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誠找的客棧是家中檔的客棧,一共要了四個房間。祁明誠和趙成義是一間屋子,其餘的人按照四四五進行自我分配。因為進城時就已經快天黑了,所以大家要過了熱水、吃食,就直接休息了。


    想著城外的那麽多災民,祁明誠不願意在南坡城中多待,便和趙成義商量說,第二天一早就走。


    趙成義對此並無意見。


    然而,等到第二天,整個南坡城都戒嚴了。外麵的人不許進來,裏麵的人也不許出去。祁明誠出去逛了一圈,打探到一些消息後,沉著臉回到了客棧,說:“外頭有疫情,南城已經開始死人了。”


    南城是南坡城裏的窮人區。每個城裏都有類似於這樣的窮人區,住著些身份尋常的販夫走卒。


    如南坡這樣城中沒有溪水河流的城,城內人吃的水要麽靠挖井而來,要麽就從城外挑進來。南坡城中有不少人就靠賣水為生,他們大約後半夜就要起床,趕在大家晨起時把城外的水挑進城裏來賣。


    然而,買得起水的都是富人,再要麽也是生活過得去的人,南城的窮人們是舍不得買水喝的。這些人喝得水從哪裏來呢?他們會直接去護城河中挑水喝,即使人工開鑿出的護城河中的水非常渾濁。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的水其實對身體有害嗎?他們知道。然而窮人的日子自然有窮人的過法。


    “城外的災民中一直都在死人,但是大家並沒有把這個太當一回事。災民缺衣少糧,不死還能怎麽的?總之,對於城裏的人來說,隻要不把城外的災民放進來就行了。”祁明誠對趙成義說著自己打探來的消息,“可事實上,災民中早就出現了疫情。前兩天,災民把幾具屍體丟進了護城河裏……”


    無人能知災民們為何要這麽做,也許是出於報複呢?他們知道自己的同伴是病死的,死亡的恐懼籠罩著他們,而恐懼又使他們心中生出了怨恨。如果城裏的人放他們進去,他們會不會就不用死了?怨恨使他們選擇了報複,他們把病死之人的屍體丟進了護城河中,於是那些靠河喝水的人就染病了。


    然而,南城那些被迫染上疫病的人又何其無辜?他們也不過是些掙紮著過日子的普通人而已。


    疫病的來源算是搞清楚了,然而祁明誠卻仍有一點搞不明白:“疫情隻在南城爆發,不讓城外的人進來,我是能夠理解的,但是為何現在城裏的人也一個都不能被放出去了?我們這邊可是西城!”


    如果整座城裏都爆發了瘟疫,那麽封城之舉還能解釋,然而現在出現疫情的僅僅是南城而已。


    城一封,每個十天半個月,他們根本走不了了。


    趙成義想了想,說:“你給我點銀子,我等會兒去找守門的小官了解一下情況。”


    祁明誠解下自己身上的錢袋子,整一個丟給趙成義,說:“早就讓你把這袋子錢拿走了,你非不聽。你我之間何需算得如此清楚?而且,你別我把想得太高尚,我不過是提前在你身上下點投資。”


    趙成義掂了掂錢袋,直接揣進了自己懷裏,笑著說:“我不稀罕管錢,用時再問你要,方便!”


    “我看你是嫌銀子沉吧!你在這裏坐著,我把魯乙、阿順幾個都叫過來。”祁明誠說著就跑出了房間。他得把自己人看好了,這種非常時期,不適合去外麵走動,大家都老實待在一個地方比較好。


    客棧中有一口井。祁明誠不敢確保這種地下水有沒有被汙染過,可是人活著就不能不喝水,於是祁明誠隻好把水煮沸了,又在裏麵滴入靈水,然後分給自己一行人喝。這樣能勉強確保大家的安全。


    祁明誠不是救世主。他唯一的金手指是每日一滴的靈水。這靈水要是落入了護城河裏,立刻就會消失不見,根本起不到救助一座城的人的功用。如果靈水是萬能的,大姐和吳順早就生出孩子來了。


    所以,祁明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他自己的人。


    雖然不知為何祁明誠強硬地要求大家隻喝他煮出來的水,包括他們自己做飯時也必須用這些水,但大家猜祁明誠是不希望他們被疫病傳染了,出於對“見多識廣的讀書人”的尊敬,大家都照做了。


    封城之後,食物的價格一定會暴漲。


    於是,祁明誠第一時間囤積了一批耐放的食物。再加上他們一行人處在趕路的狀態中,各種幹糧原本就準備得非常充分了。總之在食物這一方麵,他們是不缺的,十五個男人短期內都不會餓肚子。


    考慮到趙成義馬上就要去城門口打探消息了,祁明誠想給他做個口罩。


    不知道這一次疫病的原始成因是什麽,其實祁明誠不知道口罩有沒有用,但萬一有用呢?


    隻是,祁明誠那蹩腳的針線功夫隻能讓他毀衣服,一個稍微能拿得出來的口罩都縫不出來。最後還是包春生看不過去了,接過了祁明誠手裏的針線,按照祁明誠的指點,做出了一個像樣的成品來。


    趙成義就戴著口罩出了門。他如今是校尉,在梨東鎮那種地方,能擺擺官威騙騙人,然而在南坡城中,負責守門的城門史就有正七品了。雖說大家的為官體係有點不太一樣,但校尉真沒什麽優勢。


    像趙成義這樣的需要上戰場的武官是最辛苦的,然而他們的地位在整個官場體係中卻是偏低的。


    城門史還算給趙成義麵子,既然接了他的銀子,也對著他透出了幾句真話,說:“兄弟你是個爽快的人,哥哥我也不瞞你。其實城中的疫情並不太嚴重,南城那邊確實死人了,但南城被封鎖得更加厲害,疫情不會往東西北城擴散。至於整城戒嚴,這也是上麵下的命令。總之,我們照做就是了。”


    對於上位者來說,城外的災民不是人,南城的窮苦人也不是人。災民們餓得被迫啃泥土了,隻要不把他們放進城裏來就好;南城爆發了疫情,那就直接封住南城,讓南城的人在裏頭自生自滅就好。


    “那大概什麽時候能解禁?”趙成義又問。


    城門史搖了搖頭,說:“兄弟啊,我勸你別想太多,還是老老實實等幾天吧。喏,你看見那邊幾十個披麻戴孝的人了沒有?那是東城宋家的人,宋家可是咱們南坡城裏的富戶了,上下的關係打點得極好。他們選好了吉日,原本在今天要把家裏老爺子下葬的,結果趕上封城,也隻能苦苦等著了。”


    趙成義看了那幾十個孝子賢孫們一眼,忍不住有些同情他們。


    祁明誠在客棧中等著消息。阿順幾個人各回各的房間了,於是祁明誠的房間中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忽然,祁明誠聽到了敲門聲。他以為是趙成義回來了,開門一看,卻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等等,這不是周府的表小姐麽!


    表小姐不是死了嗎?


    咦,表小姐怎麽還是一副男裝的打扮?已經徹底長開了的表小姐分明就是個男人啊!


    一瞬間,祁明誠的腦子裏被迫塞進了各種訊息。他愣了兩秒鍾,趕緊把沈靈拉進了屋子,不問沈靈為何出現在這裏,也不問沈靈怎麽就死而複活了,更不問沈靈怎麽忽然就成為了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祁明誠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你是不是需要我的幫助?說吧,隻要我能幫的,我盡量都幫了。”


    這下子輪到沈靈愣住了。祁明誠這樣的態度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啊。


    見祁明誠似乎真的不打算問什麽,沈靈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靈一直都覺得祁明誠是個有趣的人。


    幾年不見,祁明誠竟是變得越發有趣了。


    “不過是巧了,我正好也在這家客棧投宿,見著了故人,便來打個招呼。”沈靈說。


    祁明誠“嗯”了一聲,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沈靈這個人身上存在著太多的秘密。他出生自鎮國公府,男扮女裝瞞了那麽多年,又死而複活……祁明誠不用多想,都覺得一陣血雨腥風撲麵而來。


    估摸著趙成義快回來了,祁明誠說:“咳咳,您的身份……我同伴馬上要回來了。他供職軍中,是個校尉。”雖說趙成義正在為鎮國府這一派效力,但沈靈的身世太離奇,估計不想被人知道吧?


    萬一被趙成義發現了“表小姐”的身份,這可如何是好?


    沈靈想了想,說:“我有個同伴受傷了,你這兒應該有些藥材吧?”


    “有的!不過藥材都由我一個下屬保管著,您在這裏坐一會兒,我過去拿。”祁明誠趕緊說。他的房間裏隻藏著一根人參。至於其他的基礎藥材,都由阿順保管著,畢竟他們中隻有阿順懂得藥理。


    沈靈接受了祁明誠的安排。


    祁明誠迅速離開了自己的屋子。他走了沒多久,門又被打開了。


    趙成義推門而入就見沈靈坐在自己屋裏,他嚇了一大跳,趕緊把門關嚴實了,問:“沈先生?!您怎麽在這裏?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去做的?對了,我如今和同伴住一個房間,您不如先回避下?”


    萬一被祁明誠發現了沈先生的身份,這可如何是好?


    沈靈:……


    忽然覺得自己竟是如此見不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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