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韋幹咳了幾聲,以示威嚴,下人們趕緊閉嘴。.org


    “這裏沒你們的事了,都下去吧。”石韋拂手喝道。


    下人們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諾大的堂中,隻餘下了他們三人。


    石韋將穆桂英放下,轉身向穆羽問道:“穆兄,你大老遠的從真定府跑來這裏,怕不單隻為看望我吧。”


    “什麽都瞞不過石大人的這雙眼睛,沒錯,老穆我這趟趕來,其實還有件事想請石大人幫忙。”穆羽撓著頭,不好意思的笑道。


    “說吧,什麽事?”石韋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


    穆羽喝了幾口,表情忽然變得神秘起來,小聲問道:“石大人,朝廷是不是打算對偽漢用兵了?”


    石韋的眉頭微微一動,卻不動聲色的反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瞧著近月以來,不斷的有大批糧草和攻城器械從南運來,上峰也下了命令,讓我們加緊操練,我琢磨著這諸般跡象,多半是朝廷打算滅偽漢了,不知是也不是?”


    穆羽是土匪出身,但心思卻細膩的緊,從些許跡象就能揣摩出了朝廷的用意,實在是難得。


    天子打算對北漢用兵,這在汴京城已傳得沸沸揚揚,如今他出使遼國加以警告,不久之後,攻打北漢的消息便將再加廣傳。


    穆羽是自己人,石韋覺著也就沒必要再瞞他。


    當下他便點頭道:“穆兄你判斷的不錯,天子的確打算掃滅偽漢,不瞞你說,我這一次出使遼國,正是為了警告遼國不要支援偽漢。”


    得到了石韋的親口承認,穆羽立時變得興奮之極。


    他眼眸中閃爍著激動的火焰,表情更是一副躍躍欲試之狀。


    看得出來,穆羽似乎對於大宋進攻北漢,早就抱有期盼之心。


    石韋想起了先前的疑惑之事,便問道:“穆兄,早先在穆柯寨時,我就覺得你跟偽漢劉氏之間,似乎有什麽深仇大恨,那時我也沒來得及細問,現在不知能否跟我說一說了。”


    提及此事,穆羽恨得咬牙切齒,遂是將前因後果,如實的向石韋道來。


    原來穆羽本是北漢境內普通農夫,這十餘年來,北漢為結好遼國,故是年年進貢不絕。


    而北漢地狹而民少,為了聚斂貢物,北漢官府隻有大肆的盤剝境內百姓,穆羽亦是深受其苦。


    七年前時,河東大旱,穆羽家的田地顆粒無收,而官府非但不賑濟他們,稅收反比去歲更重。


    穆羽無力繳稅,北漢官府竟是將他的妻子強行擄走,作為奴隸獻往了遼國。


    穆羽在無奈與憤恨之下,便帶著才幾歲的女兒桂英上了太行山,落草為寇。


    正是因為奪妻之恨,穆羽才對北漢恨之入骨,每逢遇上北漢的官吏或是軍人,均是格殺勿論。


    聽得穆羽的這一席憤恨的回憶,石韋心下唏噓不已,心想北漢如此對待自己的百姓,這等國家不亡才怪。


    穆羽接著又道:“所以我此次前來,就是想請石大人幫幫忙,讓上頭將我部列為攻打偽漢之軍,好讓我報仇血恨。”


    原來穆羽是為了複仇而來。


    穆羽原是北漢人,對其國地形風土熟知,再加上他是自己的人,若能讓他在攻滅北漢口的戰爭中立功,於己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權衡之下,石韋便欣然道:“穆兄你放心吧,這個幫我一定忙,我必盡我所能,助你完成報仇血恨的心願。”


    穆羽大喜,當即單膝跪地,拱手稱謝。


    石韋趕緊將他扶了起來,笑道:“你我又不是外人,穆兄何必這般客氣。”


    穆羽又是興奮,又是感激,他是個粗人,不知該怎麽表達感情,遂是樂得哈哈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穆羽一拍腦門,又想起了件事,忙道:“石大人,我還有件事想讓你幫忙。”


    “盡管說吧。”。


    穆羽便將女兒桂英拉了過來,說道:“戰場上刀槍無眼,這一次攻打偽漢,我很有可能有去無回,若我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桂英就隻有托負給石大人照料了。”


    石韋神色一震,忙寬慰道:“穆羽何必說這不利的話,我相信你此戰必能安然無恙。”


    穆羽卻搖頭一笑著:“我老穆刀頭舔血這麽多年,最清楚什麽叫生死由命,為防萬一,這一次石大人回京,就把桂英一並帶走吧。”


    穆羽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石韋於情於理都不能再拒絕。


    他便鄭重道:“穆兄放心,我定會照顧好桂英,待平滅北漢之後,我再把她好好的交還於你。”


    穆羽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語,男人之間既已定下計議,本就不需那麽多婆婆媽媽的言語。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穆桂英,卻忽然道:“爹爹,桂英要跟你一起上戰場殺敵,為娘親報仇。”


    她小小年紀,這番話中卻充滿了殺意。


    穆羽俯下身來,手撫著女兒的頭,笑嗬嗬道:“爹知道你是個孝敬的好孩子,不過你年紀還小,就乖乖聽話跟石大哥一起去京城吧。”


    石韋也道:“京城有好多好玩的東西,桂英你一定會喜歡的。”


    兩人勸慰之下,穆桂英這才肯聽話。


    穆羽了了這兩樁心願,便稱要急著趕回真定府去,也不留宿一晚,當即便起程。


    石韋牽著桂英的手,一直送他到官驛之外。


    小小的桂英,目送著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眼眶中悄然盈滿了淚珠,但她卻緊咬著牙,不讓那晶瑩之物滾落。


    石韋卻感覺到,掌中的那隻小手,將自己牽得越發的緊了。


    送走了穆羽,次日天一亮,石韋便帶著穆桂英南下。


    自雄州南下,一路經過河間府、深州、冀州、大名府、開德府等州府,旱水兩路官道上,不時可見運送糧草和軍械的隊伍向北進發。


    南過黃河,進抵開封府境內時,石韋甚至已經可以看到大批全副武裝的禁軍,正向南岸渡口集結,準備北渡黃河。


    種種跡象都在表明,大宋的國家機器已經加速運轉起來,對北漢的戰爭已經是迫在眉睫。


    石韋不敢耽擱,加緊趕路,終於在夏末之時趕回了汴京。


    一入京城,石韋連家都不及回,當即入宮向天子複命。


    趙匡胤聽聞石韋歸來,親自下殿相迎,並攜其手一同入殿。


    石韋簡單的報告了自己遼國之行的經過,又將遼帝耶律賢的國書奉上。


    對於遼國國書,趙匡胤則連一眼都未看,直接扔在了一邊。


    “偽漢乃燕雲屏障,遼國勢必會援助,這國書不看也罷。石愛卿,朕倒是想聽聽,你此番深入遼境,對遼人虛實可有所知?”


    石韋拱手道:“臣不敢隱瞞陛下,此番出使遼國,臣隻覺遼國兵強馬壯,國力日盛,那遼主耶律賢雖然是個病殃子,但他的皇後蕭綽卻極有才能,此等敵人,萬不可輕視。”


    趙匡胤笑了笑,道:“以往出使遼國的使臣,都不敢遼人之強,唯有石愛卿敢實話實說,實在是難能可貴。”


    石韋的實話實說,正對了趙匡胤務實的胃口。


    石韋謙遜了一番,接著又道:“不過遼人雖強,亦非不可戰勝,臣相信,以陛下神武雄略,此番討伐北漢,必定能馬到功臣。”


    石韋不失時機的拍了拍趙匡胤的馬屁,惹得趙匡胤甚是得意。


    捋須笑過之後,趙匡胤又道:“對於此番討伐偽漢之戰,石愛卿可有什麽高見?”


    石韋忙道:“臣不通兵法,焉敢妄議戰事。”


    “你本行是一郎中,現下這使臣不也做得很好,朕就是想聽聽你這個外行人的看法。”


    趙匡胤一臉的興趣。


    石韋思索了半晌,便道:“那臣就妄言了。臣以為前兩次討伐偽漢,之所以沒能全勝,關鍵就在於沒能有力的阻擊遼國的援兵。所以臣認為,此番出兵,當以優勢的兵力強攻太原城,再以得力的將領,率精銳之兵,在太原東北兩麵阻擊遼國的援軍。隻要外援一斷,太原城孤立無援,旦昔可下也。”


    聽罷石韋這洋洋灑灑的一番分析,趙匡胤竟麵露驚訝之色。


    很顯然,石韋的這番戰略,似乎是與趙匡胤心中之策不謀而合。


    從趙匡胤的神情中,石韋已看出端倪,表麵上他卻謙遜道:“臣信口之言,讓陛下見笑了。”


    趙匡胤卻奇道:“石愛卿你這哪裏在信口胡言,你所說的策略,正與朕心中所想一般無二。”


    果然如此。


    “那定是臣誤打誤撞,正好誤說中陛下聖意。”石韋愈發的自謙。


    趙匡胤盯著石韋半晌,眉宇間流露也驚喜,更是微微點頭,難以掩飾心中的欣賞之意。


    幾番讚賞之後,趙匡胤厚賞了他一番,便令他回家抓緊時間休息,早晚率禦醫團隨軍北上。


    離宮之後,石韋本打算帶著穆桂英回自家府上,便想穆桂英年紀雖小,但與自己可是有白紙黑字的婚約,卻與其他女眷不同,帶她回府的話,難免有所不便。


    思來想去,石韋便先將她安頓在了自己的一間別院。


    當安頓完桂英,回到府中之時,已然是夜深。


    石韋不想驚動家裏人休息,便叫開門的下人莫要聲張,待明天再說。


    石韋則去往了師娘的房間,畢竟別人不打召呼,師娘這邊也得先讓她知道自己回來。


    入得院子,見得師娘的房中尚有昏黃的燈光,想來還沒有睡下。


    石韋本想敲門,但忽然心生一念,便在窗戶紙上悄悄的捅開了個小洞,想要看看師娘在房中幹什麽。


    當他把眼睛湊近那小洞時,心頭卻不禁怦然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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