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會作夢,無論是噩夢還是好夢,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人在睡眠當中,大腦依然處於興奮狀態。.org


    丹砂之中含有硫化汞,此物具有鎮靜作用,能降低大腦中樞神經的興奮,故是對扼製作夢想當有效。


    趙匡胤和花蕊夫人當然聽不懂硫化汞為何物,就算他們聽得懂,他們驚奇之處,也在於石韋那奇特的用藥手段。


    古往今來,把藥物藏於發髻之中,這等奇特的用藥手段可是聞所未聞。


    石韋卻緩緩的解釋道:“丹砂性屬內陰,若然內服,必須經過消化,經由血脈方才能作用於頭腦,而經這一道關節後,藥性隻能發揮十之一二。況且這丹砂有一定的毒性,若是內服,隻怕對夫人的身體也有不利。”


    “就算如此,那為何又要將藥藏於發髻之中?”花蕊夫人依舊困惑不解。


    石韋耐心道:“將丹砂藏於發髻之中,便可使藥氣接近頭腦,使之快速又安全的作用於頭部,正所謂事半而功倍,這才是治夫人這噩夢之症的最佳手段。”


    聽得石韋這一番解釋之後,那二人卻才恍然大悟。


    趙匡胤看著手中那方子,嘖嘖讚道:“同樣一劑藥法,卻沒想到竟有如此的用法,那麽多的禦醫都沒能想到,卻偏偏讓石愛卿你想到,石愛卿,你果然不簡單。”


    大宋天子的那一句“不簡單”,已經算得上是當世最高的褒獎。


    石韋心中得意,嘴上卻謙遜道:“醫術之道,有時講究的是一點悟性,微臣也隻是偶有所悟而已,至於真才實學,未必能強過程奉禦那些老前輩。”


    “才華不凡,卻不自驕,難得,實在是難得。”趙匡胤微微點頭,言辭中的讚賞之意愈重。


    當下趙匡胤便令宦官們去依方開藥,接著又對石韋大加讚賞一番,聲稱隻要花蕊夫人的噩夢之病得治,他對石韋必會再有重賞。


    石韋帶著趙匡胤的厚賞,謝恩告退。


    那位大太監王繼恩,眼見石韋這麽個新人得到天子的垂青,自然是另眼相看,一路親自把石韋送出了宮門之外。


    石韋也知這些宦官們身份雖然卑微,但因接近天子緣故,卻是得罪不起。


    於是石韋出手大方,從天子的賞賜中拿出一部分,給那王繼恩,以及其餘的一些宮人打點了一番。


    當石韋從皇宮離開,回到家中之時,已經是日近黃昏。


    先行一步回來的樊若水,已經將宮中發生之事,盡數的道與了樊佩蘭等家眷。


    眾人聽聞他們先是被二皇子重賞,接著又被當今天子厚賞之事,無不是又驚又喜。


    最開心的自然屬樊佩蘭了,樊若水是他的族弟,石韋又是她要依仗的徒弟,這兩個生平最親近的人,如今承蒙皇家垂青,眼瞧著前途一片光明,她不跟著開心才怪。


    石韋一進門,久候的一家子人,便如迎接皇帝駕臨一般,歡歡喜喜的將他迎進了門來。


    自家女人如此的歡喜仰慕,個中的得意,唯有真正的男人才能體會。


    石韋便將那閃閃發亮的真金白銀,嘩啦啦的倒在了桌上,那一桌的金銀,頓時又將全家人震得合不攏嘴。


    石韋大手一揮,將金銀劃出一半分賞給眾女眷,讓她們看中了什麽漂亮的綢緞衣裳,什麽好看的首飾珠玉,隻要喜歡就盡情的去買,高興就好。


    諾大的宅院中,頓時歡聲笑語,熱鬧成一片。


    錢財能身外之物,隻要花得開心,石韋又豈會吝嗇。


    一家人熱鬧過後,兩天之後,樊若水便接到太學的錄取通知,命他以生員的身份,前往太學進修學業。


    至於石韋,幾天之後便接到皇帝的詔見,令他去往宮中給花蕊夫人複診。


    自前日石韋給花蕊夫人開出那道“發髻藏藥”的方子之後,花蕊夫人依方照作,用一個精致的絳紅色紗袋盛滿丹砂,每逢睡時便藏於發髻之中。


    石韋此法果然有奇效,自從那天以後,花蕊夫人作噩夢的次數明顯減少。


    蕊仙宮。


    石韋為花蕊夫人號過脈,便是笑道:“恭喜夫人,夫人的脈相正趨於平穩,看來微臣的那個方子正在起效,想來過不得多久,夫人這噩夢之症便將痊愈。”


    此時,花蕊夫人原本憔悴的臉畔,已漸漸恢複了幾分神采,這般看來,比第一次見麵時更加的美豔動人。


    聽得石韋之詞,花蕊夫人不禁喜上眉梢,便搖著趙匡胤的手道:“陛下,臣妾這病,若非碰上石禦醫,怕是就要被折磨而終,對石禦醫,陛下可一定要重重賞賜。”


    花蕊夫人病情漸愈,趙匡胤自然也欣喜無限,如今又聽她這般一央求,趙匡胤心情更佳,當即哈哈笑道:“夫人言之有理,從即日起,朕就升你為尚藥局軍司奉禦,至於那程德玄,就升他去正司做副典禦吧。”


    整個尚藥局的官職,依官職大小,逐次為典禦、副典禦、奉禦和副奉禦。


    石韋前不久才剛被封為副奉禦,而今才隔幾天就又升為奉禦,用平步青雲,一日三遷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至於那程德玄,雖然看起來是升為了副典禦,但因是調往了正司,實際上卻是從軍司的一把手,變成了正司的二把手,屬於明升暗貶。


    “若水啊若水,自從你來了汴京以後,我是越來越順,看來你小子真是我的福星……”


    石韋心中感慨,麵上卻忙向趙匡胤謝恩。


    謝過皇恩,就在他正準備告退之時,那宦官王繼恩卻進來稟報,言是柴郡主正在殿外求見。


    “珍珠啊,這丫頭有些時候沒來看朕,怎的今天有孝心了。”


    趙匡胤心情甚好,便命將柴郡主宣入。


    片刻之後,柴珍珠匆匆的走入殿室中,看她神色間頗有幾分慌張之色。


    當柴珍珠看到石韋也在時,眸中不禁掠過幾分奇色。


    不過她似是心事在身,也不及多想,幾步上前便伏在了趙匡胤的膝下,泣聲道:“求皇叔父開恩,救救我王兄吧。”


    柴珍珠此一言,隻把趙匡胤嚇了一跳,他忙是將柴珍珠扶起,問她何出此言。


    柴郡主這才哽咽著將傷心之事說了出來。


    原來,柴郡主口中的“王兄”,正是前朝廢帝柴宗訓。


    當年周世宗駕崩,柴宗訓繼位之時才年僅七歲,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後,便將他廢黜為鄭王,不久之後便又將其遷往了房州(今湖北房縣),卻反將隻有五歲大的柴珍珠收養在了宮中。


    當年一別,十餘年間,柴郡主與這位王兄再沒有見過一麵,但這骨肉相連的兄妹之情卻仍在,這些年來,兄妹之間常也有書信聯係。


    昨天時,柴郡主收到房州鄭王府發來的家書,言是柴宗訓不久前忽染重病,久治不愈,而今已處病危之境。


    柴郡主聽到這個消息時,自是大為震驚,念著兄長的安危,當即便趕到宮中來向趙匡胤求救。


    聽罷柴郡主的哭訴後,趙匡胤不禁神色一變,怒道:“宗訓病得這般重,房州地方官員為何不早上報!”


    皇帝一怒,左右無不變色。


    花蕊夫人從旁勸慰道:“陛下息怒,眼下鄭王病危,追究責任之事不如以後再說,救人要緊呀。”


    宮中上下,也隻有花蕊夫人勸得動趙匡胤。


    這位天子的怒意這才收斂了幾分,扶著柴郡主道:“珍珠你放心,朕立刻就派禦醫趕往房州,一定會治好宗訓的病,你千萬莫要哭壞了身子。”


    他話音方落,花蕊夫人眼眸一動,便指著石韋道:“陛下,石禦醫醫術超群,今天既是給他碰上,何不就命他前往房州去救鄭王呢。”


    經她這般一提醒,趙匡胤立時省悟,忙道:“愛妃言之甚是,石愛卿,你就趕緊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就起程趕往房州去吧。”


    石韋確沒想到會讓自己撞上這差事,房州那地方他也知道,距離汴京有遷裏之遙,而且地處群山之間,行路頗為不便,此去必然少不得辛苦。


    辛苦倒無妨,關鍵是石韋隱約覺得柴宗訓之病,似乎並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


    當今天子厚待前朝廢帝,此乃人盡皆知之事,房州的地方官更加不會不知道。


    現在的情況卻是,柴宗訓這麽一個要緊的人物,都病到快要掛掉了,當地官員竟然沒人向皇帝報告。


    要麽就是當地官員昏了頭,方才會有如此大的膽子,要麽就是柴宗訓這病另有蹊蹺。


    石韋隱約覺得,房州那鬼地方,似乎就像是一個陷阱一般,就等著他往裏邊鑽。


    他思緒翻飛之時,柴郡主已眼淚汪汪的巴巴望向他,懇求道:“石禦醫,我知你醫術高明,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王兄。”


    皇帝有命,貴妃推薦,如今柴郡主又這般楚楚可憐的泣聲相求,石韋哪裏還有猶豫的餘地。


    罷了,救人要緊,也管不了那許多了。


    當下他拱手道:“人命關天,多拖延一天鄭王就危險一天,既是陛下有旨,微臣請今晚就出發,臣當連夜趕往房州,盡臣所能為鄭王治病。”


    趙匡胤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那就辛苦石愛卿你了。”


    石韋正待告辭回家準備時,柴郡主卻忽然道:“皇叔父,珍珠想同石禦醫一道去房州照顧王兄,懇請皇叔父恩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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