝襄讓少年趴在那裏不要動,自己弓著腰穿梭在屍堆裏,身姿輕盈,像是一條靈活的貓,她手中的匕首閃著攝人的寒光,即便麵對如此情景,也毫不畏懼。


    迎麵衝上來三名日本兵,謝襄閃身而過,一刀刺進了一名士兵的胸前,接著抓住他手中的長槍,將刺刀轉而刺進另一名士兵的肚子。她狠狠抬腿踹向第三名士兵的膝蓋側麵,在其跪下的瞬間用膝蓋勾住對方的脖子,轉身一擰,那人便瞬間沒了聲息。


    幹脆利落,一係列動作如同行雲流水,就這麽了結了三個日本兵的性命。


    如此身手,即便是小林大佐這種身手一等一的武士,也忍不住麵露驚駭神色。那少年更是麵露喜色,貼著牆邊往門邊上偷偷移動。


    對麵隻剩下小林大佐一人,他不再輕敵,怒吼著揮起武士刀衝著謝襄劈來,謝襄急忙閃躲,武士刀的刀風掃過,吹得人汗毛直立。


    一刀劈空,狠狠地釘在了床上,小林大佐的身形有一刹那的停滯。


    謝襄拿著匕首衝著他的喉管揮去,小林大佐不得不放開武士刀,轉而以手臂抵擋,匕首刺在他的手臂上,頓時鮮血如注。


    小林大佐壓根沒有想到區區一個中國人能讓他吃這麽大的虧,慘叫一聲過後,他一拳就朝著謝襄打去。


    謝襄硬受了這一拳,同時拔出釘在床上的武士刀向他揮去,卻被他勾過了單人床擋在了身前。謝襄被單人床撞了一下,武士刀瞬間脫手。


    小林大佐趁機上前,順勢踹翻單人床將謝襄壓在地上,他獰笑著撿起武士刀走了過去,謝襄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堪堪躲開致命一擊,不過小腹一涼,竟仍是被劃了個口子。


    強忍著疼痛起了身,謝襄眼冒金星,昏昏沉沉,她的身體和頭腦卻像是兩個極端,眼看著武士刀再一次揮過來,她似乎早就在等著這一刻,一個側身握住小林大佐的手腕。


    千千萬萬次的演練,無數次的格鬥訓練,那些動作和技巧仿佛已經鐫刻在她的骨髓之中,伴隨著武士刀的反轉,利刃刺進了小林大佐的腹部,刀口極深,謝襄手臂一個用力向後撞去,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日本軍官掙紮了幾下,徹底沒了生機,倒在了地上。


    扶了一下病床,謝襄緩解了一下因為失血而帶來的頭暈,深深的喘了一口氣。撕下一塊床單緊緊地纏在腹部止血,隨後叫上少年,兩人又換上了士兵的衣服,動作極快的走了出去。


    少年憑著記憶將謝襄帶到了禁閉室,禁閉室的電門大開,門口已經不見守衛,想是都被突如其來的警報聲引走。


    “小珺?”


    謝襄輕呼一聲,聽到裏麵嗚嗚有聲,兩人閃身進入,禁閉室裏一股刺鼻難聞的氣味兒混合著,而小珺正被綁在其中一個沾滿了血汙的椅子上,見到謝襄來救她,小珺又驚又喜,胡亂叫了幾聲,在被鬆綁之後,一下子撲到謝襄懷裏哭出聲來。


    “好了,好了,我不是來了麽。”謝襄拍了拍她的背,低聲說:“快別哭了,一會兒他們就該發現有人丟了,咱們得趕緊逃出去再說。”


    譚小珺抹了一把眼淚,按照謝襄的吩咐換上士兵服,她臉上的眼淚還在止不住的向外淌,手上動作卻十分利索,跟著謝襄走出大門的時候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


    月色皎潔,射燈明亮,燈光在草黃色的軍裝上晃了晃,眼見是三個士兵朝大門走,便重新轉開。


    謝襄筆直挺著背,纏在腹部的布巾濕了,軍裝也隱隱透出血色。雲彩遮住月光,她麵色平靜,在守衛的詢問下用在學校學到的,日本人的軍事暗號應付了過去,譚小珺和少年都緊緊貼著她,大門豁然打開,三個人邁著整齊的軍步走出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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