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心!”


    石韋大叫一聲,推門闖入了禦書房。.org


    這一聲驚呼,把那殿中咫尺相隔的兄弟二人同時嚇了一跳。


    趙光義急是收手,而跟前的趙匡胤卻幾乎在同一時間猛的回過頭來。


    當他回頭之際,卻發現自己的弟弟正手握著玉斧,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站在自己身後。


    趙光義臉上閃爍著慌意,但他轉眼就鎮靜下來,笑道:“皇兄這玉斧壓折了書角,臣弟幫皇兄重新擺一擺。”


    說著他將玉斧往書案上重新一擺,裝模作樣的還調整了半天。


    趙匡胤看著他這奇怪的舉動,再看看一臉驚怖的石韋,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眸中頓時狐疑再生。


    石韋一語喝破了趙光義的行凶之舉,眼瞧著他反應極快,一時倒不好說什麽。


    他便按定心神,道:“陛下體內砒霜之毒尚未除盡,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石韋說著走上前去,擋在了趙匡胤和趙光義之間,以防趙光義狗急跳牆。


    他雖然沒有拆穿趙光義的意圖,但這般舉動已是在向趙匡胤暗示。


    趙匡胤抬頭看向他那弟弟,眉宇間越發的狐疑。


    “原來是石大人,你怎麽也在這裏?”趙光義佯裝驚奇的問道。


    石韋冷笑了一聲:“陛下被人用砒霜下毒,下官特來為陛下診治,正好碰上晉王你入見,下官隻好暫時回避。”


    趙光義下意識的往石韋方才所在的偏間看了一眼,眸中立時閃過一絲驚懼。


    那偏間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一舉一動。


    這也就是說,他的神情變化,以及方才在天子背身之時的所作所為,都被石韋一覽無疑。


    趙光義心中頓時一寒,額間冷汗刷刷的便往下冒。


    如果說先前他還有足夠的自信,佯裝坦然自若的話,那現在他已實在沒有能耐再把這戲演下去。


    盤算的好事被石韋喝破,天子方才已經看到了他不尋常的舉動,又有石韋在旁作證,自己這殺兄之舉已昭然若顯。


    越想越慌,趙光義臉色愈加難看,忙道:“既是皇兄身體有恙,那臣弟就不多打擾了,臣弟告退。”


    趙匡胤想要留他,但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隻擺手示意他退下。


    趙光義柱著拐杖,一瘸一拐的晃往了殿外。


    石韋卻急得火燒眉毛,連連向趙匡胤暗示,心說他殺你之意已經這般明顯了,你不將他就地拿下,怎還要放他走呢。


    趙匡胤卻無視石韋的暗示,一言不發的目送著趙光義離去。


    趙光義一走,石韋便急道:“陛下,晉王方才手持玉斧,分明就是想要謀害陛下,臣方才在偏間中看得一清二楚,陛下怎可放晉王走呢。”


    趙匡胤卻一屁股坐了下來,搖頭長歎了一聲。


    看他那意思,似乎仍不打算處置趙光義。


    石韋這下就急了,也顧不得什麽君臣之禮,大聲道:“陛下,此時可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陛下一味的寬容晉王,隻會助長他的氣焰,讓他有膽量做更加出格之時,這樣隻會一步步的把大宋社稷往火炕裏推呀。”


    石韋絕不是危言聳聽,他的這番大聲疾呼,亦令趙匡胤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沉吟許久之後,他默默道:“晉王說得對,朕若是動了他,必會令朝野震動,於國不利。”


    “可是陛下若——”


    趙匡胤擺手打斷了石韋,接著又道:“你說得道理,朕又豈會不知,晉王膽敢有如此行徑,朕絕不會姑息於他。”


    趙匡胤這番話就讓石韋有點迷糊了,心想你這是什麽意思,到底是護著趙光義呢,還是打算對付他呢。


    石韋茫然之際,趙匡胤卻道:“方才無論晉王究竟有沒有害朕之心,你能挺身而出,朕都大感欣慰,你的功勞朕記下了。至於晉王那裏,朕自有處置之法,你先下去吧。”


    趙匡胤話已說到這個份上,石韋也知再勸不了,隻得拜退而去。


    回到府中的石韋,幾天來一直吃不好睡不安,焦慮的等待著趙匡胤所謂的“處置之法”。


    三天之後,他終於等到了宮中的消息。


    天子有旨,改封晉王趙匡胤為秦王,兼德順軍節度使,即日起程赴任。


    趙匡胤的這一道旨意,自然是令朝野震動,就連石韋也頗感意外。


    幾經琢磨之後,石韋終於想明白了趙匡胤此舉的用意。


    趙匡胤明知他這弟弟有謀害自己之心,但卻仍然不願殺之,多半是為了顧全大局,免得因之引起內亂。


    但趙匡胤同時又不能對此不聞不問,若繼續放任下去,身邊留著這麽一個想害自己的弟弟,他隻怕也是寢食難安。


    所以趙匡胤就想出這麽一個法子,我既不殺你,也不縱容你,而是把你改封為秦王,把你變相的逐出京城,趕到西邊去當你的節度使。


    如此一來,隻要趙光義離開了京師,那麽也就意味著他被驅逐出了權力中心,再也掀不起什麽波瀾。


    順德軍乃大宋西北邊鎮之一,那地方與以李氏為首的黨項人半割據勢力相鄰,趙光義若想擁兵自重,割據造反的話,就勢必要獲得黨項人的支持。


    而黨項人自宋初時歸附大宋,先前的幾任首領,直至現任的定難軍軍節度使李光睿,都對宋廷極為忠誠。


    前番幾攻北漢,這個李光睿都出兵相助,而不時的還向朝廷獻上馬匹,以表忠心。


    趙匡胤對於李氏也十分的厚待,當年李光睿之父李彝殷為定難軍節度使時,趙匡胤還親自監督為其製作玉帶,李彝殷病逝時,更曾下旨廢朝三日以示哀悼。


    趙匡胤與李氏之間的君臣關係,可以說是相當的親密,這樣的話,如果趙光義膽敢心存不軌,不用朝廷動手,李氏的黨項人就會從背後捅刀子,趁機向朝廷顯示忠誠。


    這道旨意一下,可以說是徹底了斬斷了趙光義對帝位的念想。


    趙光義卻沒有反抗的餘地,他隻有乖乖的認命。


    原因很簡單,自行兩京製後,趙光義的勢力已受到頗大的削弱。


    後來趙普重新入相,幾下老道的手段一耍,趙光義的勢力再度受損。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逼得他不惜采取下毒這等手段,以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眼下事情敗壞,天子已有所防備,趙光義如果不聽話,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皇帝夢破碎的趙光義,帶著他的憤恨與遺憾,乖乖的離開了洛陽,前往順德軍赴任。


    趙光義走後沒過兩個月,天子便即下令,取消兩京製,以洛陽為常都,改東京汴梁為陪都。


    如今晉王已不再是晉王,這道旨意下來,自然是再無反對的聲音。


    這一係列的變化來得如此突然,都讓石韋感到有點不太適應。


    趙光義一走,石韋徹底的鬆了口氣,便想著心頭的一根刺總算是拔掉,今後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過,他心底卻總還是有點隱憂。


    雖說趙光義已滾到了西北,但此人一日不死,他這心裏就總是不能完全安穩,而且,天子還未立趙德昭為太子,這也多少讓他有些不放心。


    這日過午,石韋剛剛從官署回來,宮中便派了人來,召他入宮出診。


    讓石韋感到意外的是,召他入宮的人不是天子,也不是花蕊夫人,而是宋皇後。


    這位宋皇後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宋皇後的母親乃是後漢太祖劉知遠的女兒永寧公主,她的父親宋偓更是後唐莊宗的外孫,如今她又是大宋皇後,宋軍可謂是三朝國戚,近代貴盛,鮮有其比。


    開寶元年時,時年十七歲的宋氏被納入宮中,成為了趙匡胤的第三位皇後。


    按年齡來說,宋皇後要比趙匡胤小二十五歲,甚至比趙德昭還要大一歲,卻比趙德芳大七歲。


    石韋一麵想著關於宋皇後的這些信息,一麵乘車匆匆忙忙的趕往宮中,也不知為什麽,他忽然有種預感,覺得宋皇此番召見入宮,必然不是看病這麽簡單。


    入得皇後所居西宮,宮女通傳入內,石韋理了理衣容,拎著他的藥箱從容而入。


    轉過一道諾大的屏風,石韋看到了珠簾之內,斜臥於榻的宋皇後。


    “微臣石韋,拜見娘娘。”石韋趨步入內,恭行一禮。


    “石愛卿免禮,來呀,給石愛卿賜坐。”


    宮女搬來一張椅子,石韋便在榻旁坐下。此前他雖多往來宮中,但卻沒機會見宋皇後一眼,這次說來還是他頭一回見著這位皇後娘娘。


    此時爐鼎檀香嫋嫋,又隔著一層珠簾,雖然石韋坐得很近,但卻無法看清楚宋皇後的尊容。


    他隻能依稀看出,這位宋皇後最多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白膚甚白,估計能被趙匡胤看上,除了家世之外,多半也是位美人。


    石韋不敢多看,問道:“臣聽聞娘娘身有不適,但不知娘娘是哪裏不舒服,可否告知微臣。”


    “這個……”珠簾中的宋皇後欲言又止。


    石韋看她那樣子,猜測又是什麽婦科病,便道:“臣身為禦醫,為娘娘治病乃臣之本份,醫者眼中隻有病人,並無男女之別,還請娘娘如實告知。”


    宋皇後頓了一頓,方才道:“你們都下去吧,有石愛卿一人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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