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義順利銷了假,順路就去看了看歐陽千總。


    歐陽千總也是一個以軍營為家的人,趙成義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曬太陽,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慵懶的大貓。他的上半身還綁著繃帶,因為綁帶綁得很厚,遠遠看去就像是穿了半件白色的背心一樣。


    “你來了!”歐陽千總一眼就看到了趙成義,揮了揮手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怎麽受傷了?”趙成義皺著眉頭問。


    歐陽千總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輕描淡寫地說:“你一路趕來,想來已經聽到一些消息了吧?不久之前,那些畜生們忽然發瘋似的咬人,老子對他們兵力嚴重估計不足,差點就交代在那裏了。”


    異族擅長打遊擊戰,一般都是一小隊人馬來景朝邊境滋擾,迅速搶殺,又迅速撤退。隻有在秋冬季節時,他們才會發動規模較大的戰爭。因為他們全民皆兵,整個部落一出動,還是很有戰鬥力的。


    春夏季,不僅是農業民族的人在忙著播種,也是遊牧民族忙著放牧發展自己部落的好時機,一年的收成如何就看春天的發展了啊!遊牧民族的人本來就相對較少,大部分勞動力都留在後方發展了,兵力自然更少了。可是,歐陽千總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次擾邊的竟然是一支幾部落聯合的先鋒隊。


    “他們結盟了?”趙成義臉上的表情越發嚴重。


    歐陽千總心裏也很煩躁,道:“可不是!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異族結盟不是一件小事。考慮到遊牧民族的特殊性,部落之間永遠都處在競爭關係中,如果沒有一個強勢的領頭羊站出來,各部落之間的勢力差不多,他們互相不服氣,是沒法長期和平共處的。而領頭羊豈是那麽好做的?又因為每塊草地的容納能力有限,總之不同的異族不可能長期生活在一起。


    對於景朝的人來說,異族結盟了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遠的不說,接下來的三個季節,西北軍的日子會非常難過。可是,他們必須要撐住。


    如果他們撐不住了,讓異族嚐到了甜頭,那異族間就有了利益的維係,部落之間的盟友關係會更加穩定,從此把景朝西北的局勢拖入惡性循環中。隻有狠狠地打擊了異族,這種結盟關係才會瓦解。


    “原本開春時就該發的軍餉一拖就拖到了現在,老子的人都勒緊了褲腰帶在過日子。”歐陽千總神經質地搓了搓手。他現在特別想要殺人,先殺的就是皇帝派來搗亂的那幾個擔任監軍一職的太監!


    一群隻知道諂媚皇上的家夥!他們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局勢有多麽嚴峻!


    趙成義按住了歐陽千總的肩膀,看了看四周,才壓低了聲音說:“縱觀曆史上異族間的那麽多次結盟,十次裏麵至少有八次是他們自己內部先瓦解的。不如我們就從這一方麵下手,想一想辦法?”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歐陽千總的眼睛都紅了。不是那種想要哭了的紅,而是那種因為極為強烈的憤怒、悲傷等各種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而產生的紅,血絲布滿了他的眼眶。歐陽千總的憤怒不僅僅衝著慘無人道的異族,也衝著景朝這些昏庸的執政者。所以,他的憤怒中還被迫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奈。


    “都死了。之前安插/進異族打探消息的人全部死了。現在那邊已經沒有我們的人了。我們什麽消息都打探不到。”歐陽千總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的血肉裏擠出來一樣。他說得不夠具體,其實那些人不僅僅是死了,還死得非常慘,異族肆意踐踏了他們的生命和尊嚴,對景朝進行了血色的嘲諷。


    成為探子就意味著他們已經把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如果隻死了一兩個探子,歐陽千總會心痛,但已經看多了生死的他,其實早就做好了迎接更多犧牲的準備。然而,所有的探子都死了!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景朝這邊有人通敵!他們把名單上的人泄露出去了幾個,異族順藤摸瓜就能一網打盡。


    不死於戰場,卻死於陰謀;不為功勳而死,卻為背叛而死。


    這讓歐陽千總如何能忍!但凡有些血性的男兒又如何能忍?!


    不過,其實歐陽千總安插/進異族中的探子們並沒有死絕。他在西北經營了這麽多年,被上麵壓著遲遲不能晉升,並不是什麽事都沒有做。隻是,如今一些人死了,剩下的那些也沒法把消息傳出來。


    歐陽千總暫時不敢讓這些人冒險。


    趙成義想到了自己,他當年的那些兄弟,又有幾個活到了現在?除了他,估計其餘的人都已經死了!也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裏!這樣的“自己人”真叫人覺得惡心。注意到歐陽千總的繃帶上又染上了一絲紅色,趙成義還聞到了血腥味,就知道是歐陽千總情緒波動太大,以至於傷口又重新崩裂了。


    趙成義態度強硬地把歐陽千總扶了起來,把他拖到屋子裏去換藥。


    差一點要被公主抱的歐陽千總試圖掙紮。


    趙成義想了想,說:“當我還是一個小兵時,我認識的那幾個兄弟……我恢複身份後去查過他們的名字,都已經死了。我常常想,如果當時我們不是韓賊手裏的兵,而是你的兵,那麽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肯定還能好好地活到現在。有了你,我們不用擔心來自身後的刀子。有了你,就算是犧牲了,每一份犧牲都是有意義的。有了你,至少我們能夠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而戰,又為了什麽流血。”


    歐陽千總沉默了。


    “說這麽多,我隻是想要表達一點。你的堅持是對的,一直都是對的。”趙成義一字一句非常認真地說,“我們被迫要麵對越來越惡劣的局勢,你以為這是你的無能造成的。其實不是,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有了你們的堅持,所以局勢沒有變得更壞。你要是撐不住了,身後的那麽多兵該怎麽辦?”


    趙成義其實不擅長煽情,這些話都是他的心裏話。隻有真正的心裏話才能安慰到別人啊。


    歐陽千總使勁按著趙成義的肩膀,眼睛越來越紅,卻到底一句話都沒有說。其實,在這一段時間裏,歐陽千總的情緒早就達到了臨界值,但他不敢讓自己輕易崩潰,到這時才終於徹底發泄出來了。


    硬漢也有撐不住的時候。


    趙成義沉默地坐在歐陽千總身邊。此時,沉默就是最好的陪伴了。


    祁明誠已經把趙成義的住處收拾得差不多了,屋內的灰塵都擦幹淨了,院子裏的荒草也拔完了。他給了包春生、王石頭一些錢,又把各種需要添置的東西列成了單子,讓他們盡快把東西都買回來。


    趙成義的住處很小,不算廚房和待客用的堂屋,就隻有兩個房間。祁明誠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行李放進了趙成義的臥室。他們義兄弟這一路上都是一起睡的,如今屋子不夠,繼續一起睡也沒什麽。


    收拾行李時,祁明誠從自己的衣服裏抖出了一個精美的小瓶子。


    祁明誠拿起瓶子一看,見整個瓶子是用白玉雕琢而成的,就知道這肯定是個好東西。祁明誠非常確定自己沒有這個東西,所以這是趙成義偷偷送給他的嗎?祁明誠扒掉了瓶塞,一陣很淡的香氣立刻就散了出來。祁明誠仔細聞了聞,覺得這東西有點像是麵霜,就類似於“大寶天天見”的那種麵霜。


    “不至於吧……”祁明誠有些無語。


    “說不定根本就不是麵霜……”祁明誠自言自語地說。他清楚地知道,趙成義身上其實一直沒有幾個錢,如果這真是麵霜,不說麵霜的具體效果如何,隻看包裝用的瓶子,就知道它一定賣得很貴,趙成義怎麽就舍得買這個了?再說,祁明誠平時沒有保養皮膚的習慣,趙成義送他麵霜是幾個意思?


    “難道是藥?藥味不重啊。”祁明誠朝著屋外喊道,“阿順,你來幫我看看,這是什麽?”


    很快,阿順就擦著手進了屋子。他小心翼翼地接過祁明誠手裏的玉瓶,聞了聞,說:“我似乎聞到了三七粉的味道……不是很確定。這裏麵的藥材肯定都經過了秘法炮製,我、我才學了些基礎。”


    中醫的體係博大精深,阿順如果想要有所成績,不光要多看書,最好還要拜個師父。


    “算了,等趙成義回來問問他就好了,反正這東西是他買的。”祁明誠把玉瓶放在了桌子上。


    阿順的腦海中靈光一現。如果是趙校尉買的,那很有可能就是香膏啊!對了,三七粉能夠止血,卷毛也說過那地方容易受傷,因此香膏中會有些能止血消腫的成分。老板怎麽會連香膏都不認識呢?


    阿順強忍著心中的羞澀,委婉地提醒祁明誠,說:“老板,這、這是那個啊……就是男人和男人咳咳咳咳咳……總之是那個,你懂了沒有?”這已經是阿順的極限了,說完這話,他就跑出了屋子。


    祁明誠覺得自己的臉有些裂,他重新把玉瓶拿起來放在了手中。這東西竟然是潤滑劑?


    趙成義送他潤滑劑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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