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士行走在村中,按耐住蕩起浪花的心湖,眉頭緊鎖,腦海中一條條信息羅列,多是一些村子的狀況,已經數條陸艮長滯地方,他都去探查過,隻是一些平常地。


    董啟早先是想以雷霆手段,直接抽離這個村子所有人的魂魄,一問便知,可又尋思著陸艮,為何沒這麽做,卻怎麽也連不起線來。


    儒士緩住念頭,坐在一地,開始吞吐,心頭暗罵了聲那個發羊癲瘋的男子,真當陸艮那隻是普通拳腳?走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若在走下去,哪怕多一步,修為最少都要跌境,或是大道止步。


    不然那會兒會看著陸艮那麽瀟灑的離去?


    此時在村裏轉悠的青袍男子,笑嘻嘻的來到一位老漢家中,把野花精魅隨意丟在喂養著雞鴨的草坪上,又一副老熟人的樣子,把那五小時前買來的肥胖老母雞拿出籠,就是殺雞拔毛,那熟練樣子,讓老漢都感到了有些羞愧,沒有多說多問,跟老婆子說了點大概後,去廚房燒了幾道飯菜。


    在上桌的時候,男子嗅覺就像是狗鼻子一樣,在草坪地下挖出一瓶酒,餐桌上,若不是漢子跟老婆子一副拘謹樣子,在旁人看來,男子仿佛就是他們二老失散多年的孩子,這會兒享天倫之樂呢。


    東部,一座古城升起一層青色的光幕,此時青盛無比,下一刻卻淡若無光,導致這一切的原因,皆是城外一個穿著殘破鎧甲的大漢,一刀劈下的結果。


    這時,裏麵傳來一道老者的聲音:“外來修士,你若想尋得機緣,不若去其他地域,此陣,乃是老夫宗門曆時千年祭煉出來的魂陣,城中居民隻要尚存一魂,魂陣便不會破裂,閣下修為高深,又何必止步不前於一座小小古城。”


    大漢不屑看了眼城頭的一處地方,譏笑道:“嘖嘖,好厲害的一個陣法,實在是讓我後怕,尚存一魂,魂陣不破,若此城中人皆魂飛魄散呢?!”


    城頭那邊傳來一些嘈雜聲,大多是要大漢不要口氣大,本事小之類的。


    大漢低頭看了眼手中大刀,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這城背後的陣法有些門道,以魂為引,倒也狠毒,看來此星雖貧瘠,但也不能輕視,就是不知能不能在三個時辰內打破陣法?”


    大漢思索了片刻,把刀扔在了一邊,慢步走向那層青色光幕,平常拿著把大刀,就真把他金震當做是煉刀的?


    西部,這條街上一片寂靜,在路燈的照視下,一道紅袍男子持著木劍獨行,在他後方,一具具屍體遍布街頭,年輕的,年輕力勝,殺了,老的,一把歲數的,半隻腳都踏入棺材了,活著也沒意思,幫他們一把,小的,都死了,還活著幹嘛?


    北部,是一點兒異常都沒有,亮起燈火,一切日常,順順利利,至於那些吸入散落下的紅霧罪犯?都一個不少的安安靜靜在局子裏待著,甚至是來了些平常不出世的“得道高人”都來了些鎮守,布置陣法,祛除邪祟的,什麽都有。


    可就是沒有人看到,他們的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都有大量的蟲子進進出出,瘮人至極!


    蟲子吃什麽?虛無縹緲的精氣神,吃完後,再由內而外的啃食,到那一天,這片北部區域,除了王樂樂一人外,就再無一人生還,皆成養分,再讓蠱蟲集體互相吞噬,剩下一個,那就是蠱王,一現世,王樂樂即刻破境,且用數億人為養分練出的蠱王,簡直就是大道可期!


    中部,響起一片片哭咽哀嚎聲,隻有一位紅袍少女笑看著一位顫抖雙手拿著刀,對著懷裏一位滿是淚水的女子,他們原本是一對情侶,此刻卻不得不接受一場遊戲。


    少女起先似厭倦了,而後說了個遊戲,一個規則,隻要男的親自剝女子臉皮,就可不必斷手斷腳。


    那男子噙著淚水,忍痛下心,將刀子一次次在女子臉上劃過,任由女子怎樣的痛苦哀求,他都鐵石心腸,無動於衷,待到男子顫抖的把一張血淋淋麵皮拿在手心時,奄奄一息的女子用盡最後力氣,小聲對男子說了聲“帶我走”,而後昏死過去。


    男子緊閉雙眼,拽緊了手中那滴著血珠的刀,沒敢去看懷裏的女子,往日情分、歡樂在一瞬間一一掠過腦海,任由心中如刀割,意如死灰,可他有錯嗎?他想活下去,可她又有錯嗎?


    男子流淚不止,無聲息的哭咽。


    紅袍少女忽而摸了摸臉頰,一行淚水竟不知覺的流下來,她有些愣,卻又傻笑,最後仰天大笑,一步步踉蹡著往前走,沒去看路上行人的驚魂麵容,任由淚水順流而下,竟有些失魂落魄。


    在紅袍少女走後,路燈直直照耀,有好多位男子發了瘋一樣跑著,或是抱著臉頰見肉的女子大聲嚎哭。


    南部,或是最正常的一個地域了,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沒有一個人死亡,隻是大城裏,包括老少兒童在內,幾乎每一個人,他們都有一本相同的書,皆是藍色書皮,朗朗說念出書上文字,抑揚頓挫,笑意盈盈,無知,無覺,無感,若是還有旁人來到此地,莫不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古代私塾。


    隻是,在這些“古代私塾”的城上方,都有一條條絲線直接連接到一處地方。


    儒士董啟,叛離文教,欺師滅祖,很大原因就是師門不接受這樣的學問,傳播學問,這個可以,但要人一生隻活在學問中,這就犯了天大忌諱,遠的不說,同在一條村子裏的陸艮,就一直看不慣他。


    ————


    廟宇中的青年男子和上手中《?經》,有些疲憊看著愣愣回神來的少年,笑道:“無邪,這本《?經》,我隻講了其中的一章篇幅,其他的,我暫時還沒有讀透,對不住啊。”


    少年慌亂站起身,連忙擺手,有些笨手的向男子輯禮,道:“沒有的事,林燁哥講的很好。”


    男子笑了笑,道:“不必如此,這禮,是輯禮給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的,我可沒教你什麽,就是把書裏內容,給念出來的時候,說了些我的注解,舉口之勞。”


    或是舉手之勞,對少年來說,意義非凡,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聽人講書,不,可以說是講經,道教的經書,深奧莫測,在他第一次看的時候,陷入其中,完全是我認得字,字不認得我。


    林燁放好手中書,拿出一條黑色長布鋪在地上,倒也寬,能容下兩個大人,男子躺下去一小會兒,又半起著聲,喚了聲少年,指了指黑布,說道:“無邪,這兒還有一些地方,你若困了,可以過來一起睡。”


    少年應允了聲,算是答應了,翻著所帶來的書,津津有味的默讀著。


    男子沒有立刻睡去,拿出一個睡袋,放在黑布旁邊,躺下時,一個翻身,用手肘杵著腦袋,嘴角弧度且微微上揚,似想到了會心事,在笑著。


    廟宇內,除了一些翻書聲,再有就是微弱的鼾息聲,稱的上是安靜。


    葉無邪看著書上一個個龍飛鳳舞的字語,不覺間,心中感到有些空洞,和一些茫然。


    天怎麽就破了呢?


    少年心思,飛出天外,把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都想了個遍,書上說的鬼怪是不是存在?有沒有可以禦劍飛行的仙人?有沒有人可以一拳打破一塊大石頭……


    少年和上手中書,放回簸箕,拿出那條枝條,走到廟門口坐了下來,呆呆的看著天幕,雖一片漆黑,但又能看到有點點亮光。


    葉無邪身子靠著廟門牆,手中枝條時不時的晃動,在感到眼睛刺痛時,才低著頭,又靠著牆,疲憊感已經湧上心頭,那根一直在緊繃的鉉也放鬆下來,閉上雙眸,把這當做是一晚床榻,休養生息。


    哈哈,這倒倒也像了那句古話:天為被地為床。


    真當少年是年輕力壯的健將,走這麽多路都不帶喘氣的?


    如果天沒破裂,世界沒陷入一片黑暗,那麽此刻,天邊處應有潮紅暮色,渲染世間,動人心魄,也應有一群人下班回到家中後,喝上一口熱氣騰騰的濃湯,或是兩個相互吸引的人,抱在一起,相互依偎……


    可沒如果,皆已成舟。


    幾個時辰後,忽刮起一道冷風,吹進廟宇,睡在黑布上的男子蜷縮了身,靠躺在廟牆的少年,依舊睡的香甜,晚風也不能讓他做出反應,著實是習慣了,甚至有些麻木。


    而打坐中的婦女一個激靈,一睜眼就看到了靠躺在廟門牆上少年,心中泛起些酸楚,哪怕她再怎樣不理會少年,但說到底,她也是個母親,天底下,哪有母親看著孩子受冷挨凍的?


    婦女站起身來,看到後方黑布旁邊的睡袋,短暫思考了番,輕輕拿起睡袋,走到廟前,湊過身,伸出手正要拍向少年時,忽而看到他臉上流下兩行熱淚,內心有些心疼,收回那快要拍向少年的素手,盯著那稚嫩臉頰,輕歎了聲。


    睡覺,不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嘛?昨天事了,一覺醒來,宛若初生,可怎麽睡著睡著就哭了啊。


    婦女別過頭,不忍去看,站起身,放下睡袋,小心的越過男子,憑借著記憶,拿出了一件紫色絨毛大衣,這是她為了以防天寒,順手拿過來的。


    雲姨輕輕的拍了拍大衣,眼中流露出些惆悵,可很快就散去了,躡手躡腳的將大衣披在少年身上,而後低頭拿起麵包,放入簸箕內,隻是看了一眼簸箕內的物品,心中再一次酸楚,想到初見少年時,他手中隻有一條枝條,那會兒就有個念頭是難道少年就靠著這麽一條枝條,一路走到山上,不會害怕麽?


    憑借這麽些年來的經曆,婦女大概猜到個七八,更加心疼了。


    雲姨來到桌子邊拿起兩根火燭,續上火光,又點燃了三炷香,走了回去,鑽進睡袋,隻露出麵容,有意無意的與牆角相對,就此睡去。


    ————


    天幕,劫雷已散,剩下一道裂縫在迅速擴延,用不了多久,就會遍布全球,那時候,世間會迎來光明,可也在那一瞬間,此星將會真正意義的曝露在天地之間。


    世間染上夜色,除卻燈火闌珊,難見亮光,就似那長夜難明,一切緣由,皆是此時在星辰外,一手不停拂過一層幕光的老者,亦是那之前暗紅巨手的主人,他在撕裂此星的自我保護光幕,有意讓天地靈氣進入。


    別看此時貧瘠,可若引入靈氣,那會兒會發生什麽?尚且不知,可最少也是機緣遍地,真的不叫人眼紅?對於山上野修或者祖師堂記錄在譜的仙師,都要心動,會橫渡星辰來到此,這簡直涉及到了大道!


    這可謂是大機緣,卻也算是滔天禍源。


    若是山上仙師還好說,會與你講道理,可若是野修呢?根本不難想象,一個手拿大刀的漢子,麵對一群呀語孩童,有懸念麽?


    諸天星辰,星光點點,暗明有序,混亂不一。


    ————


    城外,袒露上身的大漢隨意遞出一拳,微弱不可見的青色光幕頃刻間碎裂,城中,那最後勉強站立之人也軟了腿腳,直直倒地,隻剩下城頭燈火凋零,有四人不停的哆嗦著,惶恐不安,他們穿著藍色長袍,一老者,一男子,一女子,一少年。


    老者望著城下大漢,皺臉上泛浮恐懼,瞳孔睜大,眼珠露出血絲,似要崩裂,他怎樣都無法相信,宗門在此千年布置的陣法,就這麽碎了?且他還是看到城外大漢一拳拳落下,城中便倒下數人,這算什麽事?


    就是西方那位大教皇,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陣法擊破,要知道,陣法哪怕會被擊破,也會依照城有一魂的特性而自行修複,而那位大漢,卻是將陣法徹徹底底的擊潰,同時還有城中人的魂魄消散,不融入輪回,不被計入生死簿,若幹年後,此地,將會變成一座孤魂鬼城!


    大漢神色冷漠,沒有一絲色彩望向城頭殘留的四人,譏笑道:“三魂七魄皆與陣法一體,死後靈體不入地府,好一個魂陣,這麽大規模,便是我所在州域都不曾見過,夠狠,有點野修的風範,卻連給野修提鞋的資格都不配。”


    除了一臉陰鷙的老者外,剩下三人都是一臉茫然,他們都是鬼雲宗門不過數載的新鮮血液,涉世未深,若不是這次天變,也不會被派遣下山,也根本不明白大漢話語中的意思。


    此星靈氣稀薄,最早五個,也是最後五個摸索出修行法門的人,各立宗派,隱世不出,難尋蹤跡,唯有在招收弟子時,才會有宗門大長老親自下山挑選。


    而鬼雲宗,在世間五大派中排行第四,一身鬼神莫測的魂術,就是門下弟子行走天下的資本。


    藍袍少年被盯得發瘮,腿腳一軟,既一下子癱倒在地,吞咽了一口,看著那宛若殺神的大漢,顫聲道:“你要怎樣才放過我?”


    一旁的老者眉頭一皺,不悅的看了眼少年,他記得這是在一個廢墟裏撿來的吧?那會兒有個哭的稀裏嘩啦的孩子跪求著帶走,做什麽都願意。那會兒的他,有些同情那個孩子,又發現根骨還可,在離去時,身後跟著個髒兮兮的小孩。


    藍袍少年似有些心虛,別開臉麵,避開老者的目光時又滿是誠懇的祈求大漢。


    大漢震散體外那層拳罡,往回走去,沒去看那城頭一眼。


    老者神色不定,按理說,此時就是一個絕佳進攻或者逃走的好機會,但他沒動,任由邊上的男子跟女子一臉著急的望著他。


    漢子拾起大刀,思索了番,而後將其一扔,直直的刺在城頭,淡淡說道:“任意一人,用刀斬下其他三人的頭顱,來到我麵前,可活命。”


    大漢滿臉漠然,像是在吩咐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將城頭四人的心湖漣漪探視了一遍,對於他來說,或者說是對於修士來說,看穿境界比自己低的心境,很難麽?一眼的事。


    人性,在這生死危機卻有一線生機下,暴露的徹底,往日恩情,都將會被壓下一線。


    漢子在一邊看的樂乎,此刻那四人,才具備了成為野修的資格。


    待到一位男子手拿大刀,懷抱三個頭顱走來時,漢子嘖嘖道:“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夠狠。”


    男子麻木的將三個頭顱扔在一邊,恭敬的把大刀遞給男子。


    漢子接過刀,下一會兒直接劈向男子頭顱,陷入幾分,鮮血直流,男子一聲不吭,任由痛楚不斷從脖頸處傳來。


    漢子收回刀,一拂手,一道罡氣止住傷口,淡淡道:“若不是想到陸艮那家夥,最近在召集棋子,你這會兒已經是具屍體,記住,我叫金震,大可向我尋仇,不過我保證,陸艮不會為了一顆棋子,向我翻臉。”


    男子惶恐,斷續說著不敢的話語。


    大漢沒去走隻剩下一具具屍體的死城,而是漫步往另一處行走,因魂陣緣由,此城定會成為一座陰風橫行的鬼城,剩下來的時間,正是誕生鬼物凝聚的過程,他雖有一身罡氣,但若強行走城,且不說染上因果,連自身體魄,也要被消磨,從而落下病根,麻煩諸多。


    若幹年後,此地誕生的鬼物由陣法而生,也會被製肘,一大群鬼物,走不出城,好事對吧?但是它們怎麽存世間,無非是靠吞噬來維持自身,長久下去,說不定就要誕生出可以禍亂山水氣運的鬼將。


    鬼物,不融於天地,因果纏身,若非真正的謫仙人出手,幾乎不死不滅。


    然鬼物誕生初,靈識朦朧,正是消磨或超度的好時時機,漢子沒有這麽做,正當他是一個好人?


    寒風瑟瑟,吹過城中最後的一盞燈火,下一刻,數以萬計的朦朧亮光曝露在空氣中……


    紅袍少女坐在大石上,淚眼婆娑,這會兒摸了摸臉頰邊,想到過往,沒來由的慘笑,無聲息的哭咽。


    直到眼角幹涸時,一股玄妙氣息由她體內而外傳開,少女卻開心不起來,不應該啊,叩關破境,不就是她自薦來到此星的原因麽?


    六人:西部,劍修胡鋒問劍此星修為最高者,而後屠戮,且尋機緣;北部王樂樂,在一域凡人修士體內種下蠱蟲,靜待時日;東部金震,一路踏行,所過之地,片甲不留;南部儒士董啟,傳道一域,學問直入腦海;中部少女古菲,直麵心夢魘,步步勘破,再一步登天,叩關破境。


    例外的,就是那正在一戶老人家鼾息大睡的青衫男子了,除了散出分身,壓著各國不敢有所作為外,再就是來到一個村子,看似無所作為,卻又路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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