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李煜拍案而起,雙目充血,怒視石韋。.org


    似乎是石韋這一席充滿威脅之詞,激怒了李煜,令他骨子裏僅剩的那點血性被點燃。


    看著一臉怒色的李煜,石韋卻全然沒有一絲懼意。


    他閑品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李國主也不必跟本使拍桌子,本使的話雖然有點難聽,不過卻是句句為李國主設想,是生是死,李國主自己掂量吧。”


    李煜的這一怒,跟垂死者回光返照一般,隻抖擻了一下,旋即便又萎靡下去。


    他一屁股又跌坐下來,雙目無神,痛苦不堪。


    這時,石韋又勸道:“李煜主飽讀詩書,對過往的曆史應該孰知。正所謂天下大勢,分使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已到了天下一統之時,逆流而動者的下場,史書中比比皆是,李國主怕也不想步那些人的後塵吧。”


    李煜的神色一震,似乎石韋這一番話,又給了他沉重一擊。


    品茶之際,石韋卻在暗自觀察李煜的眼神中,從那不安的眼眸中,石韋看到了兩個字——動搖。


    情知李煜已生降意,石韋進一步道:“我大宋天子乃仁義之君,連前朝柴氏子孫都能厚待,又何況是李國主。隻要李國主能看開一些,雖然無法再南麵稱王,但做一個富貴的田舍翁也未嚐不可。”


    幾番勸言之後,李煜陷入了沉默之中。


    左右南唐諸臣皆也不敢言語,他們似乎已看出李煜有歸降之心。


    在場的很多人,均已抱定投靠新主之心,巴不得李煜趕緊投降,故而眼睜睜的看著李煜被石韋幾度威脅,卻無人站出來為李煜聲援。


    此時,忽然有一人跳將出來,大聲道:“國主,眼下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萬不可輕易言降,就此將李氏三代苦心經營的基業,拱手葬送呀。”


    石韋尋聲望去,卻見那唱反調之人,正是徐弦。


    徐家父子得罪了石韋,而石韋又是天子近臣,太子的親信,旁人可降,獨他徐弦卻萬不能降。


    “湖口十五萬水軍已滅,金陵城外援已絕,人人厭戰,我十萬天兵圍城,旦昔可破。怎麽,徐大人,這還不算是山窮水盡嗎?”石韋冷笑著反問。


    徐玄也不睬石韋,隻向李煜拱手道:“金陵雖被圍困,但江州、鄂州等地尚在堅守。更兼盛夏將至,江水暴漲,宋人不習舟船,難耐酷熱,隻要我們堅守下去,到時宋人必然不戰自退。”


    徐玄的話,倒似一劑強心針,李煜聽之,原本灰暗的表情,頓時為之一亮。


    石韋卻隻搖頭諷笑。


    自古以來,阻擋中原王朝統一南方的諸般因素,天氣與地理其實並非至關重要。


    隋朝滅陳、西晉滅吳,靠的不是躲過南方的酷熱或濕寒,而是靠的壓倒性的國力優勢。


    徐玄這一葉障目之詞,石韋焉能不笑。


    “李國主,我也不想多廢唇舌,到底是戰是降,你且給個準信吧。”石韋下了最後的通碟。


    李煜權衡了許久,終是難下決定。


    他便是向石韋訕訕笑道:“此事畢竟關係到一城生靈,我豈能旦昔做出決定,石上使不妨且在宮中逗留幾日,容我再好好想想。”


    李煜既沒拒絕,也沒答應,看來他是不想把話說絕,想以拖延戰術,徐觀其變再做決定。


    石韋正也想留在城中,想方設法解救小周後,李煜此言倒正合他心意。


    石韋當下便笑道:“既是如此,那本使就多有討擾了,本使方才的那些話,李國主好好想一想吧。”


    當天的會晤之後,石韋便即留在了金陵城中。


    因是城中兵荒馬亂的,李煜恐石韋居於館舍之中有所不測,便隻得將他留宿在了宮中。


    石韋倒也不急,大大方方的住在皇宮之中,該吃吃,該喝喝,反而樂得享受。


    李煜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把石韋這個使者留在城中,借此來拖延城外宋軍的進攻,爭取將時間拖到盛夏,那個時候,天氣便將轉為對南唐有利。


    隻是李煜的這點小心思,石韋早在入城之前就已料到。


    他與曹彬臨別之時曾有過交待,若他入城之後,三日不歸,曹彬就繼續發進猛攻,而且要比先前更為猛烈。


    石韋的目的,正是為了以戰逼降。


    正如事先約定的那樣,三天之後,宋軍四麵八方對金陵外城展開了空前的狂攻。


    石韋居於宮中高處,能清楚的看到外城一線銷煙滾滾,他甚至還能聽到隆隆的炮聲,還有宋軍震天動地的喊殺之聲。


    麵對著宋軍的猛攻,李煜做了兩件事。


    一件事是在宮中預先積了一捆幹柴,對南唐將士們宣稱,一旦城破,他將燃火**,以謝先祖。


    這第二件事,李煜則是把金陵城中的高僧道士們統統召入宮中,率領他們日夜吟經祈禱,祈求宋軍能夠退兵。


    李煜的徒勞和自欺欺人,並沒能挽救南唐國運。


    時年五月初三,宋軍發動了開戰以來最為猛烈的一次進攻,黃昏之時,金陵外城終於被攻破。


    立於高階上的石韋,清楚的看到由北門破城而入的宋吳聯軍,如潮水般湧入金陵城中。


    殘存的南唐士兵,聞風而潰,各門相繼棄守,成千上萬的大宋將士,四麵八方的殺入城內。


    看到這城破之景,石韋長吐了一口氣。


    他隨即回往自己居住,穿戴整齊,坐等李煜的到來。


    果然,一刻鍾後,神色慘白的李煜,跌跌撞撞的奔入了殿中。


    當李煜看到石韋久候的形容時,立時羞愧到無地自容。


    “石上使,我考慮好了,我願意歸降大宋,現在還不晚吧。”李煜撲到石韋跟前,躬身拱手,幾乎用哭腔向石韋哀求著。


    李煜如果要出降,完全可以直接打開宮門,向曹彬投降便是了。


    而今卻這般來哭求石韋,自然是因為先前石韋所說的那句威脅之詞。


    石韋曾唬李煜,如果他拒不投降,那麽城破之日,就是他李氏一族覆滅之時。


    而今大宋兵馬皆是衝入城中,內城那區區一道宮牆,根本抵禦不住宋軍的衝擊。


    此時的李煜,隻恐入城後的宋軍,為了報複,會將他還有他的李氏一族殺個一幹二淨。


    見得李煜這般可憐之狀,石韋便歎道:“本使先前力勸國主投降,國主隻是不聽,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石韋這一聲歎怨,隻令那李煜肝膽俱寒。


    “石上使,煜知錯了,望你慈悲為懷,替我去向那位曹將軍求求情吧。”


    李煜惶恐之極,差一點就要給石韋跪下來。


    其實天子給曹彬下過詔令,隻要李煜願意投降,不管城破前還是城破後,都要善加待之,絕不可加害。


    石韋先前那一番嚇唬,隻是為了便宜行事,故意為之而已。


    他等的就是李煜低聲下氣的這一刻。


    思緒急轉,石韋很快就有了主意,當下他便慨歎一聲:“李國主你也是被奸臣蠱惑,若是我能向曹院使說明李國主苦衷的話,或許能保全你一族的性命。”


    李煜聞言大喜,正欲言謝時,卻被石韋抬手打斷。


    石韋接著道:“李國主先別急著高興,你想讓本使替你去向曹院使求情也可以,不過國主卻得先答應我兩個條件。”


    “隻要石上使肯出手相救,我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李煜毫不遲疑,一口答應。


    石韋點了頭,以示滿意。


    目光之中,殺氣頓露,他便直言不諱道:“這頭一個條件,便是想請李國主,將徐弦那個阻撓李國主歸順的奸臣殺之,以平息曹院使之怒。”


    “殺徐弦!”李煜吃了一驚,不禁有些遲疑。


    徐弦乃南唐兩朝老臣,又是李煜親信重臣,他自然難以下手。


    石韋卻道:“李國主你遲遲不肯開城投降,既想平息曹院使的怒氣,自然得找個替罪羊吧。”


    一語提醒了李煜,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咬牙下了狠心,急喝令禦林軍士,速去將那徐弦逮捕,就地將之正法。


    石韋這才滿意,接著又道:“這第二個條件嘛,其實更容易,本使想去看一看周妃娘娘,還望李國主能夠通融。”


    李煜的臉,刷的便拉了一來。


    “怎麽,這點小小要求,李國主難道也不肯答應嗎?”石韋的語氣中開始有不悅。


    李煜微一權衡,忙是陪笑道:“區區小事,煜怎敢不從。”


    當下李煜便帶著石韋小周後的寢宮。


    先前石韋曾嚇唬他不得慢怠小周後,自那之後,李煜便不敢再讓她居於冷宮。


    此時城外宋軍入城,宮中早已亂成一片,李煜也沒功夫差人來事先通傳,故是小周後並沒在宮外相迎。


    進抵宮門之時,李煜搶先一步邁入門檻,笑道:“石上使裏邊請。”


    他這舉動,顯然是怕石韋跟小周後獨處,想要跟隨在場。


    石韋卻扁了扁嘴,不悅道:“本使有些私密的話要與周妃娘娘講,李國主你一個外人就不要跟來了,候在門外便是。”


    石韋此時也不找什麽借口,直截了當的挑明與小周後間的曖昧關係。


    李煜被他這話嗆得臉都綠了。


    李煜心想這算什麽道理,周氏明明是我的皇後,卻給你說得我反倒成了“外人”,眼下你要跟我的女人獨處,竟還要我站在門外給你放哨。


    此時的李煜,當真是又恨又窘。


    石韋卻也賴得跟他多說,拂袖而入,大搖大擺的徑直走入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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