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經手了三妮、四妮、五妮的牙婆子姓鄭。


    三位姑娘到了鄭婆子手上,第二天一早,四妮、五妮就被塞進一輛馬車裏帶走了,三妮也很快被賣到了周府。祁二娘起初沒料到妹妹被賣了,後來又不知道妹妹被賣給了誰,隻好一家一家打探。等她追過來時,就隻從鄭婆子這裏打探出三妮的去處,卻怎麽都問不出四妮、五妮到底被賣去了哪裏。


    三妮那時也問過鄭婆子,同樣沒有問出來。鄭婆子的原話是這麽說的:“貴人的事情,你莫要再摻和了,別到時候送了命都不知道!”麵對著三妮的苦苦哀求,她終究是一絲口風都沒有透露出來。


    當時鎮上的牙婆有好幾位,這鄭婆子算是外來的。


    其他牙婆子還有別的生計,隻這鄭婆子是專職的人口販子。她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會奔波在各地的窮鄉僻壤,低價收一些窮苦人家的女兒,再帶去繁華些的地方賣了,偶爾也會來梨東鎮上走動。


    祁明誠原本是打算親自去找鄭婆子打探消息的,隻是當他想要找到鄭婆子時,才知道這人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梨東鎮了。似乎在她收了祁家三位姑娘又賣出去後,梨東鎮上的人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線索就這樣斷了,直到祁明誠在西北買了阿燈幾位奴隸後,因著阿燈要贖身,他特意陪著阿燈去衙門中走了一趟,他才忽然意識到,不管祁家的兩位姑娘被賣去了哪裏,官方都應該是有登記的。這種登記的目的是保證納稅,隻有官方在賣身契上粘貼“契尾”(完稅憑證),契約才會具有合法性。


    但是,等到祁明誠深入了解後,他意識到這種登記製度並不完善。


    正常的登記過程應該是這樣的,祁渣爹賣女兒時,他要和牙婆子去一趟衙門,在衙門中寫下賣身契,然後祁渣爹交人,牙婆子交錢,與此同時還要繳納一定的稅收,然後官方蓋章確保契約書的合法性。但在實際操作的時候,平民百姓都覺得無端去衙門走一趟太讓人心慌了,因此他們都從簡處理。


    於是,祁渣爹賣女兒時,根本就沒有經過衙門的見證,他隻是把女兒推給了牙婆子,強迫著她們在已經寫好的賣身契上按了手印,然後他收了錢就跑了。等到了鄭牙婆倒手賣時,比如說要把三妮賣給周府,已經談妥了買賣後,她才帶著三妮和賣身契去衙門把蓋章的程序補完,然後才送到周府去。


    也存在著那種買家急著要人的情況,那麽他們會先把丫鬟領走,過些日子再去衙門補全手續。


    四妮、五妮這邊當時的具體情況如何,祁明誠不得而知。


    不過,她們那時被賣得很急,第二天一早就走了,買了她們的那個人在把她們帶走後估計會去自己當地的衙門登記。於是,梨東鎮這邊衙門中就沒有她們的記錄了。這種登記製度的不完善之處就在這裏,畢竟它的存在是為了查稅,而不是為了人口普查。現在的祁明誠就完全不知該去哪裏找記錄。


    如果能知道當時的買家是哪個地方的人就好了。然而祁明誠並不知道。


    於是,事情似乎又繞回了原點。


    祁明誠覺得很有必要找到鄭婆子。他問了鎮上的很多人,除了一個姓氏,好像問不出太多了。


    直到祁明誠買了房子,這房子的原主人也姓鄭,他才幸運地得到了一點點線索。鄭掌櫃在鎮上開了三十來年的鋪子,鎮上的什麽事情都能知道一點。祁明誠和他聊天時,不抱希望地問起了鄭婆子。


    鄭掌櫃沉吟半晌,道:“因著我倆同姓,算是個本家,她有時會來我鋪子裏歇歇腳。我婆娘死得早,家裏就一個閨女,是我一手帶大的。閨女剛出嫁那會兒,我渾身不得勁。鄭婆子瞧出我心裏不痛快,就寬慰了我幾句,隻說她自己有個養女,嫁去了……嫁去哪裏來著?總之,她也很是舍不得。”


    “那到底是嫁去了哪裏?”祁明誠追問道。說不定找到那個養女,就能找到鄭婆子了。


    鄭掌櫃又想了半天,才說:“我真是想不起來了,隻知道那地名仿佛是帶了個‘橘’字的。我那時還覺得這名字和我們梨東鎮挺配的,我們這兒不產梨卻叫了梨東鎮,也不知道那兒產不產橘子。”


    這時候是有地圖的,但平民百姓輕易見不到地圖。祁明誠隻好把包春生派出去打探消息了。他隻讓包春生先在陽泉縣內問一問。考慮到這個時代的交通,既然鄭婆子以前每年總會來梨東鎮一兩回,那她的家就不會離梨東鎮太遠,同縣的可能性比較大。如果在縣內找不到,就隻能擴大到整個省了。


    祁明誠隻讓包春生去打聽陽泉縣內有哪些帶了“橘”字的地名,或者也不一定是“橘”字,同音字如“菊”、“雎”等都是有可能的。等包春生打探到了,祁明誠就打算親自去那些地方走一趟。


    包春生這次的任務雖說有些繁瑣,但他隻要多跑幾個熱鬧的地方,最好是各地商人來來去去的地方,細心點還是能夠收集到資料的。然而問到了地名之後,接下來的工作卻比較難以展開了。祁明誠甚至不知道鄭婆子的養女到底姓了什麽,說不定是隨了她夫家的姓,說不定是隨了親生父母的姓,總之不一定是姓“鄭”的。就算順利找到了“x橘”或者“橘x”那地,也不一定能找到鄭婆子的養女。


    祁明誠耐心地等著包春生回來。


    在這個過程中,祁明誠當然不是什麽事情都不做。他已經帶著祁三娘搬到了鎮上,也在打探那些詆毀祁三娘的流言最開始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一查就查到了姚財主那裏。說到姚財主這人,也許是因為他的生活水平比周圍的人好太多了,平日裏身邊都是巴結他的人,因此人過中年還十分……蠢。


    對,祁明誠隻能用“蠢”來形容這個人了。他莫非以為全天下都是繞著他轉的嗎?像這種人,別看他平時總是耀武揚威趾高氣揚的,隻要狠狠摔個跟頭,他就永遠陷在泥裏,死活都爬不起來了!


    祁明誠正想著應該如何教訓這個人的時候,包春生回來了。


    包春生此次出行時的運氣很好,他剛離開趙大郎他們的船選擇獨行,就碰到了一個進城賣山珍的德橘鎮人。見那人背著東西實在走得吃力,包春生就隨手幫了他一把。此人很感激包春生,對著包春生千恩萬謝還自報家門了。包春生一聽“德橘鎮”三字,心裏樂了,這簡直就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包春生順便就想打聽一下鄭婆子的養女,他這個人也鬼,不說想要找一個養母是牙婆子的婦人,而是這麽說的:“我此次出來主要是為了找我的妹子……她在小時候走失了,我打探了這麽多年,才依稀知道她被一個牙婆子收養了,養母據說是姓鄭的。可惜,我不知道我妹子現在叫什麽,又打探了好久,卻連那個牙婆子叫什麽是哪裏人都沒有打探出來。好兄弟,你們那邊可有符合我說法的人?”


    德橘鎮的人很同情包春生,把鎮上的人想了一遍,略帶遲疑地說:“我們鎮子上倒是有個三十來歲的媳婦,是旺生家的。她的養母確實是個牙婆子,隻她不是自幼走失的,應該不是你家妹子吧?”


    包春生一拍大腿說:“我問了好些人,也就你說的這個稍微符合一點。好兄弟,不如你就帶我去看一看吧。我那妹子長得極像我母親,我隻要在遠處看上那麽一眼,就能知道你說的這人是不是我妹子了。我妹妹走丟時那般小,還不是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她說自己不是走失的,這話不算數啊。”


    見那人還有些遲疑,包春生又說:“不瞞你說,我母親躺在床上已經時日無多了,她隻想在臨死前再見我妹妹最後一麵……”反正包春生的親娘早就已經死了,他這麽說也不算在詛咒自己的母親。


    德橘鎮那人聽他把這說到了這份上,哪裏能不幫他?


    待那人賣完了東西,就把包春生帶回自己鎮上去了。


    包春生又不是真的在尋妹子,他分明是想要替祁明誠尋人。因此,等他到了德橘鎮上,由那人指著遠遠看了旺生媳婦一眼,就立刻一臉失望地表示,旺生媳婦不是他妹子。那人還頗為心疼包春生,又留他在自己家裏吃了頓飯。包春生借機在鎮上停留了一日,暗中打探了不少關於旺生媳婦的事。


    “……那婦人的養母確實是姓鄭,也是個牙婆子,常年累月在外奔波,似乎都對上了。隻是這位鄭婆子早已經死了,據說是在九年前的那個春節,她許是多喝了幾口酒,不知怎麽的竟是暈暈乎乎一頭栽到河裏去了。那時的天氣那麽冷,被撈上來時,都不知道是淹死的,還是凍死的。”包春生說。


    九年前的春節……


    如果這個鄭婆子就是祁明誠要找的人,那豈不是說等她賣了四妮、五妮後過了幾月就死了嗎?當然,這二者之間或許沒有什麽聯係。可是,最關鍵的線索人物死了,那祁明誠接下去應該怎麽找人?


    祁明誠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這個事情越發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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