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石公子救命之恩,請受敏兒一拜。.org”趙敏不顧宰相之女的身份,望著石韋便叩起首來。


    “小姐這是何苦,韋愧不敢當,小姐快快起來。”石韋趕緊將趙敏扶了起來。


    當他扶著趙敏起身時,方才得以近距離的,認真的端詳她的麵容。


    那是一張憔悴的容顏,顯然是受盡了苦痛與折磨。


    但石韋卻看得出來,那憔悴之下,隱藏著一張俏麗的容顏。


    石韋相信,曾經的這位趙小姐,必然也是位清豔秀麗的美人。


    微微失神過後,石韋忙道:“小姐且躺下吧,容下官給小姐診視一下,看看小姐這得的到底是什麽怪病。”


    趙敏乖乖的躺下


    石韋坐於榻邊,指搭其腕,這一回細細的為替號了一番脈。


    趙普肅立其旁,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


    許久之後,石韋緊皺之眉微微展開。


    他鬆開手指,睜開了眼睛,欲待想問趙敏一些問題時,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石韋轉身趙普,笑道:“趙相,下官有一些話想問小姐,趙相在場的話,可是不太方便,不知趙相可否回避一下。”


    趙普愣了一下,忙道:“好好,石醫使盡管問便是,老夫去外邊候著。”


    趙普退至外堂,這閨房之中便隻餘下他二人。


    石韋捋下袖子,淡淡問道:“趙小姐,下官想知道,你最近幾月的月水如何?”


    聽得石韋問及如此私密問題,趙敏蒼白的臉畔,頓時掠過幾絲緋色。


    石韋知她是大害羞,便鄭重道:“下官乃是郎中,問此私密之事別無他意,隻為給小姐確診,還望小姐莫要介意。”


    趙敏咬了咬嘴唇,方低聲道:“我原先的月水都是按期而下,自打這肚子開始脹起來時,月水每月便點滴不見。”


    她說話之際,目光轉向一邊牆上,卻不敢和石韋對視。


    石韋聽罷微微點頭,眉宇之中那自信,似乎已有了底。


    斟酌半晌後,石韋又問道:“小姐,我還想問一下,你發病的前後,可曾做過什麽奇異的夢嗎?”


    這莫名其妙的一問,趙敏聽之,臉色頓時緋紅,低眉咬唇閉口不答。


    趙敏的這般神態,更加讓石韋確信了他的猜測,他便正色道:“下官所問的每一個問題,都關係到小姐的病是否能治,如果小姐不想再受此病折磨的話,就請如實告訴我。”


    她的神情愈發的局促,猶豫了良久,卻還是無奈一歎。


    她便低垂著頭,小聲道:“我若如實說了,還望石醫使莫要告訴旁人,不然我隻怕羞於見人。”


    看她那嬌羞之狀,顯然是有什麽不恥之事,不方便與外人知。


    石韋坦然笑道:“小姐放心,身為醫者,豈能輕易透露病人的**與外人,小姐但說無妨。”


    趙敏又扭捏了一會,這才吞吞吐吐的如實相告。


    原來今夏某日黃昏,她在廟裏的廊屋納涼,薄暮之時,偶然經過木製的神像麵前,不知為何,看著那神像竟是怦然心動。


    於是,就在當晚,她便做得一春夢。


    夢境中,趙敏夢見一男子,長得酷似暮間所見的神像,更夢見那男子與她同床共枕,撫摩親近。


    夢醒之後,趙敏就犯上了這肚脹如孕之症。


    訴說罷時,趙敏已是一臉羞紅,難為情道:“我做過這夢之後,自覺羞慚,便一直沒敢將這夜夢透露給任何人,不想竟給石禦醫猜測到,還望石禦醫替我保密才是。”


    “小姐放心,我方才已說過,絕不會說與別人。”石韋再次承諾,卻又欣然道:“而且,下官也已經診明小姐的因何而患病。”


    趙敏花容大喜,急自己所患何病。


    石韋便不緊不慢道:“小姐的脈相一會大一會兒,觀小姐麵相,再聽小姐方才所說之夢,下官以為小姐此病乃鬼靈附體氣致。”


    “鬼靈附體?”趙敏麵露懼色,又仿佛恍惚一般,喃喃道:“怪不得我總覺我這病與那晚的夢有關,果然是被鬼靈上了身。”


    石韋卻在暗笑。


    世上哪裏有什麽鬼靈,有的隻是人心的自我暗示而已。


    趙敏的那一場春夢,既可視為一種精神異常,又可看作是體內疾病在大腦皮層的刺激反應。


    而石韋之所以問她有無做夢,就是想通過看她是否有異常的精神反應,來映證他對內在病疾的推斷。


    石韋這是騙趙敏說是鬼靈附體,不過是看她對那春夢本就懷有疑心,索性將計就計,讓她安心而已。


    “小姐這病,下官已擬好了方子,小姐暫且休息吧,下官與令尊說一下。”


    石韋安慰了一番,便即告辭。


    當他正要離去時,身後的趙敏忽然輕叫了一聲:“石禦醫。”


    “小姐還有何吩咐?”石韋轉過身來。


    趙敏眸中閃爍著感激之色,蒼白的臉龐泛起淺淺之笑,輕聲道了一句:“石禦醫,謝謝你。”


    說這話時,她本是憔悴的容顏,竟也難得有幾分神采。


    石韋笑了一笑,轉身而去。


    一出外堂,踱步已久,焦慮不安的趙普便迎了上來,忙問道:“石醫使,敏兒的病到底怎樣?”


    石韋將藥箱放下,不緊不慢道:“小姐是因為熱邪入裏,與血搏結,而蓄下焦。或又宿有瘀血,與熱相結,因此而生的蓄血症。”


    “蓄血症?”趙普脫口奇道。


    “令千金經停、腹脹等妊娠假象,正是血與邪結,滯而生瘀的結果,所以下官可以確定,趙小姐所患的,定是蓄血症。”


    看著石韋那一臉胸有成竹之狀,趙普深信,石韋的診斷必然無錯。


    這位前宰相不禁麵露欣喜,忙道:“石禦醫既是診出小姐所患何病,心中必然已有根治之方,老夫真是感激不盡呀。”


    石韋卻抬手道:“趙相,你先別急著感謝。”


    趙普一怔,一時不解其意。


    “趙小姐這病,下官確實能治,不過,趙相若想讓下官出手,怕是還得答應下官一個條件。”石韋嘴角泛起一絲詭笑。


    趙普似乎已猜到了幾分,臉色又陰了下來,扁著嘴問道:“什麽條件?”


    “條件很簡單,趙相即刻前赴洛陽,接受陛下的征召,複任宰相之職。”石韋坦然的開出了他的條件。


    石韋這般做,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實際上不但與趙普無怨無仇,而且在對付晉王這件事上,甚至還有共同的立場,而治病救人乃醫者本份,他本該以之作為要脅籌碼的。


    隻是眼下趙普端起了架子,執著不肯還京,石韋別無選擇,也隻好出此下策。


    趙普的表情立時一沉,顯然對石韋的“要脅”相當的不滿。


    他負手而立,冷哼一聲:“我不過一老朽無用之人而已,即使還朝怕也未能為陛下分憂,石醫使你如此相逼,又是何苦呢。”


    趙普似乎並未為石韋的要脅所動。


    石韋心中略一盤算,卻是冷笑道:“洛陽正在進行之事,不僅僅是關乎到天下的氣運,大宋江山社稷的安危,更關乎到趙相你的前途命運,趙相想獨善其身,置身於事外,下官覺得實在是有些自欺欺人。”


    趙普神色微微一變,目光如刃一般回視石韋。


    石韋卻淡然自若,接著道:“以趙相超人一等的謀略,想必不難看出,陛下的此番遷都之議,目的不僅隻是遷都那麽簡單,內在的深一層用意,趙相當是心知肚明。”


    “那又如何。”趙普眉頭雖凝,但語氣卻又不以為然。


    石韋笑了笑,接著道:“趙相不要忘了,當初你在朝為宰相時,最大的政敵即是晉王。晉王被你壓製了那麽多年,想必心中一定是憋著一肚子的怨氣,倘若將來發生兄終弟及這種事,趙相試想一下,以晉王的胸襟肚量,他會讓甘心讓趙相你安渡晚年嗎?”


    這洋洋灑灑一番話,如晴天霹靂一般,重重的擊在趙普頭頂。


    這位前宰相,原本冷漠的神情,陡然間閃過驚懼之色。


    政治鬥爭有多殘酷,智如趙普這般,又豈會不知道。


    隻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身陷其中的趙普,卻反而不如石韋看得透徹。


    而今石韋的話,便如一盞明燈一亮,一瞬間點亮趙普漆黑的視野。


    “沒錯,這小子說得一點沒錯,趙光義為人陰險毒辣,我跟他鬥了那麽多年,將來若是給他當了皇帝,他能放過我才怪!”


    須臾之間,趙普的思想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石韋觀察細膩,自看得出趙普心理的變化,他知道,趙普已然動心了。


    他便趁機又道:“趙普從陳橋兵變時起,一手將陛下扶上帝位,為相十載,一手為大宋製定了諸般國策,大宋社稷萬世長存,可謂趙相一手締造。既是如此,趙相何不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再幫著陛下把這儲君之事也搞定了,這樣也就堪稱功德圓滿,省得後事史書之上,對趙相的功過寫上幾筆缺憾,趙相以為呢。”


    石韋大帽子一扣,隻將趙普聽得心潮澎湃而起。


    沉默良久之後,趙普忽然哈哈大笑,指著石韋,意味深長的說道:“石遠誌,老夫果真沒有看錯,你當真非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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