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之地還是那麽灰蒙蒙的死寂,輕煙繚繞的邪魅詭異讓這個地方多多少少還增添一點夢幻的意味在裏麵。


    隻是陷入幻境和魔障的文昀和輕啟朱唇滿臉驚訝的施薇歌完全沒有心思去管這個虛無之地的變化。


    “我會,親自,殺了她......”


    沒錯,這是施薇歌迄今為止,在文昀這聽到的語氣最為溫柔纏綿的一句話。


    隻是沒有料到出口的話淬了毒的溫柔一刀,更沒想到他說的居然是這麽個意思。


    施薇歌撫著文昀臉龐的纖纖手指僵在了半空,眼神裏流露的驚訝和不解讓她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文昀這個人向來就是端著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身份。


    待人客氣是客氣,可說話綿裏藏針的那一套任誰都做不到他那樣讓人心甘情願地吃下啞巴虧。


    這樣暗掩桀驁的人也不怪施薇歌的一雙流情的眼睛總是在他的身上輾轉幾下。


    畢竟在施薇歌的認知裏,文昀跟她還有點相似之處的,更何況對陣台下輕柔披袍地細心問候早就讓她又傾注了幾分心思進去。


    隻是明眼人怎會不知,文昀對他那小師妹聽瑤護短得緊,那點子心意隻差上下嘴皮一碰就呼之欲出了。


    施薇歌就算真的甚是屬意於文昀,難免也得動動腦子使點手段入得了他的眼才行,是以一直以來,施薇歌都沒有所打算掙個露臉的機會。


    “我一直以為,我們挺像的,如今才發覺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


    施薇歌收起了自己的手攏在長袖之下,仙門貴女的氣質也斂了幾分,不禁微微側頭仔細打量起入了魔障的文昀來。


    她一直都知道文昀跟中了迷魂湯似的,始終心係聽瑤那個幹啥啥不行闖禍第一名的小丫頭。


    但她怎麽都不想不明白這樣愛護聽瑤的人為什麽想要動手殺了她。


    如果說這種愛護一直都是個幌子,那這樣的話,這個文昀的心思就藏得太深了。


    “你滿心滿眼的愛護,居然是圖她的命,那你的這顆心,到底裝著什麽呢?”


    施薇歌眨了下媚眼,嬌俏地輕笑一聲後,雙眼裏開始閃爍起算計和得意的暗光。


    既然文昀是借著護短的幌子圖那丫頭的命,那她也就有機會有所動作了。


    隻是這模棱兩可的信息還不足以讓她貿貿然地出手,萬一惹得自己一身腥可就過於難堪了。


    於是施薇歌眼珠一轉,長袖之下的手開始悄悄動作,弧形好看的朱唇輕輕開合著念著口訣,隻見眼中紫光一閃,手勢擺好,咒術便很快打在了文昀的胸口上。


    “文昀師兄,薇歌得查探一下這魔障為何癡纏於你,若有得罪還請見諒。”


    末了還不忘文縐縐地禮數讓步一下,這等規矩功夫施薇歌可謂是真真地熟能生巧,語畢也不再耽擱,便繼續施咒想要進一步探知起魔障之下的真實目的。


    “文昀師兄?”


    “嗯......”


    施薇歌試探性地喚了聲文昀,得到的隻是文昀一點微不可聞地鼻音,像是回應又像是呢喃自語。


    施薇歌皺了下秀眉,並不滿意這樣的情況,可又不確定這樣是否可行,隻得一點點小心地逐步試探。


    “文昀師兄,你現在在哪兒?”


    “......”


    “文昀師兄,知道聽瑤師妹去哪兒了嗎?”


    “瑤兒在進行弟子試煉......”


    “聽瑤對你很重要的吧?”


    “瑤兒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幾番毫無邏輯毫無用處的對話下來,施薇歌才稍稍安了下心,入了魔障心智不堅還極易動搖道心,對於修道追求大成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艱難的考驗。


    但要想知道一個人真的在想什麽,也隻能利用咒術穿入薄弱的心防試上一試,不過“瑤兒”二字聽得施薇歌甚是刺耳。


    施薇歌緩了緩心神,忽略掉那點小小的不適感,單刀直入地逼近了文昀,眼睛定定地看著文昀空洞無神的雙目,如同捕獵的鷹一樣。


    “既然重要,那你為什麽要殺了聽瑤?”


    “因為——你聒噪得讓我動了妄殺的念頭!”


    將將才把自己的疑問脫口而出的施薇歌,以為馬上就能拿捏住文昀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把柄。


    卻不曾想,白淨的大手五指成爪死死鉗住了自己的脖子,冰冷的聲音傳來仿佛自己已然成了一具礙眼的棄屍。


    施薇驚得眼珠都快掉出眼眶,轉頭看向自己的文昀雙眼依舊黯淡無神,這根本就沒有除了魔障。


    看著眼前這個詭異地男人,恐懼和慌張將她粘膩得包裹住,喘息不得。


    “不,不可能的......”


    “不可能?你以為——你的這點道行就能自以為是地賣弄起雕蟲小技了?”,文昀一邊冷語一邊收緊著掐著施薇歌脖頸的手,直至施薇歌不可自控地向上翻起白眼,才緩聲說道:“不過也是,神也好人也好,總得有點自己的念想!”


    文昀反手一甩一掌淩厲地紅光便跟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炸出一團厚重的煙霧散著點點熒光。


    施薇歌撲倒在地捂著自己淤紅的脖頸大口喘氣,腦子一片空白,完全聽不到文昀說了什麽,隻知道自己終於擺脫了桎梏吸進了能活下去的一口氣。


    “文昀師兄,你——!”


    “薇歌師妹可有傷到哪兒?消了幻境衝破魔障難免有些魯莽,一不小心就傷到師妹了。”


    施薇歌緩過了神,纖手捂著的脖頸還是微微泛疼,但此刻她已經掐不準文昀的狀況,隻得有些艱難地開口。


    不等她把話說完,文昀緊繃的臉又換上了平日裏溫和待人的模樣,雙目裏的星光亦是炯炯有神,朝著歪坐在地的她走來。


    “薇歌師妹怎的還坐在地上,快些起來吧,虛無之地多妖詭之事,不宜久留。”


    “……”


    施薇歌瑟縮害怕地看著文昀伸來的手,麵對文昀前後的反差和分裂的脾性,她真真摸不透他了。


    這個人果真不是她能輕易惦念的,委實可怕,可她又暗恨自己的不慎重攪亂了最後一步。


    思索一番,猶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文昀眼睛微微眯起,掩飾住快要溢出的不耐一把憋火施薇歌的手將她拽起。


    可能是力道太重施薇歌起身沒站穩腳跟就被絆進了文昀的懷裏,文昀為了穩住身形,隻得順勢攬過施薇歌的腰將其扶在自己的胸前,轉瞬即逝的嫌惡不過在文昀的臉上留下了一點痕跡。


    施薇歌前一秒還在惶恐這一秒卻怔愣得有些喜不自收,感受到腰間傳來的溫熱和胸懷的厚實,施薇歌有些嬌羞地微仰著頭,滿目含情地看著輕輕蹙眉的文昀,但她不知她自以為的嬌柔在文昀眼裏是多麽令人作嘔。


    “多謝文昀師兄,都怪薇歌沒注意被絆了腳,給文昀師兄添麻煩了。”


    “無妨,薇歌師妹不必在意,聽瑤平日裏也是這般,若沒人看著點真有些擔心什麽時候就把自己折騰沒了。”


    文昀的一席話無疑像一記重錘敲在了心思微動的施薇歌的頭上,施薇歌頓時覺得周身冰涼,文昀是在諷刺她嗎?可話裏又不似之前那般刻薄,那是在試探她是否知道了什麽?但又模棱兩可,一時之間施薇歌的頭上冷汗直冒,沒了頭緒。


    文昀斜睨了發呆怔愣得施薇歌一眼,譏諷的嘴角悄悄勾起,無需再多加試探就明白這個自以為是的貴女心思,既然她知道了那麽留著也是禍患隻能想辦法除了,可畢竟是淩海門的人,太明目張膽隻怕適得其反,給玄風山添了麻煩,不過一瞬文昀便有了主意。


    文昀眼神微閃,一個彈指便將一道白光悄無聲息地打入了施薇歌的體內,然後伸出手想將僵直著身子的施薇歌的下巴抬起,但終究沒能做到,隻是稍微後傾了下脖子偏過頭斜看了一眼,發現施薇歌還在神遊太虛,便知心魔已經種進去了,隻是還得引出一些苗頭。


    “薇歌師妹怎麽還楞在那兒,一會兒又得碰上麻煩了。”


    “啊?哦,哦,馬上來。”


    聽到聲音的施薇歌猛一抬頭發現文昀已經先行了些許距離,有些疑惑地揉揉鬢角便提起裙擺跟了上去,隻是心裏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也不知聽瑤怎麽樣了,真有點擔心她應付不來試煉之事。”,文昀一邊慢慢走著一邊不鹹不淡地說道。


    施薇歌的手微微一顫,馬上笑著接話:“有靖塵師弟這樣的人中龍鳳在,聽瑤師妹應該不會有什麽麻煩,還真是讓人好生嫉妒呢。”


    “哦?聽薇歌師妹這話裏的意思,可是我哪裏做的不好給師妹添了麻煩?”


    一句話幾乎將死了施薇歌,心裏也惱恨起文昀的尖酸刻薄起來,緊張地抿了抿嘴唇,柔聲說道:“文昀師兄哪裏的話,虛無之地若是沒師兄照拂,薇歌怕是一抔黃土了,有幸能與文昀師兄同行,心裏歡喜都來不及又怎有麻煩一說。”


    施薇歌雖是客套了兩句,但也還是透露了些許心意出來,臉上的紅霞也暈染開來,還想說點什麽就聽得文昀開了口。


    “那以後都一並同行,薇歌師妹可願意?”


    隻覺得腦中炸雷響起,施薇歌紅撲撲的臉上盡是茫然,雖然腦中一片空白但還是咬著嘴唇點點頭。


    “哼,原來是這點齷齪心思而已。”


    文昀有些玩味地看著雙目無神的施薇歌,他並沒有走遠也沒有問話,所有的所有不過是他以其之道還施彼身的種入魔障的手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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