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口中的漢國,既是盤踞在河東,也就是如今山西中部的一個割據政權。.org


    當年周太祖郭威滅後漢建後周時,鎮守太原的後漢節度使劉崇心懷不服,據河東十二州稱帝,仍號稱大漢國。


    周世宗初繼位時,那劉崇趁機率軍南下,試圖攻滅後周,結果高平一役慘敗,從此再不敢南向中原爭鋒。


    再往後大宋代周而立,當今天子屢對北漢用兵,使其國勢日衰,全國在籍人口隻剩下不到十萬,隻是屢靠遼國的增援,方才苟延殘喘至今。


    石韋記得,曆史上的北漢,乃是在趙光義稱帝之後,方才率軍攻滅。


    如今北漢,依然在遼國的庇護下,勉強的生存。


    聽那青年提及漢國,石韋方才知道他們原來是北漢中人。


    這北漢國的刺客混入大宋境內,穿著宋軍的服裝,有計劃的對遼國使團發動襲擊,目的卻是再明顯不過。


    遼國的使臣在大宋境內被殺,而且殺手還穿著宋軍服裝,盡管大宋方麵雖然定不會承認,但卻因此會激怒遼國。


    這班北漢刺客的用意很簡單,他們就是要破壞宋遼兩國之間的關係,而宋遼關係惡化,遼國方麵必然就會加強對北漢的援助,如此一來,北漢便可借機從中獲利。


    須臾之間,石韋便想通了一切。


    雖然疑惑被解開,石韋卻又要麵臨著一個新的難題,那便是他要被這夥人劫掠去往北漢。


    那雖是一個弱國,但卻是鐵了心跟大宋作對的死敵,石韋實難想象到自己淪入敵國手中,會受到怎樣一種境遇。


    正自焦慮時,身前的那少女見得兄長不打算殺石韋,卻是長鬆了一口氣。


    她失了不少血,先前精神緊繃之時,方還能夠站住,而今精神一鬆懈下來,隻覺雙腿一軟,頭目一暈,整個人便向後倒去。


    石韋不及多想,趕忙伸出手來將她接住。


    倒入懷中的那一刻,少女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無力的淺笑,喃喃道:“怪人,我不會讓你死的……”


    吐出這一句話後,她雙眼便無力的合上,很快失去了知覺。


    “小妹——”那青年大驚,作勢便衝了上來。


    “都給我退後!”


    石韋一聲厲喝,隻將眾人嚇了一跳。


    他便將那少女扶著躺下,忙是替她號起了脈。


    那青年本是被他這一喝所怒,見他此狀,猛然想起他是郎中,便即不敢再作聲,隻不安的守在一旁。


    石韋替她號了一番脈,又查看了她的舌色、血色等諸般。


    忙活了片刻後,石韋凝眉道:“令妹所中之毒已經開始侵入髒腑,得盡快給她解毒,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青年神色一凜,急道:“那小妹這毒,該當怎麽個解法?”


    石韋道:“我先得配解毒藥,同時還得用針灸替她鎮毒,隻是這裏荒郊野外的,既沒針又沒藥,我根本沒辦法給她施救。”


    聽得此言,那青年當即便下了命令。


    於是一班刺客又換上尋常人衣服,扮作是行商的商隊,將那少女置於車中,帶著石韋一路向西,天黑之前進入了一座小鎮。


    大宋國強而民富,即使是一座北方小鎮,卻也頗為繁盛。


    入得城後,那青年便叫人尋來針灸等行醫用物,又依著石韋所開的方子,去附近的醫館藥鋪抓藥。


    石韋則給那少女又是用針,又是熬藥,折騰了整整半宿,至深夜之時,方才勉強的控製住了她身上的毒素不擴散。


    看著床上那熟睡,氣息漸已平伏的少女,石韋長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倒在了椅子上。


    休息了片刻,石韋方才推門而出。


    早已候在外麵的一大幫人,立時圍了上來。


    那青年急問道:“八妹她怎樣了?”


    石韋便道:“她的毒素已被鎮住,隻要每日按時服藥,再加上我的針灸,不出半月就可將毒驅除,隻是她身上的箭傷,恐怕還需些時日方才能養好。”


    那青年緊張的表情,直到此時方才平伏下來。


    此時這年輕的北漢刺客,對石韋已少了的幾分敵意,多了些許感激之色。


    “多謝兄台出手相助。”那青年拱手道。


    “光嘴說沒用,要謝的話就請我吃東西吧,我這肚子可是餓得緊呢。”石韋一點也不客氣。


    從白日一直忙到現在,石韋可以說是滴水未盡,此時自然是餓得發慌,他的肚子還配合著咕咕的叫了幾聲。


    那青年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他便叫手下連夜弄了些酒菜,並將石韋客氣的請入自己房中。


    知道這些北漢的刺客對自己已無殺心,石韋心情安穩下來,便也一點不客氣,風卷殘雲一般將一桌的飯菜吃得幹淨。


    酒足飯飽,石韋的精神清這了幾分,忽然想起一事,便邊吃邊問道:“對了,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那青年也不避諱,直言道:“在下姓楊,名延昭。”


    “噗~~”


    石韋剛入嘴的酒水,全都給噴了出來。


    楊延昭避之不及,被噴了一袖子。


    楊延昭,如雷貫耳的名字啊。


    莫非此人就是傳說中楊家將裏的楊六郎不成?


    石韋再聯想起先前那少女楊延昭為“六哥”,如今再聽他自報姓名,又想他們乃北漢人氏,諸般線索一聯係,石韋便確信眼前這年輕人,正是傳說中的楊六郎了。


    初始的驚訝之後,石韋很快安定心神,隻訕訕道:“不好意思啊,吃得太急,讓楊兄見笑了。”


    楊延昭也不以為怪,隻撣了撣衣袖,笑道:“無妨,兄台莫急,如果沒吃飽的話,我再讓他們去加些飯菜來。”


    石韋忙搖手道:“夠了夠了,再吃就要吃撐了。”


    說著,他便將嘴裏的飯菜咽了幹淨,把嘴巴也擦了一擦。


    喘過口氣後,石韋問道:“在下不才,卻聽聞漢國有一員叫作楊業的名將,用兵了得,槍法如神。適才我見楊兄和令妹也皆使銀槍,我想楊兄不會跟這位楊將軍有什麽關係吧。”


    石韋這是在試探。


    那楊延昭卻坦然道:“不瞞兄台,那位楊將軍正是家父。”


    果然如我所料。


    楊業就是傳說中楊家將的老大,佘太君的丈夫,關於楊業和他所創的楊家將的傳說,石韋自幼聽得數不勝數。


    他對於楊家將的了解,甚至比李煜、趙匡胤這等皇帝還要多。


    隻是石韋卻萬沒有想到,石韋會以這種身份與這楊家兄妹相識。


    以俘虜的身份。


    “楊兄深入我大宋境內,殺人放火,如入無人之境,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呢。”


    石韋恭維了幾句,語氣中暗含著幾分諷意。


    那楊延昭卻道:“兄台也不必抱怨,宋軍連年入侵我國,所殺的我**民數不勝數,我所做的這些,與你們宋人的所作所為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


    石韋笑而不語。


    彼此各為其主,立場不同,多說也無益。


    那楊延昭卻又道:“我已自報家門,兄台是否也該坦誠一些呢。”


    “在下隻是區區一郎中,小人物而已,姓名什麽的實不值一提。”石韋自嘲的推諉,他實不想讓這姓楊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楊延昭嘴角卻是一揚,冷笑道:“兄台醫術了得,而且臨危不亂,如此氣度與手段,豈是尋常郎中能夠做到,兄台你真是自謙了。”


    這楊延昭頗有些識人之能,已是看出石韋的不凡之處。


    石韋便想自己身為大宋禦醫之首,非是尋常小官,如今既落入他們手中,早晚會被他們查出身份,想藏是藏不住的。


    權衡之下,石韋索性道:“既是楊兄坦誠,在下又豈能遮遮掩掩,不瞞楊兄,在下石韋,現下官任大宋翰林醫官使。”


    得知石韋的身份,早有所料的楊延昭,還是流露出幾分驚訝。


    楊延昭雖然看出石韋氣度非凡,非是尋常郎中,但卻沒料到他竟會是宋國的禦醫之首。


    看著楊延昭那份意外之色,石韋淡然道:“如今楊兄已知道在下的身份,不知你打算如何處置在下呢?”


    楊延昭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楊家子孫向來言出必行,我既已答應護得你周全,自然就不會失言,隻是石兄恐怕要在我漢國了卻餘生了。”


    楊延昭這是打算把他軟禁一輩子。


    如果石韋是被契丹人擄去,他或許還會為此而擔心,但此言出於楊延昭之口,他卻有點不以為然。


    北漢國勢衰落之極,曾經的曆史上,連趙光義那種不懂軍事的皇帝,都能夠一舉而平滅,更何況是英明神武的趙匡胤。


    屈指一算,北漢離滅國也沒多少時日了,楊延昭又焉能軟禁自己一輩子。


    雖說是如此,但石韋一想到要被軟禁於太原那種苦地方,而且一禁還是數年,這般苦也夠他受得了。


    念及於此,石韋便道:“恕石某直言,貴國國主屈從於契丹胡虜,對國中百姓橫征暴斂,隻為向契丹人獻媚,正所謂貶華夏而尊夷狄,此實乃萬世之恥,楊兄難道就甘心為這樣的國君賣命嗎?”


    石韋這是在公然的“誘降”。


    那楊延昭聽之,不驚不怒,卻忽然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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