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回頭時,卻見那中書舍人潘佑,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org


    從他那副笑容,還有方才那一句問話看出,潘佑顯然是聽到了他二人方才的對話。


    “爹爹,你回來了。”潘紫蘇忙迎了上去,攙扶著潘佑走入書房。


    石韋拱手一揖,淡淡問候道:“草民見過潘大人。”


    潘佑衣袖微擺,和藹道:“遠誌你也不是外人,在我麵前就不必以‘草民’自稱了。”


    “晚生多謝大人厚待。”潘佑既是這般親近,石韋自然沒理由再拘泥。


    潘佑走到書案前,拾起石韋寫的那道方子看了幾看,不禁微微點頭,看起來他對這醫學也頗有所通。


    “遠誌,我方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潘佑笑問道。


    他所指的,正是那《本草綱目》。


    石韋原想這潘紫蘇不懂醫術,故而才會這麽隨口一說,怎想到會給潘佑不小心聽了去。


    這位潘大人可不比常人,在他麵前說謊可得小心一點,不然說不準就會穿幫。


    石韋心思急轉,微一沉吟,便是坦然道:“不瞞大人,這《本草綱目》,其實是晚生正在纂寫的一部醫書。”


    “你正在纂寫醫書?”潘佑不禁麵露奇色。


    自古以來,似華佗、張仲景這等名醫,無不是在其功成名就,晚年之際,才會回頭把一生行醫的經驗,書寫成醫書以流傳後世。


    而似石韋這般年紀輕輕,一眼看起來還似初出牛犢的後生之輩,竟然已經在開始寫醫書,這般前所古人,後無來者之例,如何能不讓潘佑感到驚奇。


    石韋當然看得出他為何驚奇,便解釋道:“晚生自感於醫術之道,頗有一些領悟,故是想將之寫成書,若能將之分享給同行,救治更多的病人,那也算是晚生的一點功德。”


    聽罷此言,潘佑麵露讚色,點著頭道:“難得你這般年輕,便有如此宏遠誌向,不錯,不錯,將來你這《本草綱目》寫成之後,一定要讓老夫先行過目才是呀。”


    石韋隻是隨口一說而已,不想這位潘大人還認真了,不過轉念一想,這潘佑倒也提醒了自己,好容易穿越一回,若是能留下一部傳世的曠世醫書,這不枉這穿越一場。


    隻是,恐怕要對不住李時珍先生了……


    石韋當下欣然道:“難得潘大人看重,晚生若能寫成這醫書,必當請潘大人先行過目。”


    潘佑捋須點頭,目光之中盡是欣賞之色。


    這時,一旁靜聽的潘紫,卻又笑道:“爹爹,石公子不光是寫醫書讓你稱奇,若是爹爹你知道了他另一樣能耐,定是驚得合不攏嘴。”


    “遠誌你還有什麽大能耐,竟是老夫所不知的?”潘佑立時起了興致。


    石韋卻謙遜道:“隻是雕蟲小技而已,是小姐有些誇大其詞了。”


    他這般謙遜,卻與潘紫蘇的話形成鮮明對比,越是如此,潘佑便越發的好奇。


    潘紫蘇便勸道:“石公子,你就不必過謙了,你就把懷中那張紙拿出來,讓爹爹品讀品讀吧。”


    有了潘紫蘇的從旁幫襯,石韋便不用擔心有故意賣弄之嫌,遂是搖頭一笑,將懷中那一首詞作取出,雙手奉上。


    潘佑懷著好奇之心接過,待他將這詞作看罷時,整張臉已是驚駭萬分,仿佛發現無價的寶藏一般。


    “這首詞……這首詞是何人所作?”潘佑驚得竟有些口齒不伶俐,他顯然一時間還沒明白女兒的意思。


    潘紫蘇卻目光示意著石韋,笑道:“爹爹,這還用問麽,這首詞當然是石公子的傑作。”


    聽得此言,潘佑的身子又是一震。


    他猛抬起頭來,以一種詫異的目光,重新的打量著眼前這年輕人,眉宇中透露出來的,皆是不可思議之色。


    石韋倒是被他這驚異的眼光瞧得有點不自在,便謙遜道:“這首詞是晚生閑暇之時,信手而作,讓潘大人見笑了。”


    潘佑漸漸的將那份震驚壓製下來,仔細的又端詳了那首《雨霖鈴》一番,忽又問道:“遠誌,你還有其他的詞作麽,不知可否讓老夫一並賞評賞評。”


    石韋知道他這話什麽意思。


    這潘佑顯然比其女兒要沉穩許多,未憑這一首驚豔之詞,便肯定了石韋的才華。


    石韋琢磨著還得“抄”一首詞來讓這潘佑信服,隻是光抄柳永的似乎不太合適,他心中將那些背過的名作過了一遍,很快選定了一首。


    當下他便欣然道:“既是大人有興致,那晚生就寫一首去歲所作的詞,讓大人點評點評。”


    一聽石韋又要作詞,潘紫蘇忙是親自研墨。


    石韋提起筆來,沾得幾許墨香,閉眼細細的回想了片刻,再次睜開眼來,筆走如風,毫不停滯,須臾間便寫下一首詞。


    潘紫蘇將未幹的墨跡小心捧起,清了清嗓子,緩緩念道:“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惟悴損……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當潘紫蘇將李清照的這首《聲聲慢》讀罷時,那清豔的容顏上,已是欣喜滿麵,那般表情,儼然比當初文會時,看到石韋一展身手時還要驚喜。


    “爹爹,石公子這首詞,實在是……”


    她的讚絕之語尚未出口,潘佑已迫不急待的將那未幹的墨紙一把奪過,仿佛捧著一張金箔一般,雙手顫抖著反反複複的端詳。


    未幾,他抬起頭來,正視著石韋,捋須慨歎道:“這兩首詞,堪稱絕世之作,遠誌,老夫是真沒想到,你除了醫術高超之外,竟還有這等出眾文采。”


    潘佑以文采出眾而得當今聖上青睞,當今南唐國中,能得他這般評價之人,多少年來可謂屈指可數。


    石韋卻一點都不感到驚奇,就算眼前這儒宦乃文壇泰鬥,但比之柳永和李清照自要遜色許多。


    隻是他表麵卻是受寵若驚,忙拱手謙道:“潘大人過獎了,晚生也隻是於作詞之道略有些見解而已,至於文采出眾,卻萬萬談不上。”


    石韋這是給潘佑打了劑預防針。


    需知文采之道,並非隻有做詩作詞,還有寫文論經等諸多門道,讓他背些名詞唬人還可以,若是讓他去寫文章,那便非露餡不可。


    潘佑卻嗬嗬一笑,捋須說道:“人非聖賢,豈能樣樣精通,遠誌你既通醫道,又精於詞作,單隻兩樣,已足堪稱我朝難得一見的俊傑。這樣吧,老夫明日就推薦你加入那集賢閣。”


    聽到“集賢閣”三個字時,石韋的心頭不禁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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