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風山的客臥之中,被魔煞侵體的雲馥菀悠悠轉醒,迷迷蒙蒙地眼睛還在四下看著,似是要確認什麽一樣。


    “馥菀?馥菀?你怎麽樣,可覺得還有哪裏不適?”


    正納氣收勢的雲懷信看到躺在床上的雲馥菀睜開眼睛後,立刻坐到床邊將想要起身的雲馥菀小心地扶靠在床頭,玉珥則是站在雲懷信的身後,沒有任何表情,眼中更是晦澀不明。


    而施薇歌拿著手帕替雲馥菀擦了額上的汗後也自覺退居在雲懷信的身後,看著與自己一同長大的雲馥菀忍不住露出些許愁容。


    “爹?施姐姐,玉珥哥哥?”


    “唉,你這丫頭讓師父和我還有玉珥師弟好生擔心,好在人沒事。”


    “爹!嗚嗚嗚,我,我以為,我要死了,我都見不到你們了......”


    確認自己見到的不是幻想後,雲馥菀立馬抱著自家爹的胳膊大哭起來,房間內的幾人有點猝不及防但是也能明白一個沒經過世事的小丫頭被附魔之後到底受了多大驚嚇。


    “不怕不怕,爹在呢爹在呢,馥菀你告訴爹這是怎麽回事,魔族之人怎麽會附在你身上了?”


    雲馥菀聽到自家爹爹的問話後,眼神瞟了瞟幾人表情有些糾結。雲懷信和兩個徒弟們有些不明所以可也仍舊耐心等著床上那個還在驚嚇中的小姑娘開口。


    “是,是這樣的......之前我被聽瑤那個壞家夥用馬蜂惡作劇後就想著不能就這麽算了,於是我們到玄風山的第一天我就跑去他們的後山想摘一點‘癢癢草’丟到聽瑤的床上......”


    “你!真是胡鬧!你和聽瑤兩個掐架從小掐到大,平日裏這般也就罷了,今個兒什麽日子你不清楚麽?!”


    “師父,您先別動氣,先聽馥菀怎麽說吧。”


    雲懷信的嗬斥立刻讓雲馥菀不敢繼續往下說了,久久沒有動靜的玉珥此時倒是先開了口寬慰著自家師父,畢竟他還是想聽聽雲馥菀說出來的是否和自己心中猜想差不多,另一邊的施薇歌斜睨了玉珥一眼後沒有說話,也是靜靜等著下文。


    “等到了林子那邊,我就蹲在地上挨個挨個地去找那‘癢癢草’,但是我剛采到一株沒多久就有兩個黑乎乎的人突然一下就出來了,其中一個人馬上變成了選拔大會參與者的樣子,另一個一身黑袍不知道長什麽樣,哦,對了,我就記得他的聲音是那種很沙啞陰森的感覺,然後他站的地方那些花花草草都枯死了......”


    “你說什麽?!”


    聽到這的雲懷信再也坐不住了,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一旁的玉珥聽到雲馥菀的這些話陷入了沉思,施薇歌也皺起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怔住的雲懷信似是想起了什麽馬上拿起準備已久的信封急急地出了門。臨走前還不忘交待自己的兩個徒弟照顧好雲馥菀讓她哪兒也不許去。


    “爹?你去哪兒啊爹!我還沒說完呢......”


    “你還聽到了什麽?”


    玉珥立即開口,施薇歌看著玉珥這一反常態地樣子心中雖有疑惑但也隻是靜靜站在一邊,畢竟她也想知道這其中到底是何玄機。


    “嗯,那個很可怕的人一直在說什麽‘鑰匙’‘棺槨’之類的,然後就是像在找什麽人,說是好像在玄風山發現了這個人的蹤跡和氣息,至於具體的,我肯定聽不到啊,本來我還想偷偷溜走來著,結果就被發現了......再然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玉珥聽後眼睛隨即看向了別處,心想,馥菀的話還是和自己的猜想差不多,隻是沒料到他們還有尋人這回事,這其中必定有些其他算計,隻是此時未知罷了。


    施薇歌聽完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她早就知道淩海門的那口棺槨非比尋常,快爛成灰了都還有靈氣環繞,本想尋個機會打探下竟不知和魔族扯上了聯係,心思便也開始活絡了起來。看著師兄師姐不太好看的臉色,雲馥菀有些惴惴不安,便曲起雙膝緊緊抱著,眼裏盡是憋屈。


    “馥菀師妹莫要多想,隻是你先前遇上了附魔,且魔族對仙門又有異動,大家隻是有些警惕罷了,你先好好休息,等大會結束就能回師門了。”


    看到雲馥菀一臉委屈喪氣地模樣,玉珥心裏雖然有些不耐但考慮到她是懷信尊上之女又有線索在身,還是擺出一副假惺惺地關心人的模樣,而施薇歌用帕子輕捂著口鼻假意輕咳一聲打斷了玉珥,嘴邊更是掛著一抹譏諷。


    “玉珥師弟說的對,我們就先不打擾了,你現在得好好休息。”說罷便和玉珥將門帶上踱步離去。


    玄風山的另一處屋內,飛辰一邊大口地把酒往自己肚子裏灌一邊握著自己藍色的佩劍盯著牆上的畫像喃喃自語,這副寂寥的樣子與平時不著調的師尊模樣大相徑庭。


    許是聽到門外漸近地動靜,飛辰一改眼中的迷態,淩厲地看向門口後,牆上那副畫著一男一女背影的畫像便立刻揮袖隱藏,同時劍指一動,桌上的佩劍也好好立在牆上仿佛從未拿下來過。


    門口的雲懷信記得滿頭大汗,都顧不得平時看中的禮儀姿態直接“嘭”地一聲踹開了飛辰的大門,看著雲懷信這麽火急火燎的樣子,臉上也是驚奇不已,手裏的酒壺就這麽直愣愣地停在了嘴邊。


    “哎喲,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喝酒!師兄啊!思......額,師兄,我是說師兄。”


    聽到雲懷信差點直接叫出口的名字,飛辰飲下一口酒壺的酒後立即眼神淩厲,手腕一轉,雲懷信耳邊的頭發便輕輕飄下幾根來,雲懷信額邊的汗珠都流到下頜骨了,可他還是被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懷信,我是飛辰,莫再喊錯了。”


    “是,是......”


    “唉,說吧,都讓酸裏酸氣的你直接踹老子的門了,估計這事還不是一般地麻煩。”


    飛辰立刻收起了殺意然後一秒變臉,又是一如既往地吊兒郎當的模樣,雲懷信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表情比哭還難看,他雖知道自己從未看懂過這個師兄,但沒想到自己師兄變臉的功夫爐火純青,一時之間連想要說的急事都差點忘了。


    深吸一口氣後,將自己擬的信交給飛辰,接著將自家丫頭說的話一五一十都告知了飛辰,希望他能早年間把丟在淩海門的那口棺槨趕緊領回去。而飛辰聽到雲懷信所說內容之後也是緊鎖著眉頭,似是沒想到魔族那邊動作這麽快,同時心裏也擔憂起一旦三域的現狀開始變動,大家的處境也會變得異常艱難。


    雲懷信等飛辰開口等了半天也沒個所以然,隻看到他扶著滿是胡茬的下巴一直在思忖些什麽,進而又想到自己前來玄風山前禁地的那個棺槨開始有了異動後,心中更是焦急不已。


    “師兄,如果這個棺槨我們不能完完全全將其鎮壓封印的話,可否——把鑰匙交予我,我用淩海門的‘斬海炎魂訣’將棺槨裏的汙物直接鏟除!”


    “萬萬不可,且不說棺槨棺槨內的凶煞魔氣已封至多年,單憑你淩海門的秘術更是不可能將其降服,再者......那把鑰匙就是聽瑤,你說,這如何交予你手?”


    “什麽?這......怎麽會?”


    “阿瑤女子之身,本陰,加上她陽辰出生,陽氣足夠,陰陽混沌,封印的鑰匙即成。”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隻好秘傳馥菀那丫頭把門內禁地的陣法加持在自己身上了,別的不說,這丫頭陣法還是信得過的,目前也隻有這麽辦才好啊。”


    飛辰不緊不慢地將現編的緣由一本正經地告知雲懷信,可真相如何他心裏清楚更不會這麽貿貿然地就告訴他人,看著雲懷信深信不疑的樣子,飛辰的眼睛也慢慢垂下,緩緩地飲了一口早就沒了酒味的酒。


    在門口隱匿氣息的玉珥偷聽到這驚人的消息之後,著實驚詫不已,他下至仙門並非僅僅受命監視宥忞,更有極為重要的事要辦,如今突生變故倒是無意中推了他一把,也算是件好事,隨後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便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輕聲地離去。


    飛辰似是不經意抬起眼皮看了一下門外,然後繼續喝著酒壺裏的酒和雲懷信商量著目前的要事。


    密林之中,聽瑤的手臂被宥忞的獠牙死死咬住,顧不得湧出的血液帶來的強烈不適,忍著劇痛生生從宥忞的嘴裏將胳膊拽了出來,隻是手臂上外翻的皮肉和兩個巨大的窟窿都猙獰得讓人不敢直視。


    捂著手臂的聽瑤因為失血過多,臉色甚是蒼白,心知此時的宥忞有所異變且狂躁嗜血,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顯得格外小心,同樣地也在心裏把那施咒的施薇歌罵得體無完膚。


    突然嘴裏空無一物的宥忞也不急著向前繼續撲倒聽瑤,隻是歪著腦袋呆立在原地赤紅著眼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獠牙,滴滴殷紅從嘴角蔓延至下巴,再到布滿胸口的衣襟,十分可怖。


    宥忞緩慢地伸出利爪擦了擦嘴邊的液體,然後慢慢低頭看了下滿身血汙的自己,痛苦地大聲嘶吼咆哮起來,他不是沒有神智更不是凶殘的野獸,以往他隻是受凶煞之氣吸引去獵殺陰邪的妖魔,之後被天尊委派誅殺妖魔,他被剝去修為貶至玄風山重新修煉也是因為他遭人陷害受偽裝成靈氣的煞氣吸引殺了玉珥的母妃,所以天上地下玉珥都不會放過他。


    可現在宥忞萬萬沒想到,他居然以這種樣子出現在聽瑤麵前不說還傷害了因為接觸魔人後沾染魔氣的聽瑤,當下便用利爪抱頭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本來一直警惕退後的聽瑤聽到嗚咽哭聲後,腳步一頓,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然後又閃爍著點點淚光,嚐試著輕輕地喚了聲:“宥忞?”


    “聽......瑤......”


    聽到這一聲沙啞的呼喚,聽瑤完全忽視自己手臂的重傷直接撲到宥忞麵前抱著他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輕輕拍著他的背說“沒事了沒事了”,這讓宥忞不禁想起自己以孩童模樣剛到玄風山的那會兒,他時常禦劍劃傷自己來掩蓋犯了錯的內疚,那時候聽瑤還是一個小不點,但她也是像現在這般抱著他輕聲安撫著他。


    聽到自己肩膀上那顫抖的聲音,宥忞伸出自己那雙可怕的手想要抱住聽瑤,可又怕自己傷到她,一雙手就這麽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從另一個方向找來的文昀看到聽瑤的身影後欣喜地走了幾步,但當他看到倆人相擁的身影後,一張俊秀的臉陰沉地可怕,握著劍的手手指關節已經逐漸發白,深吸一口氣後緩緩踱步走去。


    可沒想到走近後的景象,讓好不容易沉住氣的文昀滿眼陰狠怒火中燒,宥忞的獠牙和聽瑤手臂上的傷,這些都直接蓋過文昀想要詢問發生了什麽事的心情,也根本顧不得自己以往的儒雅和同門之誼,便直接禦劍刺去。


    感受到殺意的宥忞直接將聽瑤往身後一推,利爪直接擋下了一劍反手將其甩進樹幹之中。


    “你怎敢!怎敢傷害我那般珍視的瑤兒!”


    文昀的此話一出,宥忞和聽瑤皆是一愣,然後聽瑤有些尷尬地將頭低了下去,當起了鴕鳥,心想這大師兄今天說話怎麽那麽莽撞,這是要她尷尬死在這裏呀。


    宥忞心下了然,回頭看了眼聽瑤後也直直盯著文昀,用身子擋住了文昀看向聽瑤的灼熱視線。


    “我寧可傷我自己也決計不會傷害阿瑤,珍視阿瑤的心意亦是不比大師兄你少,隻是事發突然,我今這般舉動向師父稟明後自會回山領罰,但大師兄這般不管不顧地出劍,還是莫要傷到阿瑤才是。”


    聽到宥忞對自己的稱呼都變了,聽瑤背脊像是無數螞蟻在爬一樣,臉上表情也是十分扭曲,更不明白這倆人今天抽什麽風就這麽杠上了,雖然年幼的時候這倆人就沒少抬杠。


    聽瑤還沒感歎夠,就感受到強烈地威壓從四周撲來,聽瑤伸出半截腦袋偷瞄一眼後就見掌風淩厲地向身前的宥忞衝去,這是生了殺意啊,聽瑤立刻將宥忞推開,自己硬扛下了那一掌。


    “聽瑤!”


    “呆瓜!”


    聽到自己的稱呼回歸正常後,聽瑤才放下心來,同時也在腹誹自己最近怎麽那麽倒黴,不是正在受傷就是在受傷的路上,然後捂著左肩吐出一大口血後便直直倒下,宥忞立刻將聽瑤接在懷裏,因為利爪宥忞隻能攤著巴掌扶住她。看到中了自己掌風的聽瑤,文昀也是懊惱地衝向聽瑤,立刻施法穩住聽瑤的丹元。


    “宥,宥忞,你說的,回去領罰啊,我右手給你啃成這樣,你回去得領加倍的罰啊。”


    “呆瓜,別說話!你傷勢太重了!”


    “大師兄,你,你也別怪宥忞了,他,他中咒才......了。”


    聽瑤話都沒說清就昏了過去,宥忞壓根也顧不上自己這猙獰的樣子,直接橫抱起聽瑤就要離開。


    文昀立刻抓住了宥忞的手腕,可就這一下,文昀像是碰到了什麽燙手的東西,驚詫地看向宥忞,許是被文昀惹得不耐煩了,直接撞開了文昀的身子便急急離去。


    “丟了這麽久,沒想到竟在你這...難怪啊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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