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裏的時辰在詭異地變化著,不同於荒漠由始自終的烈日當頭和虛無之地霧氣蒙蒙的不見天日。


    長時間的白天或者黑夜在叢林裏不停變化著,除了能分清晝夜根本不能指認出時辰,也正因如此,所有草木的長勢也是十分怪異。


    玉珥一臉不耐地在叢林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走著,看了眼手裏的三顆仙門標記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又將其放好,然後手指微動,一臉死氣的林曉曉便繼續舉劍揮砍著樹枝開路。


    細碎的枝葉和窸窸窣窣的聲音讓玉珥有些煩悶,他無聊地撿起一片半枯萎的樹葉,施法讓它在自己的掌心中像片羽毛一樣輕輕浮動著。


    “到底是在泥土裏的枯葉,不似天界仙草靈花那樣輕靈。”


    說完,玉珥像是想到了什麽,白淨清秀的臉難得的露出一抹溫柔地淺笑,盡管轉瞬即逝。


    走在前麵的林曉曉眼神空洞,但臉上也泛起了有些不太自然怪異的笑容,玉珥才一抬頭就見到了這副景象,一雙眼裏的狠厲也即將迸發。


    “既然死了就老老實實地當個傀儡,做著活人的樣子未免有些惡心!”


    玉珥雖知傀儡會隨著操控者的情緒有一定的表情變化,但他卻很討厭這樣一個死人來映射出自己,似是一種無聲地嘲笑。


    看著已是屍體的林曉曉,玉珥臉上更是說不出的嫌惡,手下微動一計白光刺入林曉曉的眉間,很快林曉曉的麵容變得紅潤了許多。


    “一點神力給你也無妨,你還有點利用價值,斷不能這麽快就腐了。”


    玉珥上下掃了一眼林曉曉後,又看向她腰間的信號彈,眼睛眯了眯嗤笑一聲便走在了前頭,手指靈活地動了動,林曉曉便握著佩劍跟了上去。


    在叢林裏漫無目的地這麽走著,玉珥早就沒有了什麽耐心,更何況隻有一眼看不到頭的草木,河流溪水等水源也了無蹤跡。


    但玉珥也實在沒辦法隻得忍著越來越焦躁的心情,尋找著靈獸得知蹤跡,好快點從這鬼地方出去。


    玉珥才找到一處空地坐下休息,忽然一陣枝葉沙沙的聲音傳來,讓玉珥再次打起精神警惕地看向四周。


    隻見一個白影從斜後方一閃而過又出現在不遠處的林木裏,一雙驚懼的眼睛正盯著玉珥的動靜。


    玉珥看清白影之後,一改臉上的緊張和警惕,多了幾分得意和放心,這才慢慢直起身子開始動著手指念訣架勢。


    “都送上門來了沒理由就這麽放過你,小東西,可別怪我啊,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可不能一直被困在這裏。”


    躲在草木裏毛茸茸的小白團子歪著腦袋看著玉珥在念訣,當即轉過身去,將長長粉粉的耳朵卷成一團,收起短小的前爪用力地蹬著大腳板噠噠噠地逃命。


    可還沒跑多遠,就見一個女子舉著長劍向它劈來,立馬嚇得將渾身的毛化作尖刺,齜牙咧嘴地吐出幾根細密的白針飛向想要取它性命的女子。


    玉珥在這邊不斷地利用神力操控著林曉曉,也不管林曉曉的兩隻手是不是快被白針紮成刺蝟。


    他一心隻想更快地拿到仙門標記,不再浪費時間,於是便施展陣法意圖將這個額間有仙門標記的小靈獸一舉擊殺。


    那小白團子在與林曉曉的纏鬥中已經耗費了太多力氣,頭頂白色絨毛中的金印也漸漸變得黯淡無光。


    一個翻滾跳躍本以為能躲開長劍的窮追猛打,不料,縮成球的耳朵被劃出一道血口,一下就耷拉了下來,白白一團也重摔在地。


    渾身的白刺又變回了絨毛的模樣,尖利的牙齒也收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嗚咽著,兩隻紫色的大眼睛裏全是點點淚光,在看到襲來的劍刃時,一雙蹼爪便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看就要成功了,玉珥也不顧頭上細密的汗珠,將蓄勢已久滿是神力的陣法一掌打了過去,卻沒想到,陣法猶如煙霧一樣四散而去,就連正要刺殺靈獸的林曉曉也脖子一歪,頂著一臉的死灰之氣倒了下去。


    小靈獸聽到沉悶的一聲後,微微動了動大腳上的腳趾,然後一雙紫色的眼睛滴溜溜地在蹼爪的縫裏到處瞄著,在看到要要殺它的女子握著劍倒地不起時,立即“蹭”地一下跳了起來。


    在確認地上的人真的沒有動靜後,馬上又齜牙咧嘴地蹦到她頭上噠噠噠地蹬了起來,留下一連串的大腳板印。


    林曉曉怕是死了都想不到,莫名其妙地丟了一條命不說,還有靈獸會踩踏著她的死人臉來泄憤。


    玉珥一臉怒容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定了定神快步走向那個還在蹦蹦跳跳嘰裏呱啦的小靈獸。


    小靈獸似是察覺到什麽,趕緊回過頭來,就發現有人帶著強烈的殺意向它走來,於是一蹦打算跳入草叢堆逃跑,卻發現自己的兩隻腳在空中劃拉著。


    小靈獸以為自己死定了,正要把蹼爪捂住眼睛的時候,發現麵前的人表情扭曲全身僵硬,抓著自己後脖頸的手也在顫抖。


    這回也不再猶豫,齜著牙就吐出幾根白針刺向了那張臉,自己也縮成一團趕緊跑了。


    “啊——!”


    淒厲的一聲怒吼,玉珥拔掉了臉上的兩根白刺彎著身子哆嗦地後退了幾步,便雙膝一軟跪伏在了地上。


    兩隻手的指節處全是炸裂開的血口,四肢的關節猶如被叉戟反複貫穿了一般疼痛得不能動彈。


    玉珥匍匐在地上滿臉不甘,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手漸漸握成了拳,任憑手上的鮮血橫流他也沒有鬆開的跡象。


    他忽地雙目圓瞪,僵直了身子,腦中的神識之海金光炸裂。


    “果然......”


    話音未落,玉珥便兩眼一翻,身子重重地砸了下去沒了聲息,若不是額間微微閃動的金紅色的神印,這模樣和歪在一旁死不瞑目的林曉曉沒有什麽差別。


    天界的明華宮內,桌案上的男子身著金白衣裳,一雙眼裏盡是寒氣。大殿中的其餘人等微微側目後皆是垂頭不語,等著上麵那位開口發落。


    “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斷不能貿然利用天罡雲陣,爾等先散,吾先考慮一番。”


    “是。”


    大殿的眾人像是得了特赦一般,皆鬆了一口長氣,你推我擠奔向門口離去。


    司錄捋了捋自己胡子看了一眼大殿中央跪伏著的少年,無奈地搖搖頭也大步離去,一時之間,整座大殿隻剩桌案前的天尊和大殿中央的少年二人。


    跪伏在大殿中的玉珥慢慢轉醒,發現自己身處明華宮中便明白自己的元神又被強製喚回天界,臉上隻有漠然。


    而上座的容與看著那麵無表情一動不動的玉珥,眼中閃過微不可見的一點憐惜,很快又皺了皺眉收回視線。


    “吾兒玉珥——”


    “父神。”


    麵對容與逐漸釋放的威壓,玉珥略感不適但仍舊不為所動,隻是垂頭畢恭畢敬地回應著容與的呼喚,亦或是安安靜靜地等著容與點明罪狀後挨罰。


    見玉珥沒有別的要說,容與一甩寬大的袖子起身瞬移至玉珥麵前,又打出一掌將玉珥震開幾米之遠,中掌後的玉珥撐著身子恨恨地瞥了一眼容與,然後吐出一口血又畢恭畢敬地跪伏在地上一聲不吭。


    “我問你,你可知錯?”


    “知錯?我有何錯?”


    聽到容與的這般問話,玉珥再也沉不住氣,顧不得需要遵循的規矩禮儀,立馬站起身來質問著容與,容與臉色立即難看了起來,看向玉珥的眼裏帶了幾分殺意。


    “上次就警醒過你,你既身處凡界就好好修習莫再濫用天界術法,如今你不僅濫用術法還罔顧凡者性命!”,容與周身立刻散發出強大的氣流和威壓,讓玉珥不得不屈膝就範,他又一閃身來到玉珥身側,慢慢開口:“我看你——得去那誅靈陣走一遭了!”


    玉珥聽聞誅靈陣,身子一頓臉色也變得煞白起來,滿是血口的雙手收攏成拳,嘴角也快生生地咬出血來。


    “不過一個肉體凡胎罷了,多少凡人修煉一輩子都還在仙門打轉,何況她自己實力不濟不敵天界仙術,為何是我要去誅靈陣?”


    “混賬!你身為天界少帝,此番言論怎能出自你的口中!”


    容與怒極,一雙眼裏盡是金色的光,大袖一揮,整個明華宮都抖了抖,就連別處把守的天兵也感覺到了腳下的震動,知曉天尊動怒不敢懈怠,挺直腰背繼續駐守起來。


    玉珥被震得氣血翻湧,但看到自己父神動了如此大的怒氣,還是反應過來自己闖的禍事有點嚴重,跪伏在地上也不敢吱聲。


    “為神為仙,你以為隻用在天界受著供奉就可無憂?我等擔著的便是所有蒼生的命,天道所示豈容你這般放肆!”


    “我......”


    “莫說一個凡人,就是凡間的一條蟲,它都有自己的命數,我等都不能插手!更枉說這生殺予奪之事!吾兒玉珥,你既是少帝就更該明白,蒼生之生才有我天界之存,要殺的是藏匿的邪祟,要奪的是猖狂的妖魔!”


    “玉珥,知錯。”


    玉珥恭恭敬敬朝著容與跪伏認錯,可臉上盡是不屑與鄙夷,說了這麽多無非還是得先解決妖和魔罷了,哪有什麽蒼生的大道理,他所做的不過是扯了那一層虛偽的遮羞布,到底是說不過去罷了。


    可還未等玉珥想個通透,頭頂一陣撕裂的痛楚便讓玉珥被迫支起了身子,看著容與從自己的額間將神印給剝了去。


    “吾兒玉珥,待你真的明白除魔衛道,守護蒼生是何等重要的責任後,再將少帝的神印還予你,屆時也算成功曆練一番。”


    容與收回神印,微微擺手將玉珥的元神送了回去,但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裏多了一絲算計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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